第 20 节
作者:
赖赖 更新:2023-10-05 23:45 字数:5123
愈往内,红色愈发浓烈,如同冥界红莲业火,将一切焚烧怠尽。
他极为熟捻地向内走去,不时,一池波光粼粼的湖水就显现出来,湖心小筑遥遥盈立,有一袭白衣伫足迎风。负手而立,青丝飞扬,入眼的,是那人睥睨天下,目空一切的傲然,天神似的俊美面上,看不清表情。
他又踏出一步,好似想将那人看得更真切些,却不想,突然眼前发黑,身体不支,骤然晕倒在三尺来厚的枫叶之上。昏迷前,恍惚看见那人暗含怒火的脸,真实而又虚幻地可怕。
为什么愤怒?他不是已经换过衣服了么?身上也没有留下任何伤痕呀?为什么呢……
黑暗没有留给他太多时间思考,猝防不及,梦境便侵袭涌上。
他置身于梦,冷目看世间百态。云泥过眼,以往的一幅幅场景随风涌现。梦中,他是位高权重,残酷决断的十七王爷,而他面前,左丞相的次子步怃倪眼神仰慕痴迷,紧紧抓住他不放。
他邪邪一笑,用描金折扇挑起步怃倪的下颚:“近日皇城内不安定,步公子可曾乱走动?”
眼前的男子身体轻轻一颤:“王爷……请放开在下。”
他似笑非笑地凑近,气息扑洒在步怃倪面上:“步公子先回答了本王的问题……本王才放开。”
“你……”步怃倪挣扎着要起身,他极快地出手点了他的穴道,叫他动弹不得。
“难不成……步公子是想本王代答?可是这样不好吧……”他故作为难,眼神,却是几不可见的戏谑讽刺。
“我……”步怃倪神色闪烁,蹙眉咬唇。
他松开男子纤细的手腕,斜倚在雕纹红木椅上,邪肆懒散:“既然步公子不愿回答,那我们就换个话题好了,本王也不是那么不通情面的人。”描金折扇在指尖“啪”地打开,一幅诡异的冬雪红莲图映然纸上:“步公子可知道帝都皇宫十里外的楼府?”
步怃倪清雅的面骤然惨白。
他低低笑着:“看来是知道咯?如此,本王就与步公子谈谈这楼府吧。前些日子,楼府有一少年被人行刺,中了南疆异术……”拉长了尾音,凤目斜睨着刚及弱冠的男子:“这种南疆异术,有个非常非常好听的名字哦……叫做……”邪气俊美的面突然冰冷起来:“‘暮死朝生’!”
步怃倪全身颤抖起来,死死咬住下唇不语。
他转眼又邪笑了开:“然后啊,这少年,就忘记了一件事,一件对他来说,极为重要的事……步公子想知道么?”
步怃倪渐渐空洞的眼神突然狂乱起来,猛烈地摇头:“不!我不想知道!”
他好整以暇地看着,唇角弯出一个邪魅的弧度:“他忘了,他爱谁。”
“他忘记的,不是密谋江山,不是宫廷政变,不是弑君夺位!而是他爱谁!”
“他忘了爱,而他爱的人,偏偏就在身边,咫尺天涯,呵!咫尺天涯……”
“而这一切,都缘于一个错误,一个根本就不应该发生的错误,步公子……”他合上折扇,冰冷的凤目漫不经心地扫过步怃倪:“你应该知道,那……是个什么错误吧?”
步怃倪狂乱的眼神终于沉淀下来,苍白的面上依然没有丝毫血色:“十七王爷为何知道得如此清楚?”
“呵呵。”他低笑两声,一柄描金折扇于面前缓缓展开:“我当然清楚了……你难道没发现,我……就是他么?”
话音刚落,意识陡然跌入深渊,眼前,还能看见那个俊美的十七王爷戏谑冰冷的目光。
场景转换,他置身于金碧辉煌的大殿,有一人坐于御位之上,明黄色的朝服刺地眼睛生疼。
“轨殇,你终于回来了?”
他欠身行礼,先前的邪肆魅惑皆消失不见:“陛下忧心,轨殇一切安好。”
座上之人轻叹一口气:“若朕所有儿子都若你这般懂事,离国岂会是现今这般状况?”
