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节
作者:丢丢      更新:2023-09-15 22:22      字数:47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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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有在这些洞穴里才能找到一些有价值的东西。”神父说,“带上艾罗莉娅和玛丽安娜,让她们领你去看看她们发现的全部古老的洞穴。”
  考察人的其他成员在顺利地进行发掘工作。我和摄影师刚鞴好四匹马,同艾罗莉娅和玛丽安娜一起去察看石洞。第一天,我们从早到晚,进这个古洞出那个黑洞,进进出出一直没停歇过。有些洞口很大,我们弯着腰就能走进去;有些洞口用石头细心地堵了起来,只留下一个长方形小口,我们只得匍匐进洞。但是,多数洞穴只是些老鼠洞,既走不进去,也爬不进去;我们只得绷直双膝伸进腿去,两臂伸直举过头顶,像蛇一样向下蠕动,进入一个狭窄得令人毛骨悚然的细长竖井。井壁往往用劈凿巧妙的石块砌成,而且总是磨得光溜溜的。有些洞里,竖井如同水平沟渠一般穿过岩石,或是成斜坡状徐徐下倾;但在某些洞中,通道却像烟囱一样笔直通下去。因此,我们只好用大腿和肩膀撑着洞壁控制速度,慢慢下降而进入漆黑的洞底。大多数洞穴的顶很低,我们只好弯着腰;有的洞里,我们甚至不得不蹲着或坐着。
  古代,复活节岛人曾在这些洞穴里安过家,至少在动乱的年代里他们曾住在里面,因为他们感到住在地面上空气新鲜的茅屋内很不安全。早期欧洲人的船只来到这里时,岛上的人就藏身在这些洞穴里。这些住人的洞穴,大都只有普通洗澡间那么大;里面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只在狭窄的洞口才有一线微光。洞底的土冰凉冰凉,多年来堆积起来的垃圾加厚了土层,并且由于数以千计的人来回爬行,洞底已经变得像汽车轮胎那样坚实。洞顶和洞壁是光秃的岩石,到处显露出精巧的石工手艺的痕迹。
  有一次,我们来到一个洞穴,爬了下去,进入一个有墙围着的、敞口大井般的洞道。爬到洞底,我们又钻进一个狭窄的洞道,洞道尽头有三个宽敞的洞穴,斜着重叠在一起。艾罗莉娅对这个洞特别尊敬,因为当年曾是她家的住所,她祖父曾在这儿住过。这里的洞底曾被这两个妇女用铁棍彻底翻过。我从松散的土里捡起一块锯下来的人骨。骨头的末端钻有小孔,曾被作为护身符挂在人的脖子上。
  我们又朝海岸走了一段路。玛丽安娜指给我们看长满野草的墙基,那是一所古老的、用芦苇搭成的船形茅屋的遗迹。她的公公,即艾罗莉娅的父亲,就出生在这间小屋里,一直住到全岛居民搬进汉格罗阿村、信奉基督教为止。这样的茅屋遗址,岛上到处可见。那墙基的形状和大小像一只大划艇的围栏,两端尖尖的,由坚硬的玄武岩砌成,岩石切削得完美无瑕,常常呈现出漂亮的曲线形;顶上有几排深孔,孔中插上一些柔韧的树枝,以构成纵横交叉的曲线形茅屋的墙基。如果当年所有的茅屋都住人的话,那么,复活节岛的人口一定相当多。
  这两位妇女已经发现了许许多多古老的住人洞穴;其中多数洞穴已被她们用铁棍翻挖得乱七八糟。但是,她们也带我们去看了一些尚未“打开”过的洞穴,即自从最后那批居住者搬出洞穴,用熔岩石堵住洞口以来,还没有人进去过的洞穴。有一次,我把一块堵住洞口的石头推开,钻进狭窄的小洞,不料在石头下发现聚集着十四只蝎子,它们一动也不动。又有一次,岩石间的洞口极其狭窄,我只好把口袋里的东西全部掏出来,脱去衬衫,试了好几次才勉强钻了进去。在漆黑的洞底,我的手电筒光所到之处,只见一些人骨和一块雪白的头盖骨。我倍加小心地把那块头盖骨掀了起来,只见下面是一个闪烁的黑曜岩矛头和一个多年的马蜂窝。多亏我运气好,蜂窝里并没有马蜂,要不然,我逃出狭窄的洞口前,准会被马蜂螫得鼻青脸肿,脱不了身。
