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节
作者:丢丢      更新:2023-09-15 22:22      字数:4790
  里突然止步不前。他手指身前的土地,深深一鞠躬,伸出双臂,掌心向下。我猜想他要我仿效他。于是,我靠上去站在他身旁,以同样方式行了个大礼。接着,他踮着脚,毫无声响地绕着地上这一小块白色水泥板走了一圈儿。我紧跟在后,只看见水泥板周围已踏出一条小路。我们走完一圈儿,两人又像刚才那样伸直双臂,深深鞠躬。这样重复三遍后,市长在繁星密布的夜空,默默地直起身子,把双臂交叉放在胸前。我也照样模仿。我抬起头来,只见停在海滩外庞大的军舰灯火辉煌。
  我觉得这里仿佛不再是复活节岛了,像是百年前荒无人烟的地方。此情此景似乎使人感到置身于异教仪式之中。但是,我知道,身旁那个一动不动的黑黝黝身影,就是本岛性情温和的市长。他平日蓄着一小撮精细修剪的胡子,现在他确确实实还系着我送给他的领带。沉默不语,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好像在专心致志地追忆往事。我想,我们老这么站下去是得不到什么结果,除非求助于我的阿古—阿古,借此使那位顽固的老祖母做出一些合理的让步。于是,我开口了,含含糊糊说了几句话。哎,我真不该如此莽撞!
  第七部分:与护洞哑神相遇影子射入预料中的窟窿
  “糟糕,她跑了!”市长说。突然,他拼命往前飞跑。我也一个劲儿猛追,免得他跑不见了。他在乱石块后的小山下停了下来,站在那里喘着粗气。
  “她同意了?”我问。
  “她不同意。”市长答道。可是,他又一次说他自己的阿古—阿古同意了,这是他经常重复的老调。有一次,他甚至从衣袋里掏出一盒火柴,把火柴全部倒在手中,对我说:“我的阿古—阿古说:‘你要像倒这盒火柴那样干脆,把洞里的东西全拿出来给康提基先生。’但是,我祖母却说不行,不行。”
  市长说,他向祖母请示过三次,她一个劲儿说不行。可是,她现在却说,市长即将乘平托号军舰到大陆去,等他回来后,可以把其中一个洞穴连同洞内的全部东西都赠送给康提基先生。
  我们在那里站了一会儿,细细琢磨他祖母到底说过些什么话。市长终于同意向祖母请示一次,不过他准备改天夜晚独自前往。然而,平托号舰过不了几天就要启航。
  两天以后,我在市长的花园门旁停住吉普车,因为我一点儿也没有听到他的消息。市长和拉扎勒斯两人正在放着圆桌的小屋里对饮。他劝我不必着急,因为对他来说,今天是不吉祥的日子:他祖母仍不同意带我进洞。
  平托号启航前一天,我们又一次把停泊在阿纳基纳的船掉转头来,在军舰旁抛锚。佩纳同我们一起来到船上,默默地检查考古学家放在甲板上的大箱子。他一上船,我就请他到我的房间,交给他一个信封,里面装有一份呈交教育部长的详细报告,汇报考察队于平托号来岛前所取得的工作成果。我也给佩纳本人一份报告抄件,装在没有封口的信封里,请他过目。我在报告中还详细描述了我已得到的各种类型的千奇百怪的洞穴石雕,当地人声称这些石雕是收藏在秘密家族洞穴的祖传产业。佩纳问我曾否亲眼看见过这种洞穴。我说没有见过,但我认为军舰离开本岛后,当地人将会带我进入一个洞穴去。
  第二天,平托号启航了。船上有我们的一名潜水员,因为他在工作之余曾潜至禁止潜入的海底深处,不幸耳膜破裂了。看到我们的一个队员离去,他的确十分遗憾。替代潜水员的是个优秀的智利青年学生,他是搭平托号与其他人一起来岛的。此人名叫埃多阿道桑车,曾在智利专攻考古学。他在考察队的工作是:上岸当助手,下船做海员。桑车与冈萨罗是老朋友,也是一名不可多得的考察队员。