他侧目轻笑:“若所有皇叔都如轨殇这般,那也太无趣了。皇叔自有皇叔的好,陛下不必太过苛求。”
“你也别再为他们开脱,说到底,他们就是一堆废物!”念及自己的儿子,暮肆天面笼寒霜:“这天下,叫朕如何放心?!”
他笑意不变,玄衣华贵,风淡云清:“陛下身体尚自安康,何必如此急着太子人选。”
座上之人不语,忽而目光灼灼,气势磅礴而出:“轨殇,此天下,你尽可得,为何不得?”
他微偏过头,似乎极为无辜:“天下虽好,乃万人之天下,轨殇胸无大志,仅求一人之天下。”
暮肆天英目如炬:“一人之天下,如何不为万人之天下?”
他摇摇头,神色变得飘忽朦胧起来,带着一抹几不可见的温柔:“不,轨殇的意思是……有一人,他便是我的天下。”
暮肆天面色猛地一寒:“轨殇,你动情了?”
他盈盈一笑,也不否认。
“身位君主,最忌动情。”
“轨殇仅是一个小小王爷,不求为帝,动情与否……”说到这,他温润如玉的柔和凤眼里,漾出了别样情绪:“与天下无关。”
暮肆天半眯的眸子里带着些许不置可否:“帝者,为天。轨殇,所有子孙里,朕最看好你,为何你也要让朕失望?”
他缓缓抬头,直视着这一国之君:“人各有志,无所谓失望与不失望。为天者,无心,命定孤寂。”起身,挺拔修长的身姿给人以莫名的压迫感:“陛下三思。”语毕,轻笑提步,走出大殿。
思绪飘忽,一幅幅画面掠过眼前,骤然,身体深处传来一阵钻心跗骨的疼痛,猛地将意识拉了回去,使得他微微呻吟出声:“啊……”
模糊间,只闻一道低魅的声音轻轻唤着:“紫。”
他挣扎地睁开眼,入目便是一袭白衣,记忆中完美倾世的面,却仿佛来自上一生那般遥远:“爹爹……”他猛然扑进他怀里,放声大哭。
第五十三章
楼钥紫虽然从来没见过他娘,但是也听说过的。
他曾问过爹爹,娘是什么样的,当时,那个白衣男子似乎很不悦地丢下一句话,便走了。
——“不过是个疯女人罢了。”
他也问过诡邪宫内的护法,可他们都不愿多说。
直至后来,他遇到一人,那人告诉他,他娘,是全天下最高贵最美丽最温婉的女子。
而告诉他的那人,便是当今离国之帝——暮肆天。他所谓的外公。
他娘名寒颜,是暮肆天最宠爱的一个女儿,所以,当他无意间遇见那个帝王时,便被赋予了国姓,受封王爷。
这一切,都缘于身为他母亲的寒颜公主。
他多日劳累,身心俱疲,竟回想起了那么遥远的事……遥远地……好象已经隔了千万年。
“爹爹……”睡梦中,他这样唤道。很快,温暖就覆上了他的手:“爹爹……”
爹爹……
朦胧中,似乎有人轻叹一声,他莫名地安心,带着一抹笑意,放任自己,沉沉睡去。
就在楼钥紫于诡邪宫内纠绕不清之时,避紫山庄也正如他预料地那般,迎来了前后两批人马。
最先到的,是燎国澌坤山庄庄主——宇文垣源。
避紫山庄庄主不在,炙炎已死,于是留下聍烟主事,而聍烟……是一向对宇文垣源没有好感的。
站在山庄华丽的客厅之中,俏丽的女子所展现出的,不是一个侍女应有的气质。那是能令人不由自主听令于其的独特魅力。
宇文垣源看着她,静默不语。她轻轻一笑,从容自得:“不知宇文公子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宇文垣源只是看她,不置一词。
她又是一笑:“或者……聍烟应叫您……寰辕公子?”
对自己身份被道破毫不在意,拂袖直入来意:“他在哪?”
聍烟一挑眉,眼睛弯出一个微微讥讽的弧度:“他?寰辕公子找人竟找到我避紫山庄来了不成?”
宇文垣源蹙紧了眉,神色略带恼怒:“聍姑娘,你明知道我说的是谁!”
“恕聍烟愚笨,不?知?道!”
一双眼危险地闪了闪:“聍姑娘竟不知贵庄庄主现在何处么?”
