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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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格 更新:2023-09-21 13:48 字数:4863
“啊,不不不。阿拉连连摆手。
玛丽脸上掠过一丝想法未得到证实的失望,但又立即高兴起来,向阿拉伸过手:“交个朋友,”看一眼慕容:“Would you mind?”
“Certainly not。”慕容看了看阿拉,声音变得奇怪,“我后天去上班。”她说完就告辞了。
阿拉和玛丽谈了一会,格外投机。
第二天,在许先生陪同下,阿拉去参观了缝纫机厂,连夜赶画图样,由于参观时只记了些数据,连草图也没来得及画,现在画还得经过一番思索,画得很慢,—卜几张图,足足画两天,玛丽则一直陪着他。
陈太太显然生气了,阿拉睡下时,听见她与陈先生吵架:“我知道你爱惜人才,可他毕竟是大陆人,你看玛丽看他时眼睛都在放光。,现在的年轻人什么事都做得,你可别让他把女儿给骗了。”陈太太声音极为激动。
“我晓得,我晓得,来年女儿中学毕业了,我会给他物色个男朋友的,睡吧!睡吧!”
“那是来年,眼前怎么办?”
“女儿高傲得很,不会看上他的,以前多少男孩子给他写信,她都不屑一顾。”
“可事情摆着,女儿爱上那个大陆人下。要是她嫁个人陆人,叫我以后怎么见人?”
“大陆人又怎么啦?你可知道……”
往下便听不见了。
她们说的是广东话,阿拉听不太懂。但多少听懂一些,尤其“大陆人”三个字\再明确不过,他有些怒意,愤愤地骂:“殖民地的后遗症。”
利齐是玛丽的朋友,玛丽可佩服她了。男人女人的事没有她不知道的,女人敢做的事,没有她没做过的,她陪男人睡过觉,也曾打过胎,她给男孩介绍女朋友,也给女孩介绍男朋友,利齐曾推断说,班上只有三个女孩没有男朋友了——码丽,少白头的简和没有妈妈的莎伦,利齐总在笑玛丽:“什么年代了,还这般顽固不化?我就不信香港没有配得上你的。”
笑终归笑,利齐毕竟是她的好朋友,有什么烦恼她都愿意向她倾诉。这次,她告诉利齐家中来了一位“少年维特”,放学后,把她拉来了。
“就是那位哟?”利齐指着站在阳台上的阿拉问。阿拉正倚着栏杆沉思,听见声音,转过身来。“哇,好帅哟!”利齐叫道。
“我介绍一下,”玛丽喊,“这是我的好朋友Lizzy。”
阿拉招了招手。
利齐拉着玛丽问:“嗳,她不是香港人吧?”
“他是北京人。”
“唉呀,大陆人可坏的,他是玩你的。”利齐警告玛丽说。
“胡说,”玛丽压低声音,羞涩地说:“他可老实了,刚开始见到我,还脸红呢。”
“那么他怎么打动你这冰美人的?”
“他,他……反正我不知道。”玛丽歪着脑袋,半天才说。
两个女孩上楼来跟阿拉谈话, ,
“怎么今天没事了?”玛丽用粤语问。
“我不会广东话,很对不起。”阿拉说普通话。
“哇!这么好的国语,怪不得玛丽小姐对你一见钟情呢。”利齐叫道。
玛丽拍她一下:“你别胡说。” 一
“怎么胡说呢,明明是嘛,害什么臊?”
阿拉看着她大呼小叫、故作姿态的模样不禁好笑,“香港很乱,是吗?”
“太陆才乱哪,还搞什么‘家家开放、载花生育’。”
“改革开放,计划生育!”阿拉纠正她,有这么个愚蠢得有点可爱的女孩陪着,他感到很开心。
“唉呀,我得回家了,否则,玛咪又要疑神疑鬼的。”利齐告了辞。
阿拉闲着,便过去看玛丽做题,几道解析几何,玛丽百思不得其解,阿拉拿过,随便地建了个极坐标,很潇洒地解了出来。玛丽大为惊讶,哎呀,这东西只有我们老师才会,怪不得爸爸那么欣赏你。刚开始他说你是大学生我还不信呢,真了不起。”
“关键是我学过。我喜欢数学。”阿拉微笑,“你上的是贵族学校?”
“不,是私立学校。”
“私立学校就是贵族学校。”
“我讨厌这名字。”
“为什么?”
