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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丢丢 更新:2023-09-15 22:22 字数:48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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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袋里取出来的东西真是令人难以置信。它们有石人像、动物像和神鬼像。突然,我听见比尔狂叫一声,原来他手里拿着一只大石罐、一只带把儿的大水罐,线条弯曲优美。我们把罐上细微的尘土吹掉后,依稀可见罐上的浮雕,刻的是一个几乎已经模糊的神鬼头像和两只具有复活节岛风格的飞禽。
“这真是我一直盼望能找到的东西!”比尔喊道,“它不是真的陶罐,而是像这样的、以陶罐做原型的石雕。它显示出石罐制作者能回忆起陶罐的技艺。”
比尔秉性沉静,从来不把话说过头,可是现在就连他这样的人也异常激动了。当年内战及大火威胁那巍峨巨墙、“阿胡”上的巨大石像被推倒后,这个洞穴很可能是藏匿阿胡德佩乌雕像的场所,这一点完全合乎逻辑。
第九部分:在地下世界的“神鬼”中间 枉费心机
这时,装满了雕像的布袋又递了上来,取出来一看又是一只带把儿的石罐。这只石罐却比刚才的小得多。还有一只男性生殖器雕像,上面刻着三个人头及一个身披长长的羽毛大氅、骑在龟背上的武士。最令人赞叹的却是一条石鲸鱼,张着血盆大口,嘴巴里雕满牙齿,鲸鱼尾巴上刻着个骷髅头,背上有一个复活节岛船形芦苇茅屋的模型。茅屋的一侧雕着一扇方形的门,后面是一个五边形的乌穆灶。鲸鱼肚下雕着六个往外突出的圆球,有橘子般大小,肚子的一侧雕着平行的线条,使人联想起一种传说中的用一捆捆的芦苇扎成的船只。鱼背上芦苇房屋外面有一段短短的石阶或道路,沿鱼肚一侧往下直通像轮船吃水线那样的地方。
对于这些从悬崖下递上来的怪里怪气的雕像,胡安无法加以解释。他只知道从前一位年老的姑母领了他的父亲到这个洞穴来过。
厨师和副轮机长提着最后一袋石雕上来了。这些石雕是从裂缝里面的小房间里取出来的,大一点儿的石雕放在里面,小一点儿的放在外面。石雕上都蒙着一层厚厚的细灰,有的石雕上还有蜘蛛网。这个洞穴里没有苇席,也没有尸骨,只有二十六件石雕。
我们在从悬崖岩壁的洞穴回家的路上,那个红发少年骑着马和我并肩前进,他用询问的眼光看着我,似乎在问我是否满意。
“这个洞好极了!”我说,“一定要好好答谢你。但是请你替我转告你父亲,这个洞穴并不是奥罗罗伊纳的洞穴。”
到了比尔借住的拉普屋里,我们把石器都卸了下来。路过村庄教堂时,我溜进去找塞巴斯蒂安神父。神父听说现在市长已经领我们进入了一个真正的祖传洞穴时,他双手合十放在胸前,在房间里踱来踱去,感到十分欣喜。头天晚上发生的事,确实使他很难过。塞巴斯蒂安神父由于受到严重的科康戈病袭击,曾经一度卧病在床。然而,即使躺在病床上,他还是密切注视发生着的一切异常事情。有时我在晚上一些特别的时刻偷偷地见他,他便穿着睡衣坐起来,两眼睁得圆溜溜地倾听我讲述,同时,他还总是给我补充些有趣的情况。他曾告诉我说,他听见一些老人说,在阿胡德佩乌北面海岸悬崖上有好几个洞穴,里面确实“有些”东西。
最近几天发生的事,很快就在村里传开,而且也出现了一种非常奇怪的现象。市长一出家门,人们就走向这个可怜的人,大喊“来奥奥”,意思是撒谎的家伙。人人都企图利用这一事件捞取些好处。
有几个骂市长骂得最凶的人,回家后偷偷地刻起了石像。既然已经有人把秘密洞穴石器的主题泄露出去,他们觉得就没有理由再墨守成规,永远刻老一套的木雕像了。现在他们着手试刻石雕时,不再刻凿巨大石像的模型,也不制作长着鼻子、眼睛的天真烂漫的砾石雕像了。刹那间,一种与众不同,饶有特色而具有相当成熟风格的石像,在几个当地人手中同时大放异彩。很显然,他们开创了一种崭新的、基于古老艺术形式的工艺。这种古老艺术对那些不能享受特权的人来说,过去曾经是一种“禁区”。
直到目前,谁也没有试图出售洞穴石器。一切交易都是采取互赠礼物的形式进行的。但是,这些新刻就的石雕却跟木雕一样,可以公开出售。有人用泥土把石雕彻底擦洗一番,有人用烂香蕉叶抽打,使石雕呈现出像是包在腐朽的叶子编成的包里那副模样。有几个人带着这种雕刻品溜进营地,想碰碰运气。康提基先生的阿古—阿古毕竟不是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因为如果不是这样,那么康提基先生还会上市长的当,被骗入假洞吗?