“哦~您说的是庄主啊……”杏目内的嘲讽更甚:“这个么,聍烟恰巧是知道的。”
不动声色地敛了眸子,宇文垣源漾出一抹微笑:“那么,劳烦姑娘告知一二。”
聍烟目光悠远,似乎忆起了什么人:“碧落黄泉,九天地府;羽化轮回,前世今生。”
他脸色一变:“什么意思?”
聍烟冷哼一声:“什么意思……宇文公子还不明白么?我家公子,已死。”
最后两个字,将宇文垣源惊得面色苍白:“怎么可能……他……”
“若非如此,聍烟无论如何也不会插手避紫山庄日常事务的。”
“可是……他……”
看了宇文垣源一眼,女子冷冷一笑,嘲讽玩味:“公子,是死于南疆异术之上。”
宇文垣源瞪大了眼,满满的不敢置信:“不……不会的!”
见此,女子继续说道:“其实公子本可以不死的,却不想……动了情,引得体内真气反噬,于是就……”话语未完,可意思已表达得一清二楚。
到底是跟在楼钥紫楼大庄主身侧多年的人,说起谎来面不红心不跳,应有的神色姿态分毫不差。
眼中精光一闪,同样混迹商场多年的宇文垣源抓住了一个词:“真气?这么说……他会武?”
聍烟反问一句:“公子不会武?!”
宇文垣源沉默。那人会不会武……他哪里知道?
半晌,苍白的面上浮现出一抹恍惚哀戚的微笑:“动情……他……爱上谁了?”
聍烟动了动唇,却始终没有发出一个字。
“呵呵……罢了,罢了!不想我纠缠下去,直说便是,编个如此拙劣的谎言与我做什么……”喃喃低语见,几乎泪沾衣襟。
仰慕,惊艳,佩服,悸动,爱恋……一切的一切,在那人眼中,什么都不是……
他……从未给过他机会……
“打扰了……”他笑容温暖,转眼间,又是那个足以独霸一方的澌坤山庄庄主!
那个紫衣绝魅的少年,却是他永远都不得触及的……
欠身拘礼,从容离去,不带一丝留恋:“转告他……寰辕,也已死。”
自此纠葛全无。
再见面时……便是对手了……
望着那道渐渐消失的背影,聍烟轻叹一声,面色复杂。
公子与宫主……到底负了多少人?背了多少情债?
解决了这个麻烦,是时候准备准备,撤离这里了……
禁军,可要比宇文垣源麻烦得多了。
可是……为什么老是她在收拾烂摊子?!
聍烟黑着脸,忿忿地想:是不是上辈子一不小心得罪了公子?而且还是十恶不赦的那种,不然这辈子怎么就这么倒霉呢?!
倒霉这点,自然是被贯彻个到底,宇文垣源一语放手后的第二日,避紫山庄便被禁军给包围得结结实实。
聍烟见怪不怪地坐在议事大厅里喝茶,顺便招集了庄内的所有人开了个动员大会。
按照楼钥紫之前的指示,动员他们……搬家!
避紫山庄所在的落城离诡邪宫所在的秘境相距太远了些,所以,楼大庄主为了不用两头跑,为了能更好地避免掉不必要的麻烦,为了能使这两股庞大的势力相互制约相互依存……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不用离开他家爹爹……在找了无数个理由之后,最终极其郑重,极其认真地对聍烟说道:“咱们搬家吧!”
就这样……离国由于落城经济中心的迁移,开始了为期三年的经济危机……
避紫山庄能人众多,手段也多,至于秘道秘室什么的自然也不在话下,于是,当魏枢将军在三日后带兵走进山庄大门之时,看见的,便是这么一个空荡荡的大宅院,但凡能带走的,一样都没剩下……
魏枢不死心,继续往里走,终于在一个别院里见到一名美丽女子。魏枢面色稍霁,进庄以来遇到的唯一一个人啊!
女子转身朝他款款步来,盈盈一行礼:“奴婢聍烟,见过魏将军。”
魏枢虽有些急燥,却仍是压了下来:“你是这庄里的人?”
女子敛眉答道:“奴婢是庄主的贴身侍女,奉庄主之命在此等候将军。”
“你家庄主人呢?!”
“回将军,庄主办事去了,临走前吩咐奴婢,若禁军压境,便将此物交于皇上。”说着,便拿出一柄描金折扇双手呈上。
魏枢接过折扇,展开细看,顿时有些疑惑:“这柄扇子……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