  灰色巨舰驶经全岛时,我们在其左舷略靠船尾处紧紧跟随。军舰上宽阔的后甲板和高耸的指挥塔上挤满挥手告别的人群,他们中有不少已是我们的朋友了。太阳西沉,我们的船高鸣汽笛,悬挂旗帜,以示惜别。小小的格陵兰拖网渔船顺着沿岸黑暗的峭壁转身回驶,军舰则平稳地朝东驶向硝烟弥漫似的紫色暮霭之中;而在西方远处,夕阳的火红余晖仍照耀着对面的地平线。这样,我们又一次孤零零地在陌生的小岛上过夜了。岛上居民已在岛那边的村落里进入梦乡。这里只有一二个阿古—阿古坐守着黑沉沉山架上的神秘石像。远处可以看见我们阿纳基纳营地上岗哨点燃的微弱灯光。
  平托号最后一点灯光消失了。此时,这艘船本身也就从复活节岛生活中消失了。对于复活节岛的当地人来说,只有当外部世界的人进入他们的海域,或者访问该岛时,外部世界才是存在的。尽管塔希提岛的绿色棕榈树和智利的高楼大厦的故事,吸引住了许多当地人,但是,地平线之外的生活像人们死后的来世生活一样,是发生在蓝色苍穹之外的遥远而不可捉摸的事情。当地人认为,复活节岛就是“世界的中心”。他们呱呱落地时起,就同这个海洋中孤独的岩岛结下了不解之缘。在他们眼中,像智利、美国、挪威这些大国和塔希提岛,不是位于复活节岛的东方,就是位于它的西方,而复活节岛的位置却居于正中,处在东、南、西、北的交叉点—就是说,确实坐落在世界的中心。
  平托号离开后,复活节岛的生活很快就恢复了常态。科康戈病尚未广泛传染开。当地人对科康戈病极为害怕,这种病是与大陆人们接触后必然发生的一年一度的流行性感冒。它的来去像钟表那样准时。每次巨轮访问本岛后,科康戈病总会在村庄里蔓延传播,前后可达一二个月之久;它钻进人的胸部、头部和胃部,人人都会染上,无一幸免。科康戈病每年总要夺去岛上一些人的生命,然后才让当地人安度一年中余下的时间。但是今年这种疫疾却异乎寻常地轻微。当地人立刻为这种情况找到自己的解释,他们说是考察船把“鸿运”带上复活节岛。
  总督和塞巴斯蒂安神父,让我们过去雇用的当地工人重新回到我们这里来干活了。考古学家继续进行尚未完成的工作。埃德回到奥朗戈火山边继续发掘,他于平托号到来前在那里获得了许多新发现。在鸟人村废墟旁边,当他发掘出属于第二历史时期的小“阿胡”时,发现小“阿胡”虽然很粗糙,但它却建造在一座刻有美丽的石器和更为古老的建筑物遗迹上。这些美丽的石器具有类似印加型的古代风格,反映了复活节岛最早历史时期的特征。在“阿胡”前面很远的地方,埃德还让工人把草泥清除掉,发现了排列成行的一系列石器。这些石器,把新发现的第一历史时期石器与先前发现的笑容可掬的头像连接了起来。四周所有的石器上,圆形的巨眼犹如典型的太阳符号。在整个石器群的正中,埃德发现岩石上钻着一些排列奇特的窟窿,感到有些奇怪。12月21日是南半球的夏至。那天,太阳升起前,他和商船船长已站在山顶,并用一根棍子塞进岩石中的一个窟窿。太阳在对面巨型大锅般的火山口边缘升起时,棍子清晰的影子正好投入埃德所预料的窟窿里。埃德就是这样发现了波利尼西亚第一个正式的观测太阳的天文台。总督答应在冬至那天日出时分再到这里来进行观察,因为那时我们的考察队早已离开本岛了。埃德向总督指了指那个他预料影子会投入的洞眼儿。后来,冬至那天,总督亲自亲临现场,影子果然射入预料中的窟窿里。
  第七部分:与护洞哑神相遇一番认真严肃的谈话
  同样在夏至那天,比尔手拿测量仪器站在自己于维纳普发掘出来的古典大“阿胡”上,阳光恰好以直角照到这堵印加风格的巨墙上。印加族人及其在秘鲁的祖先崇拜太阳,这些新观察到的材料,又一次使我们想起南美洲的古老文化。比尔又发现红色石柱雕像是从平地上发掘出来的。这块巨大的平地长约五百英尺,宽约四百英尺,是一个下陷的圣殿广场,从前有土墙围着,目前土墙尚清晰可见。土墙下面还发现人们生火后留下的木炭。在实验室里用放射性“碳素14”测定法分析鉴定,木炭的大致年代为公元800年。在蒂亚瓦纳科发掘出来的相应的红色石柱雕像,也是埋在相似的下陷长方形圣殿广场的土地中。在巨大石墙前面,比尔甚至发现了一个古老的火化场遗迹。火化场里埋着大量火化后的尸体,有的尸体还带着骨制捕鱼工具。到目前为止,在复活节岛考古学中,遗体火化还从未听说过。