  第三部分:在火山形成的隧道里可怜的耗子洞
  下午,回家路上,我们骑马经过营地西面高地上布满石块的地带。地面还算平坦,但遍地都是熔岩石块,堆成了一个个矮矮的小石堆。我们在其中一个石堆旁下了马,因为玛丽安娜听儿子说过,他在那儿曾发现通往一个“特别”岩洞的坡道。在那个很大的、到处都是石块的地方,谁能准确地找到一个特定的小石堆,实在令人难以想像;尤其是玛丽安娜,如果让她面对错综复杂的城市街道,恐怕准会迷路,何况只是听儿子口头说起过这样一个“地址”。
  这两个穴居人的后裔,已把我和摄影师训练成狭窄通道里进出自如的能手了。我盲目地遵照她们的嘱咐行事,下洞时总是先把脚伸进去,双臂伸向头顶上方;如果通道不是垂直的,我们下洞时就总是背着地、脸朝上。但是,这一次,老玛丽安娜首先打开手电筒,照了照这个长方形的通道,仔仔细细地观察了一番,只见通道四壁用平滑的石块砌成,坚实牢固,形成狭窄的垂直通道。然后,她叫我把下半身伸进通道口,脸朝着一个特定的方向。通道很窄,必须将双臂合拢举过头顶才行。重力使我慢慢滑了下去,我用大腿和肩膀撑着墙壁,以减慢下滑的速度。这一回,我落到了通道的底部,像关禁闭一样站在道底,两条胳臂直挺挺地高举过头,整个身子不能动弹。通道壁的底部有个长方形的洞,于是,我就设法把双腿伸了进去,身子慢慢往下沉,最后成了直着腿坐在地上的姿势;大腿上方以及紧挨着我的胸部和脑袋全是大石头。接着,我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随着僵直的双膝往下落,进入了一个狭窄的侧道。我慢慢往下挤,双臂依然举在头顶上方放不下来,最后到了一个狭小的水平通道里,我才舒展开身子躺在地上。
  给我一幢装有电梯的现代化住房吧!躺在洞底像关禁闭一样,眼前一片岩石,双臂又是高举过头,无法动弹,这种情景,不禁使人感到阴森可怕。由于双臂不能活动,你就会特别感到一筹莫展,而周围坚硬的岩壁却像愈加逼近你的脑袋,仿佛吆喝着:“举起手来,你已被俘了!”其实,你不用理会这种恫吓,也不要试图松动双臂,因为那是办不到的。你应当什么也不想,而是用脚跟扒地、扭动肩胛,一个劲地向后退,直到发现双膝能够打弯、小腿能前后左右四处踢动为止,要不就得等到脚底碰到坚硬的岩石,再也无法在通道里前进为止。如果遇到后一种情况,这就是说,通道又向右拐弯了;这时,如果你双臂举过头顶仰卧在地的话,就得翻过身来趴在地上,然后先用两脚在狭窄的石壁间摸索一阵,便会进入一个新的垂直通道。然而,这个通道的尽头又是一个意想不到的拐弯。到了那里,你仍然像被埋在石墓中,紧紧地被周围的道壁钳制住,你得设法使劲扭转身来,进入第二个水平通道,道壁才会突然消失。也就在此刻,你终于能够爬进洞穴了。过了一会儿,你就能放下胳膊,恢复自由。在打开手电筒前,只要小心别把头往洞顶上撞,你就可以擦掉眼睛周围的沙土,并且随心所欲地活动了。
  我进入两三个这样的岩洞后,学会了在洞里爬行时身后拖着一枝袖珍手电筒,只有这样,才能在行进时看清身后的通道。通道修建得方方正正,像个细长的烟囱;道壁总是用光滑的石块砌得整整齐齐,而且并不用灰浆抹缝。有些石块上还钻有对称的孔眼,这表明它们都是从古老的芦苇茅屋墙基上拆下来的、磨光了的石块。很清楚,通道入口的建造者拆掉前人盖的富有田园风味的茅屋,建造了这些可怜的耗子洞。