复活节岛上什么样的事都会有。有些人带着新刻成的石雕冒充古董,有的人试图在考察船离岛前几天走另一条路子,即把古董说成是新刻的。
只有市长一人沉默寡言,深居简出。我们正在拔营时,市长的儿子又跑来找我。他告诉我说,对于人家指责他父亲撒谎一事,他父亲感到很讨厌。从我们登岸时起,直到进入那个倒霉的洞穴那天为止,那么长的时间里,他从来没有对我撒过谎。现在,他愿意向我的朋友们及我本人证明:他告诉我们的有关奥罗罗伊纳洞穴的全部情况都是真实的。塞巴斯蒂安神父和总督也可以前来了解他并没有撒谎。他愿意把我们都领到那个洞穴去,因为佩德罗·阿坦先生并非庸碌无能之辈,也非胡扯乱说的撒谎老手。
于是,就把市长领我们到奥罗罗伊纳洞穴去的日子定了下来。到了那天深夜,吉普车上坐着比尔、埃德、卡尔、阿恩还有我。我们驱车进村去接总督和塞巴斯蒂安神父。他们两人陪着我们前往市长家。市长在门口张开双臂欢迎我们,说话时声音很大,笑容可掬。他把我们让进起居室。室内,圆桌已经收起,地板上堆满了雕刻品。原来就在这最后一分钟,市长改变了主意。他匆匆忙忙取出了四十件雕像,把这些雕像放在地板上让大家观看。他表示不能领大家进洞。他向塞巴斯蒂安神父解释道,因为洞里的石器太多了,他不可能把这么多石雕全都交给我们。如果他领我们到洞口,秘密就保不住,他也就没有地方藏匿那些雕像了。
这四十件雕像中,有相当一部分确实显得非常古老,但是绝大部分一看就知道是新雕的。我立即看出,有人曾想把其中一些新雕的石像出售给我们;也有一些石雕很明显是仿照陡峭的阿胡德佩乌悬崖里他自己的小洞中的雕像刻制的。市长到底在搞什么鬼呢?他再一次想欺骗我们,可是这次仍然是枉费心机。
第九部分:在地下世界的“神鬼”中间 塞巴斯蒂安神父
“你到底在搞什么名堂?”我问市长,“如果你真的有洞穴的话,为什么还不实践自己的诺言,带我们到奥罗罗伊纳的洞穴去呢?”
“真的有,先生。但是昨天晚上我到奥罗罗伊纳的洞穴去时,发现洞里的雕像实在太多了,无法把这些石雕全都转交给你。”
“这一点你早该知道。不是你告诉我说,这些石像你都定期擦洗吗?”
“是的,可是今天晚上我找到的石像都放在洞穴深处,从前我没有见过。这些雕像都蒙满了尘土。”
“可你曾经跟我说过,你有一本账簿,记着你名下所有的每一件雕刻品,对不对?”
“不是每一件雕刻品,而是每一个洞穴。”
“你的意思是说,你只把洞穴的数量记在账簿里?”
