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节
作者:使劲儿      更新:2023-09-15 22:21      字数:4782
  许远航示意护士出去,自己也退了出去。
  房间里只剩下了她和他。
  她悄声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看着他睡。
  似乎过了很久,又似乎只是很短的时间,他的睫毛忽然动了下,她还在发着呆,已经看到他的眼睛在看着自己
  她静看着他,轻声问:“口渴吗?”
  许南征摇头,没说话。
  “我这样穿,是不是很丑?”她早就想好了很多不相干的话,唯恐两个人冷场尴尬,“小航说我衣服很脏,一定要穿上这个。”
  他沉默着看她,终于开了口:“我爷爷去世了。”
  她愣在那里,这种事她不可能不知道,即使他昨天没有看见自己,现在过了将近一天自己又怎么会不知道。
  可是她最后还是轻点头,没接话。
  他的眼睛始终看着她,没有移开过,不知道是想说话,还是根本无话可说。
  她不停告诉自己,既然是自己来看病人,总要说些什么,可越是被他看着越想不到话题。
  他忽然说:“你难得来看我,不用绞尽脑汁说话。”
  他太了解她,哪怕是一个小动作,就已经知道她的想法。
  她随手把头发撩到耳后,尴尬地侧过头,假装去看数据跳动的仪器,却忽然觉得耳朵上有些软软的触感,很凉。
  诧异回头时,他已经收回手:“都拿掉了?”
  她嗯了声,努力掩饰着刚才的失神。
  那时总想忘记和他有关的事情,对着镜子摘了五六分钟,才算拿掉了所有的耳钉。
  记得当初因为这些乱七八糟的耳洞,许南征没少说自己。小航还曾拉扯着开玩笑,弄得红肿一片她甚至能清楚记得他给自己消毒,在洗手间的镜子前,自己是如何不自主地伸手,替他撩开滑落在额前的头发。
  “笑笑。”
  她点头,他微微笑著说:“我听见你肚子在叫,是不是饿了?”
  她其实胃一直饿得发疼,被他点破了,才顺水推舟说:“是啊,一整天都没吃东西。”
  “要留下来一起吃吗?”
  她想了想:“我问问小航,你现在能不能吃东西。”
  “好。”
  结果小航进来,听说许南征要吃东西,眼中竟是难掩的开心。拉起萧余就说出去买饭,到了门外,许远航才握住她的手,低声说:“我就一句话。”
  她不解看他。
  许远航叹口气:“和好吧,别管什么韩宁还是汪夏,我真恨我当初劝你放弃,恨不得抽死我自己算了。”
  除了许远航,没人会这么直接说这种话。
  不管任何人和任何厉害关系。
  她说:“说什么胡话,都过去多久了?快去买饭,我饿得胃都疼了。”
  “我一直不懂你们为什么分手,”许远航盯着她,“开始以为是我哥的错,可后来我越来越觉得不对,可你们从来不联系,我就想,算了,过去了也就过去了。现在这样,我不忍心了,看你刚才到医院脸都白了,我哥一见你立刻就肯说话了”
  “小航,”萧余打断他,“你再说我就走了。”
  “到底哪里有问题?”许远航有些急了,“结婚了还能离婚呢”
  究竟是什么出了错?或许哪里都没有错。
  时间一声不响,留了无数狼藉回忆。哪有那么多无可挽回,只是分开太久,让我们都有了太多的无法舍弃,于心不忍。
  “小航,”萧余无力笑了,“我爱韩宁,不可能和他分手。就像你说的,你也忘不了初恋,可让你再回头去拆散她的家庭,你能做到吗?”不等许远航说话,她又摇头一笑,“你能做到,或许,她也早就忘记你了。”
  第四十五章 瓦解的曾经(3)
  小航明知道许南征不能吃很多,还是大张旗鼓地买了很多。
  两个人的口味很像,桌上摆的都是她喜欢的。
  许南征只草草喝了些白粥,却替她夹了很多菜,不知道是因为饿得太久了还是什么,她吃完饭反倒胃更疼了。
  护工进来收拾了病房,她又坐了会儿,护士就拿来了大小两个输液袋。针扎入他手背时,她忽然觉得很难过,想起很小的时候自己咳嗽不止,每天都要吊盐水,许南征总是想尽各种办法哄着自己,最后无奈了就问护士要葡萄糖,陪着她一起扎针。
  无论他是什么互联网寡头之一,有多少家入股的企业,外人眼红的‘将门虎子’把太多的外壳剥去,他也要经历所有要有的事业挫折,亲人病故。
  护士调节点滴的速度时,进来了一个女人。
  嘘寒问暖,小心翼翼。
  许南征只是草草应付了两句,没有说太多的话。那个女人还拉着一个箱子,像是从很远的地方出差回来,她眼中的紧张很真切。
  看来,纵然是长辈授意的婚姻,他还是有能力拴住任何一个女人的心。
  萧余拿起手机,忽然说:“公司还有事,我先走了。”
  他目光很平静,甚至还有几分笑意:“这么晚?应该是韩宁找你?”