“It’s unfair。”
九
阿拉回到深圳,小汤、邓萍都已开学。小汤托王姐告诉阿拉附近有“夜大”,可以交上钱,每天去听课,阿拉去了,每晚两个小时,几天下来,获益匪浅,便拉吕红也去。不久,他对机械又有了全新的认识,物理知识与日俱增,他学习时,只重基础,注意实用,不向偏难钻,使得学习简化了不少,他读初二时,便已经自学了高中课程,而且基础打得极好,认识上又有了新的突破,技术水平一日千里地提高。
另一方面,女孩们争风吃醋的事越来越多。中间那排宿舍的柳妮、安婷、赫娜因为一个毛毛闹得天翻地覆,有一次动了手,打得鼻育脸肿。但那毕竟是因为毛毛,毛毛那小子轻浮,没有人性,女孩被他玩弄了几下,都惧了他,于是把目光都投向了阿拉,但阿拉却又被柏敏王姐的争吵闹得惶惶不安,整日抱着头四下里逃窜。
我们的阿拉离家许久了,这对他一个尚未长大的远离父母的青春少年来说,无疑是一种痛苦,他的心里便需要个人来填充,阿水是不行的,在阿水,他只能付出,那么女孩便是他需要的了。
两个女孩的优劣日益明显,在王姐一边,她先人为主,且又大度,在姐妹中有极好的名声,慕容敢说,厂里百分之九十的女孩希望阿拉和王姐好,柏敏呢?她是阿拉所喜欢的,可是鬼使神差,上帝竟让阿拉做了这么一个荒诞的梦,接受上帝的旨意,他不得不对王姐更好些。大家都看出来了,还有一个邓萍,那样盲目的、冲动的、狂热的,近乎痴迷的对阿拉这个名字的崇拜使得她对阿拉顶礼膜拜。当王姐和柏敏一起把矛头指向了她,她知趣地退开了,既不像她们那样缠着阿拉,又不放过任何接近的机会,她的形象在阿拉的眼里极为完美。
阿拉很少和王姐、柏敏在一起了,便和那些女孩打闹,却都是娇滴滴的,的确,这南国妹子,人人温柔多情,个个楚楚动人。
阿拉始终忘不了那天揭开盖在柏敏身上的毯子时所看到的,他从心里发出一种呼唤,拥抱柏敏,他始终想找个机会和柏敏在一起,但碍于王姐,他一直没有这机会。终于有一天。王姐不在,他约上柏敏出来散步,竟在电影院门口看见毛毛和阿秀有说有笑地走了进去,阿拉开始心里有些难过,但也找着摆脱王姐的路子来了,一连几天,他对王姐极为抵触,甚至不肯同她说话了,终于,王姐发觉了。
“阿拉,你怎么老不理我?’王姐问。
阿拉“嘿嘿”一笑:’我看见你同毛毛一块去了电影院。”
“这又怎么了?” ’
“我……不太习惯。”
“呀!你这人脑袋简直是花岗岩,太封建了。”
阿拉第一次知道形容头脑顽固不化还有这么好的比喻他记在日记里了。便把这些推广到自己交友,自此,他陪女孩玩,除了柏敏,谁也不肯答应了,明眼人眼里,阿拉和柏敏拍了板了,同时,他疏远了王姐,有一次,他过去同柏敏亲热,王姐在旁,他视若不见,王姐痛哭了一场,她很伤心阿拉的移情,更后悔自己不了解他,刺激了他,事已发生,无可挽回,想再去接近阿拉,门都没有。她虽有极好的声望,但终究得罪过几个姐妹,现在她们都在背后说三道四,更有甚者,赫娜竞指着鼻子骂她,“吃着碗里看着锅里,没饥没饱,甩死了活该。”
阿水那小鬼也疏远了她,而整天抚摸他的小狗,仿佛在阿水眼里,那条狗也比她可爱。
十
太阳渐渐移向南回归线,天气凉了些,阿拉穿上寓港时陈老板送的那身昂贵的西装,他学语言很努力,已经讲一些大舌头的广东话了。在外人看来,他是地道的公子哥儿,兼顾了附近大小几个厂家的机修,花钱如流水,很多人认识他,走在大街上,总有人打招呼,问好。
阿水进步不少,他开始爱整洁,也听得懂广东话,他的粤语语音比阿拉标准得多。他离不开阿拉,这些天,他总见阿拉愁闷不已,却不知怎么办。依稀记得,小时候父亲喝酒打了母亲,母亲走了,再也没有回来,后来父亲喝醉了杀了人而被枪毙,那时,他小小的心里便憎恨酒。然而,阿拉近来开始喝酒,他有些惴惴,在他眼里,阿拉是神圣的,不可冒犯的,是容不得一丝玷污的。他爱阿拉胜过自己,阿拉去香港的几天里,他每天都在祈祷观音菩萨。
