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节
作者:向前      更新:2023-09-15 22:21      字数:4744
  “晓宁”,龙云悠伸出手去将她扶了起来,转身瞪着老刘家老四,“你干什么推她?”老刘家老四见龙云悠似乎很生气的样子,往后退了一步,悄悄向龙雅波身后躲去。
  龙雅波眯着眼睛,手臂环抱在胸前,似乎非常不屑的举着高傲的鼻子,瞟了龙云悠一眼,“谁叫她不长眼睛,挖了我们的苣荬菜,推她活该。”
  我们的苣荬菜?龙云悠眼神询问着河晓宁。河晓宁仰着晒的黑红的脖颈,“谁说是你们的?菜长在地里,怎么就是你们的了?”
  老刘家老五这时候忍不住说话了。她看起来也就是7、8岁的模样,提着个小小的筐,没有铲子。“我姐都在边上画好圈了,你没看见么?划了圈的,都是我们占了的,都是我们的了!”头顶扎着的朝天锥一颤一颤。
  “划圈?什么划圈?”龙云悠依旧不解。河晓宁却依然不服气的昂着头,“你们人多,就想着划圈占菜?菜长在地里,谁先挖到算谁的,谁批准你们划了圈就归你们啊?有本事你们一人带一把铲子啊!”
  铲子数量的不足似乎戳到了老刘家姐妹的自尊心,老刘家老三本来站在一边静静观战,这时候上来又一推,河晓宁就打了个趔趄,差点又摔倒在地。她愤怒的盯着老三,“你们仗着人多是不是?好啊,我一个人也不怕你们。”说完反扑上去,跟老三扭打起来。
  见老三动手了,老四也上去,抓着河晓宁的一条胳膊,脚下使着绊子,试图助姐姐一臂之力。河晓宁转眼就倒在地上,被老三压制的动弹不得。
  什么叫双拳难敌四手,龙云悠这下算是看明白了。见河晓宁一点还手的力气都没有,倒在地上任人宰割,龙云悠急了。她一把扔掉筐和铲子,上去就拉骑坐在河晓宁身上的刘老三。老四见状,过来帮姐姐拉着龙云悠。地上的河晓宁也在胡乱的要起身来。四个人扭打在一起,声音哇哇乱叫,分不清楚到底是谁掐了谁的胳膊,又是谁扯了谁的头发。
  龙雅波站在边上冷冷的瞧着。突然,她弯下身子,抓了一把土。悄悄向扭打中的几人走去。她抬手,哗一下子,土便扔到了龙云悠的脸上。瞬间,龙云悠下意识的闭起了眼睛,有土钻进了眼眶,太过明显的异物感让她不敢睁眼睛,她只能胡乱的左右甩着两只手,不想在这场战斗中败下阵来。
  这时,老刘家老四摸到了脚下的挖菜用的铲子。她一把握起,朝着龙云悠的头就要拍下来。
  突然,她感到手腕一痛。还没等扭头,对面的龙雅波惊慌的喊了句,“东海哥!”
  战斗瞬间终止了。
  老三老四都敏捷的起身,跑到龙雅波的身后。河晓宁挣扎着从地上起身,浑身是土。龙云悠依然跪坐在地上,不敢睁眼,她想揉又不敢揉,眼里开始涩涩的疼,泪就顺着眼角滚了下来。
  黑暗中,她感到有人跪在自己身旁。鼻尖又闻到了熟悉的青草芳香。一双手温柔抚上自己的脸颊,轻轻的分开来自己的一只眼皮,呼呼,向里吹着气。龙云悠眨着一只眼睛,湿润的睫毛外,是于东海特大号的脸庞。
  好半天,左眼右眼的不知被他吹了多少次。龙云悠呆呆的坐在地上,陡然的心底慌乱无比。泪止住了,眼里已不再干涩的疼痛。
  依然有些许迷糊的视线扫过于东海的脸。他安静的望着自己,眼里满是关切,“好点儿了吗?”
  他就跪在自己身前。这样的近。他的衣服上凌乱的粘着尘土。他的脚边放着一个似乎很重的麻袋。袋口扎着红色的头绳。
  雨中的少年,又来救我了。龙云悠脸上一红,垂着头娇羞的点了点。
  老刘家姐妹几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溜掉了。龙雅波恨恨的望了两人一眼,也转身走了。河晓宁静静的站在一旁,终于想起来捡起了筐和铲子。她小声对龙云悠说了句谢谢,也走了。
  跪坐在那的两人一时无话。半响,少年先开了口。
  “……我们也……回家吧”
  “恩……”
  两人走在乡间的小路上。路边有零星垂柳,柳絮儿开始飘。少年背着麻袋。少女挎着柳条筐。
  “……东海……”
  “恩?”
  “你麻袋里装的什么呀?”
  “……挖的火石……“
  “火石?是什么?我看看我看看……”
  “你,你别乱扯……掉了……回家给你看……”
  ……
  “哎呀,怎么这么黑呼呼的啊,火石都是用火烧过的么?”