“是的,先生,确实如此。那是本很小很小的本子。”市长和颜悦色地说,一面伸出大拇指和食指,比画着这本账簿的大小—大约像一张小小的邮票那么大。
我只好作罢。
我走下那间小屋的石阶,其他几个人跟在我后面,这时,我心里感到极度难过。市长本人孑然一人凄凉地站在门口,身后的地板上放满石像。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佩德罗·阿坦市长先生,这位复活节岛上最奇异的人物,长耳族人的最后一名首领。他的脑袋里装满了许多神秘的事儿,连他自己都不大知道哪些是荒诞不经的幻想,哪些是千真万确的事实。如果古代岛上几千居民都是像他这样的人物,那么,这些处于幻想世界边缘的巨大石像爬出采石场到处走动,自动地耸立在圣殿高台上,这就一点儿也不令人感到惊愕了。他们杜撰出一套阿古—阿古的神话,营建许许多多神秘的地下石洞宝库,藏匿那些体现古时长耳人极其丰富的想像力的、被其违犯禁规的不孝子孙搬出洞穴的奇异小石雕,同样也就不足为奇了。
第二天是我们在复活节岛上逗留的最后一天。驾驶台传令启锚,人们将锚链铿锵地从海底拉起,轮机舱的传令钟使轮子、活塞开动了起来,并在轮船内发出隆隆响声时,无论是船上还是岸上,人们都有点儿黯然神伤。我们这些人已经跟岛上那些人数不多的居民混得很熟,可以说成了他们的一个组成部分。搭在阿纳基纳第一代国王登陆处的绿色帐篷,原来显得非常和谐自然,现在只有那新竖立起来的巨像再度孤寂地耸立着,俯视阳光普照的山谷,而山谷里却空无一人。我们撤去最后一座帐篷时,这尊巨像显得异常孤独,仿佛连它也要求不如把它重新推倒,让它像以往许多世纪那样,脸朝下、背朝天,鼻子深深地埋在沙地里。
阿纳基纳的巨像是用石头雕刻的,我们留在汉加罗阿村的却是一个有血有肉的巨人—塞巴斯蒂安神父。他身穿白袍,没戴帽子,挺起胸膛,巍然屹立于采石场上大群当地朋友中间。我们深深感到,他应该像我们的队员一样是属于考察队的,但是他的双脚却深深扎根于复活节岛的土地上。他可不像阿纳基纳的巨大石像那样孤寂地耸立在复活节岛,他是作为复活节岛的中心人物,作为一种统一、鼓舞全岛居民的力量而置身于岛民之中。当年霍图马图阿国王首次将当地人的祖先带上这个偏僻的海岛时,就是这样屹立在其古代居民之中的。
我们走到来送行的每个当地人面前,向他们道别。最后,考察队员一一向塞巴斯蒂安神父握手,依依惜别。伊冯和小安奈特跟神父告别后,就轮到了我。我站着,握住神父的手,我们没有说多少再见之类的话。在火车站跟友人分手时,比较容易说出“保重”、“再见”等话,而在世界上最偏僻的岛屿上和朋友握别时,互道“珍重”可不那么容易了。
塞巴斯蒂安神父猛地转过身,独自向山顶走去。当地人纷纷让路,因为现在已经归神父所有的那辆红色吉普车正在那里等他。只要车子轮胎坚实可用,这位老神父越过满地石块的高地,朝北向麻风病防治站走去探望慰问那些病员和受苦的居民时,就可以不用跑腿磨鞋底了。
总督一家人已经跳上小艇送我们上船。我正转过身子准备跟随其他一些人跳上小艇时,年老的帕克米奥轻轻地拉着我的胳膊,把我叫到一边。是他第一个和我一起到鸟岛上,想把一个神秘洞穴指给我看,可是那个洞穴却一直没有找到。后来,他成了阿恩的得力助手,拉诺拉拉库发掘人员的头头。阿恩在一尊巨像底部挖出一个小小的石像时,帕克米奥主动提出要把他领到一个放满这类小石像的洞穴去。不料,为了那个洞穴闹得满城风雨。帕克米奥吓坏了,不敢领他上洞穴去了。后来,又是他第一个发狂似地寻找我,向我担保说,现在这种东西岛上已经绝迹了。他的父辈有这种洞穴,但是现在谁也不知道洞口究竟在何处。如果今天有人拥有这种雕像的话,那只是已经失传的雕像的复制品而已。
帕克米奥站在我面前,没戴帽子,双手笨拙地扭弄着自己编的草帽,他的身后默默地站着其他人。
“先生,以后你会再回到我们的岛上来吗?”他轻声地问道。
“那得看我带走的石器而定了。如果像你说的那样,都是些骗人的玩艺儿,这些石器将会给我招来厄运,那我再回来也就没有意思了。”
帕克米奥低头望着地上,手指摆弄草帽四周白色羽毛编成的花环。很快,他安详地抬起眼睛,低声说:“你们带走的石像并不都是假的。它们会给你带来鸿运的,先生。”
这位老人睁着大大的、胆怯的、然而却是友好的眼睛望着我,我们最后握了一次手,我就跳上小艇。
当地人有的步行,有的骑马,络绎不绝地拥到岸边,向大船挥手告别,直到轮船消失在地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