阿拉今天同吕红去了夜大,快半夜了,还没有回来,阿水躺在床上,如何也睡不着,他起了身,摸索着骑上车,一路赶到厂里,小狗也跟了来了。老白正在看电视,车间的灯未熄,吕红宿舍也是亮着灯,他走了过去,趴着窗上一看,正见两个人正在那里打扑克,看得出一个是阿拉,另一个是吕红,他放了心,悄悄地退了回来,到老白那里看电视,一会儿节目完了,老白也困了,便出来,看看那两人还没完,只好自己先回去了。
天亮时,阿拉还未回来,阿水匆匆赶往厂里,没顾得吃饭。
阿拉正同柏敏在门口散步,脸上没有丝毫倦怠之色,阿水揉揉眼,疑心自己看错了,昨天晚上明明是吕红,怎么成了柏敏?走上前:“阿声哥,吕红姐呢?”他用的是泉州语,柏敏听不懂。
“睡去了。”阿拉挑一下眉毛,这个动作很美。
“你昨晚没睡?’阿水说得尽量简短些,以便阿拉听懂。
“嗯。”阿拉回答,昨天晚上他服食了两片别人送的药片dope,一直兴奋不已,和吕红玩扑克到半夜,吕红熬不过睡了,他睡不着,又去叫醒了柏敏。这些日子,他总是英名地愁闷、苦恼,借酒浇愁愁更愁。吞食了dope,果然感觉挺不错。他向阿水微笑了一下。
厂里吵得很响,是王姐和吕红,阿拉他们快步回去,远远便听见王姐说,“你给阿声吃了什么毒药,你想害死他不成?”
昨天晚上,阿拉从昌红那里出采时,王姐恰好起来了,又见阿拉叫了柏敏出去,天明还没回来,她去找阿拉,却见他精神饱满,不似一夜没睡,猜出阿拉吃了兴奋剂。一怒之下,便去把吕红从床上拽了起采,质问。
吕红这时正迷迷糊糊的,听王姐这一问,睡意全消,心中一凛:“阿声怎么啦?’
“阿声一夜没睡,你是不是给他吃了兴奋剂?”
“啊!”吕红吓得脸色惨白。
阿拉一脚迈了过来:“我自己愿意吃的。与她什么关系?”
“你……”王姐气得嘴唇都白了广阿声,你为什么跟自己过不去?”她哭了起来。 ,
“到……到底怎么了?”柏敏吃惊地问。
“我只想痛快一下。”阿拉垂下了头。 ’
王姐迅速拉过阿水,告诉他阿拉吃了毒药,会死的,阿水“哇”地哭了,这使得阿拉极为烦躁,甩开柏敏拉着他的手,自己走开了,王小燕悄悄地跟了出来,待到僻静处,轻轻叫了声“阿声哥”。
“哦。”阿拉转过了身。
“阿声哥,别再吃,好吗?”王小燕盯着阿拉,满眼热情。
“嗯!”阿拉很艰难地说出一个字;泪水涌出了眼眶。
十一
阿拉总是在烦闷,特别是吕红结婚后。
他的西装干洗时,起了一个泡,更使得他心烦,后来,幸亏王小燕发现,帮他做了处理,重新熨了,他的心情方好一些。
他变得粗鲁,开始骂人,有了句口头语“我操”,他也用广东话骂人,尽管有些时候他自己也不知道骂了些什么。
他长得很快,不到半年里,七八公分窜了出来,他会轻飘飘地走路,会打坚硬、灵巧、好看的领带;现在,我们的阿拉只能用“潇洒”两个字来形容他的风度了,他的行为却是个花花公子。他开始读一些色情小说,还买来一些不堪入目的画片,他的枕下放着两本书《新婚必读》,和《少女之心》他用鲁莽地动作证明了某些东西的真实性,他有一种热切的渴望,他的梦不再是那般恍惚,面有一些剧烈地动作……
在深圳这片复杂的社会环境中,他磨厚了脸皮,他已不懂的什么叫做羞耻。他会在高兴时捏女孩的脸蛋,他不再脸红,从他的嘴里能吐出景下流的语言。
阿拉的功课始终很优秀,虽然他大多数时间与女孩泡在一起,他的三相电学得最好,厂里电工走了,他兼了职,许先生每月给他加600元钱,现在他的工资最高,比搞设计的那个大学生张孝泉还高。张孝泉三十多岁?身高一米八,这是令阿拉羡慕的,他的那一套“婚姻是爱情的坟墓”的理论剧烈地冲击着阿拉的那所谓封建顽固的花岗般的头脑,淹没了阿拉那男耕女织恬静的田园式生活的幻想,阿拉想:和张孝泉比起来,我是多么地幼稚。
国庆节,厂里放假四天,赶着又有一个星期天,嘿,五天!怎么消受?柏敏约阿拉去她家。
柏敏的母亲穿了很长的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