  卡尔忙着绘制、研究古老的石头建筑物。海滩上最大的石像倒伏在特比托库拉,那里有一堵精细堆砌的“阿胡”墙。卡尔从墙内发掘出一个小墓穴。他在破碎的人骨中发现了两只极其美丽的长耳人的耳夹,是用一种很大的贝壳的最粗厚部分制成的。
  阿恩带领几支发掘队进行工作,在拉诺拉拉库火山口内外都获得了有趣的发现。这时,他开始挖一条穿过火山脚下的一个圆形小丘的沟渠。这些小丘的体积十分庞大,因此,当地人还给它们取了个专门的地名。至今科学界认为,这些小丘是天然形成的。现在我们将要证明,所有这些小丘都是人工堆起来的,是用大筐从采石场抬出来、扔在平地上的碎石块堆积起来的。我们运气真好,在这里竟然找到惟一可行的科学测定石像制作年代的方法。我们往小丘里面开凿时,发现了碎裂的石镐和烧火遗留的木炭。通过测量木炭的放射性,我们便可以测定其年代了。后来,我们了解到,采石场的石匠把碎石块运送到这一特定的石堆的时间,约在公元1470年前,即波伊克长耳人在做自卫用的沟渠中点燃起毁灭性大火前二百年。
  平托号离开后,岛上各地的工作重新开始了。这时,长耳人的首领静静地坐在前门台阶上打磨一只木头人像的鹰钩鼻子。由于有座右铭“不慌不忙慢慢来,从容不迫别着急”的帮助,市长并未因旅游梦想突然破灭而感到懊丧。总督要我答应在我们离开本岛时,让市长跟我们一起到塔希提岛、希瓦奥阿和巴拿马去。这确实是“鸿运”的吉兆,因为这样市长就成了世上最快活的人了。
  市长重新鼓起勇气,悄悄地再次独自拜访他的祖母,但是,她仍像以前一样固执己见。一天深夜,他不断被阿古—阿古弄醒,最后,就再也睡不着了。他自己的阿古—阿古不愿让他有片刻安宁,不停地重复道:“进洞去,进洞去!”最后,他实在忍受不住了,爬起来往洞里跑,一路上没遇见一个人,不需要躲躲闪闪。一个将要进洞的人,遇到这种情况就说明他“鸿运高照”。他进洞后,只抓起一个露着长牙的动物头像,而阿古—阿古却说:“再拿些,再拿些。”最后,他终于从洞中拿出许多雕像。市长告诉我,这些雕像,藏在村外一个秘密的地方,天一黑,我得马上开吉普车去取。
  这一回,我看到了最奇怪的动物雕像:仰起脖子,嘴中只有三颗上门牙和三颗下门牙。但是,最珍贵的却是一艘宽敞的圆形芦苇船,外形像一只正规的方船,四角弯曲呈圆形;三根桅杆和厚厚的带槽纹石帆,安置在鼓出的甲板上的圆形窟窿中。看上去,这艘芦苇船像面包师傅的杰作,但它并不是用发面而是用烘干的熔岩做材料的。
  “现在,你可以明白我是如何知道船帆也是用芦苇制成的了。”市长自豪地指着表示芦苇的垂直槽纹说。
  那天,我注意到市长第一次嗓子发痒想咳嗽。真倒霉,科康戈病将要光临他家了。他说,只要他有一点儿咳嗽,就不能进洞,任何身体不舒服的人一进岩洞,就会碰上“厄运”的。过去,有几位老人曾这么做过,他们是故意躲进洞去死在那里的。
  过了不久,海上出现了风暴。商船船长不得不把船开到本岛村庄那边,并且停泊上一二天,以避风浪。风暴减弱后,大船又回到海滩外原来停泊的地方。正在这个时候,我在步话机中听到商船船长说,他那里来了一个当地人,坚持要给我看他随身带上船的东西。
  我乘坐小艇登上大船,这个当地人原来是我的年轻朋友爱斯德万。显然,这孩子心里有事。今天,他的笑容中流露出稚气的幸福感。自从他妻子突然停止从洞穴中拿出石雕以来,他脸上很少出现这种笑容。他很有礼貌而又十分焦急地问我,船上有没有完全不透光的暗室,他想让我知道一件重大秘密。我把他带进自己的船舱,放下窗帘。对爱斯德万来说,这样暗已经足够了。于是他走出房间,从外面提回来两个大包裹。一进门儿,他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