  我好不容易第一次钻进复活节岛漆黑的地下世界,身上连一根火柴也没带。洞底滑溜溜的,到处都是令人惊奇的事物。所以,我只好一动不动地待在原地,像瞎子那样在黑暗里等待着。我站在通道处侧耳细听,有人从上面下来了。过了几分钟,老玛丽安娜走到我的身边。她点亮了随身带的那枝保证能点着的蜡烛头儿,但依然无济于事。岩洞中漆黑一片,只能看见她那双闪耀着光芒的眼睛。她眼睛周围布满深深的、模糊不清的皱纹,蓬松的白发犹如蛛网,怪模怪样的脸像是紧贴在玻璃窗上那样。她给我一个蜡烛头儿,用自己的蜡烛替我点着。我们把蜡烛举高一点儿,逐渐辨别出墙上有凸出的疙瘩,也看到地上有一些黑曜石矛头。这时,艾罗莉娅也来了。她费了不少劲,在通道里挣扎了好大一会儿,累得气喘吁吁的,但她毕竟来到了我们身旁。她们告诉我说,这个洞穴并不是普通的住人洞穴,而是战时专用的避难洞。藏进这洞以后,敌人就无法找到。如果确实是避难洞的话,从洞底上踩得结结实实的一层厚厚的垃圾来判断,战事一定是频繁而持久的。战时居然有人敢爬进这样的耗子洞来避难,真叫人难以理解。敌人只消用石块封住通道,就能把里面的人永远埋在洞内。然而,也许诀窍就在于严密保守避难洞的秘密,绝不让外人知道。假如他们能做到这一点,并且爬进洞之后用石块堵住小小的洞口,敌人就很难发现躲在洞内的人了。
  我在其中一堵洞墙上,发现石头中间有一条小通道,便爬了进去。玛丽安娜和艾罗莉娅也跟着爬进去了。我们又爬进一个较大的洞,洞后石壁上有个小孔。我们扭动着身躯钻进去后,就进入了一个宽敞的房间。这个房间很高,举着蜡烛往上照还看不到顶。我们穿过石缝继续前进,有些地段又高又宽,像铁路的隧道那样;而有些地方,我们却只好在石块和碎石中猫腰爬行;还有些地方,我们得趴下身子,紧贴地面使劲向前挪动。最后,洞顶又开阔了,又出现一个大房间。
  第三部分:在火山形成的隧道里处女们脱色变白的神圣洞穴
  我每次回过头去,总是看到玛丽安娜满是皱纹的脸紧靠着我,寸步不离。她叫我保持警惕,注意洞顶松动的石块和洞底的裂缝与窟窿。其中一个房间里,有地下水流经我们爬行的路线,涓涓细水不断滴入一条侧道。我们顺着侧道爬了进去。古人曾在这儿施工,在洞底凿了一道狭窄的水槽聚水,水槽向下通入几个人工开凿成的洗衣盆似的凹地。我在最低的一个凹池里洗了洗手,用手在最上面的凹地了捧了些水喝。和自来水相比,这种水的味道犹如上等美酒—清凉、沁心、香味浓郁。我想,穴居古人对水的等级或许知道得比我们多—现在我们从金属水管里得到的只是质量低劣的水。
  这个洞穴的深处分成好几个支洞,最里面的通道,形状像狭窄的地下墓窑,洞底平平的,道壁和顶部呈优美的拱形,丝毫没有凹凸不平的痕迹。我经过反复观察,发现这个工程像是人工建造的。然而,这些洞道是在火山瓦斯和炽热的岩浆向前喷射流动时,穿过熔岩形成的。那时候,复活节岛还是一座活火山。地道里有好几个较长的地段,光滑的拱道逐渐收拢起来。有的变得很狭窄,紧贴着我的身体,好像高级裁缝为我们量体特制似的。有些洞道的末端是一个菱形的岩石小圆顶;也有些洞道被岩石堵住,或是极为窄小,没法钻进去。
  后来,我们参观了几个大洞,洞里的房间一个连着一个,宛若埋在地下的成串的珍珠。洞口都巧妙地堵着,这样,人们只有通过尖角的或锯齿形的狭窄通道才能入内。在这种通道里,任何入侵之敌都会寸步难行。几个最大的洞里有水,其中两个洞有正规的地下水池。在第三个洞的洞底,我们发现一眼岩石砌成的水井。井水冰冷,周围铺有井台,还修筑了一个约十英尺高的考究的高台。
  这些巨大的避难洞,只要一个就足以容纳复活节岛的全体居民。但是,种种迹象表明,每个洞穴都属于一家或几家所有,因为有一个时期,残酷的内战遍及全岛,谁也无法安稳地睡在自己的古老芦苇茅屋里。我一边在漆黑的避难洞里踱来踱去,一边想,住在这个阳光普照的南太平洋岛上的人真傻,他们不和邻人在地面上和平相处,竟选择这种生活方式。但是,我又想到20世纪的文明世界里,由于恐惧,我们也开始深挖地道,逐渐把自己连同最重要的装备都转移到地下深处,因为我们自己和邻国都在玩弄原子弹。于是,我谅解艾罗莉娅和玛丽安娜的未开化的祖先了。由于过去和未来的幻影交织在一起,萦绕在我周围的黑暗中,我急急忙忙向上面爬去,想尽快爬出这个漫长而曲折的通道。我爬出黑洞,又来到了阳光灿烂的今日世界,只见四周是低头吃草的羊群、在略带咸味的海风中打盹的马儿,心中不由得深感幸福。
  我们一会儿爬行,一会儿步行,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