  她顺水推舟,笑了笑。
  汪夏听到略微惊喜:“韩宁?我很久没见他了,”她这才很认真地自我介绍,“我是汪夏,你是韩宁的?”
  萧余也笑:“女朋友。”
  “这么巧?”汪夏笑起来,脸颊边会有个浅浅的酒窝,“我和他很早就认识,他以前和我高中同学算了,这种话不能说。”
  萧余不用想就知道,她咽下去的话是什么,只是无奈一笑。
  这世界到底是多小。
  没想到到走出医院,韩宁真就来了电话。
  她被风吹的有些感冒,边听他半真半假说着如何智斗南边某位首长,站在路边拦出租。刚才在医院积攒的那点儿热气被挥霍完了,还是没有一辆空车。
  “我刚才打你手机,一直是无法接听。”
  韩宁笑着说:“我爸很烦和人谈话时有杂音。”
  他的声音很轻松,她也就当作轻松的话题,和他闲聊着。
  到终于上了出租车,他才忽然问:“打到车了?”
  她愣了下,迅速和司机说了地址,转而问他:“你怎么知道我在打车?”
  “我这里听到的都是风声,还有路边的杂音,”他慢悠悠地解释,“你接到我电话了,还徘徊在路边,一定是下午忘了开车出去,打车又打不到。”
  出租车里有很重的烟味,应该是上一个乘客留下的,她想起早上自己睡醒,屋子里的味道,忽然就有些想他。
  听着他的声音,想着他的样子,她闭上眼,低声说:“今天小航给我电话,许南征住院了。我想着和他那么多年朋友,这几天他们家又出了那么多事,就去医院看了看他。”她鼓足勇气说完,韩宁却好似没有任何介怀:“严重吗?”
  她草草说了病情,照小航的话说是没问题了。
  如今最坏的都已经轮番上演,也不会再有更坏的麻烦了,只要调养的好,当审查彻底过去后,他应该能和3GR一起站起来。
  “我想吃大闸蟹。”她换了个话题。
  “没问题,”韩宁说完,才发现有些实际问题,“在酒店,好像不太好弄,出去吃?”
  她拍了拍前座,告诉司机去另外的地址,然后对电话说:“我去买蟹,在你家楼下见好不好?”她说完,又想起来自己什么,“你家有达喜吗?”
  韩宁被问得哭笑不得,大闸蟹本就性寒,她竟然胃疼时还嘴馋。
  当她拎着八只大闸蟹进门时,韩宁和笑笑更是人狗面面相觑了。韩宁靠在玄关的木雕墙面上,笑笑就‘哈哈’地吐着舌头,看着她一口袋的螃蟹,她不好意思笑笑说:“吃不完,明天也能吃。”韩宁接过吐着水泡泡的螃蟹,握了下她的手:“这么凉?要不要先个热水澡?”
  她嗯了声,忽然说:“我看到汪夏了,据说你和她的同学渊源颇深?”
  韩宁长出口气,目光瞬息柔和下来,低声说:“我就知道,你回来肯定问我这句话,老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他说到最后,竟然就把大闸蟹扔到脚边,把她拉到自己怀里,紧紧搂住。
  他的下巴紧压在她肩上,很久都没有再说话。
  她本来是说笑,没想到他忽然这么抱住自己,反倒有了些忐忑。
  “韩宁?”她轻声叫他。
  他嗯了声,松开她,笑著揉了揉她的头发:“果然还是这样最有用,抱一抱就不闹了?”他又拿起袋子走进厨房,“我给你蒸蟹,你乖乖看电视等着我。”
  厨房的灯打开,透过落地的磨砂玻璃,她能看见他开始忙活起来。
  这样的影子,很平淡,却也很让人安心。
  下午许远航的话再次响起在耳边,一遍遍的劝说和追问,都拷问着她一直以来不敢去想的问题。如果许南征回头找自己,自己会怎么做?
  她抱起狗,脱掉鞋坐在沙发上,看着那个朦胧高大的身影。
  在西藏雪山上,把登山服脱给自己穿的时候,里边只穿着一件单薄的黑色外衣,就那么一只手插着衣服口袋,一只手拿着烟,在胡乱飞舞的经幡中轻抬着下巴,说:“你可以这么理解,在没结婚之前,我们还是很崇尚恋爱自由的。”
  那时候的韩宁,现在的韩宁,眉目依旧,却再不是毫不相干的人。
  韩宁端着螃蟹出来时,她已经抱着狗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韩宁悄声把螃蟹放在桌上,走到沙发边,把她横抱起来。岂料她身子才离沙发,一双手就搂住了他的脖子,睁开眼:“螃蟹,我要先吃螃蟹。”
  她说完,韩宁才哭笑不得地哄着她:“你不是胃疼吗?我先给你吃药,螃蟹明天热了也能吃。”她把头靠在他肩上:“我感觉你越来越像家庭妇男了,韩宁,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很像是典型的大院子弟,还是那种眼高于顶,自以为是的一塌糊涂。”
  韩宁嗯了声,抱着她往卧室走:“是不是就是那种天天不学无术,就没事儿叼着烟,斜眼看人,特别欠揍的那种?”
  她抿嘴笑:“对啊,还要开着部队的白牌车,有事没事就到处招摇,在长安街上胡乱掉头影响交通的那种。”韩宁真是被她逗笑了,柔声说:“长安街还是算了,我爸又该教训我了,偶尔堵塞下机场高速就可以了。”
  她嗯了声:“不对啊,这条怎么听着那么像小航的事迹?”
  韩宁用脚推开卧室的门,走进去,把她放到了床上:“许远航?”
  萧余点头:“他小时候特别爱惹祸。有一次偷偷带我去郊区吃农家菜,后来回来的时候走的京昌高速,你知道有些公交车司机喜欢开快车,险些追尾我们的车,他就把车横在公交车前,把司机从车上拉下来,让人家站军姿。”
  韩宁啼笑皆非:“这也太仗势欺人了。”
  “这倒不是,他纯属好心办坏事,”萧余笑,“他初衷不是这样的,那辆公交车超速太厉害,反正他后来被许南征揍的时候,一直说自己是怕车上乘客出事。”
  韩宁目光很静,看她眉飞色舞说着年少的事情。
  “韩宁,”她忽然停下来,认真看着他,“其实,我和许家所有人都有二十几年的感情。我父亲家的亲戚很少,基本没有谈得来的兄弟姐妹,妈妈家那边又都在香港或国外,除了在北京的小阿姨,都不是很亲近。小航,许诺,还有许南征,都像是我的亲人一样。”
  他抱着她进来时,还没来得及开灯。
  走廊的灯光照进来,他恰好背对着那唯一的光源,根本看不清神情。
  可是他的声音却是温和:“我知道,笑笑,这些我都知道。”
  他的眼睛在黑暗中,静看着她,萧余也看着他,又一次伸手搂住他的脖子,主动吻住了他的唇,慢慢地试探着用舌尖碰了碰他的牙齿。还没等继续的动作,韩宁就已经侧过头,彻底加深了这个吻。
  两个人像是同时在用力,用尽力气亲吻对方。
  他是个绝佳的接吻对象,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让她喘息不止,却又不愿逃离。到最后他放开她的时候,两个人都有些呼吸吃力,还没等缓过来,萧余又轻吻住了他的嘴角:“韩宁,我们去上海住。你爸不喜欢你出国,那我们就在上海定居。我在上海念过大学,不算很陌生,那里离你家又很近,你爸妈肯定很开心。”
  彻底离开这里,不再让他有所不安,不再给自己摇摆的机会。
  这是她能为他做的,愿意为他做的。
  第四十六章 一人的成全(1)
  “好,”韩宁似乎在笑,和她唇齿纠缠着,低声应承,“老婆你真是善解人意,我爸今天还下了命令,让我立刻回南京,估计和他说住在上海,应该也没什么问题。”她愣了下,避开了几分:“你怎么不和我说?”
  因为他这句话,她没来由地一阵心慌。
  想了想,才追问他:“如果我不说要去上海,你难道要自己回南京?”
  他意外沉默着,没说话。
  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