  “……”
  “就没有白色的火石么?”
  “……”
  少年前行的稳健,少女紧随的轻灵,在他身后,蹦跳着踩着他的脚印。广袤的田野一望无垠,天空湛蓝澄澈,两个身影一前一后,静谧和谐,美好的就像一幅山水画儿。
  ☆、十年后·你知道我在等你吗(上)
  作者有话要说:  4000字多,给朵花不?
  头等舱内,龙云悠不停嚼着口香糖。
  她想,啥人啥命,这辈子头回坐头等舱,偏偏还就晕机了。起飞时胃里那种翻涌肿胀感一直不停,耳膜中嗡鸣着,就像把头直接伸进了打麦机。
  打麦机。无垠的麦田,沉沉的麦穗,悠悠的麦香,高高的麦秸垛,蛙鸣蚊舞流水潺潺,幽喑的天幕点点的星辰,还有身边,弥漫着青草味的少年。
  飞机似乎轻轻一颠,莫名陷入回忆的龙云悠突然就一个激灵醒了神。她恍惚的转身,于东海眯着眼睛,正惬意的戴着耳机在听音乐。
  胃里翻涌的似乎更加厉害,她按了铃,跟空姐要了杯冰水。
  向阳集团试图日后插手川上株式会社的具体经营,龙云悠对于这点许久前便知晓。但是没想到川上隆一竟然会主动邀请集团于大总经理亲临日本视察,而且居然点名道姓要求她务必随同,这个,让她心里暗叹不妙。
  川上隆一那个猥琐的小日本在打向阳集团的什么主意,龙云悠到不是很上心。关键是他对自己在想些什么,龙云悠心里清楚的很。一个男人,老婆刚生完孩子,却在外面赤裸裸色眯眯的调戏良家女子,真是个无耻之徒。可是到了人家一亩三分地,自己这只披着羊皮的羊,到时候还能不能全身而退,完全无法控制。
  临走时,董事长路长平竟然亲自过来和她握了握手,那别有一番深意的目光,龙云悠想着,禁不住打了一个寒颤。她的目光再次投向此行唯一可以,哦不,可能依靠的男人。可惜人家始终在悠闲的听着音乐,眼睛眯缝着似睡非睡。龙云悠心中一叹。她用力握了握手包里的喷雾,头似乎更疼了。
  午后1点,飞机降落到了名古屋。下了飞机,于东海大步流星走在前头,他似乎压根就没有发觉龙云悠苍白的脸色,和不时抚摸一下的胃部,径直取了行李,坐上了川上隆一派来的车。龙云悠托着自己的行李箱,尽量想跟上于东海的步伐,可惜力不从心,她感觉自己头疼欲裂,真想就那么躺在机场休息一下。
  可是她也不是什么职场新人了,从来都知道雇主就是雇主,不是你的父母亲朋,人家给你钱自然你就得卖给人命,天经地义,这就是王道,想人家怜香惜玉,还是省了那份心思吧,装柔弱招来的可能不是同情和帮助,而是猥琐男。
  所以她拼命咬着嘴唇,撑着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试图使得自己看上去稍微正常一些,勉强坐进了车子。
  川上隆一早早等在了工厂的门口。见到车子停下来,立刻上前跟于东海寒暄,说神马应该到机场迎接之类。于东海表情看不出丝毫不悦,他也很客气的,用日语回复了几句。龙云悠站在身后,悄悄用中指按了按太阳穴。
  堂堂于东海头牌总经理日语真是杠杠的流利啊,看来此行自己的任务,艰巨了。她余光扫过川上,川上隆一到是大方的跟她握了个手,表示欢迎,然后领着于东海向厂里走去,仪态间丝毫不见在中国时的龌龊。龙云悠瞧着一行人的背影,想着或许是自己想多?
  她赶忙追上,听着川上隆一的介绍,与于东海一起前后左右上下看了个够。
  小日本川上隆一当然是个精明的商人。他明白向阳的意图,但是也不能白白把部分经营权交出去,他自然是有条件的。龙云悠听着听着,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川上看中的是中国巨大的市场,但是通过向阳集团是否能够真正拓展的开去,他心里还是没底。所以这次,他主动邀请于东海来,就是让于东海看看,他这间工厂到底具备多大的生产实力,也是侧面暗示下,你向阳集团能不能吃的下去。
  于东海全程几乎没有开口,只是淡然的听着川上隆一的介绍。他的眉头舒展,连步伐都透着随意,丝毫看不出是背负了多大的任务,简直就像来旅行。
  参观完毕,已近傍晚时分,川上隆一一行将于东海和龙云悠送到了离名古屋市区稍远的一家温泉小旅馆。竟然是家小旅馆,龙云悠多少有些许的讶异。
  走下车的时候,正值傍晚。微风拂面,空气中隐隐带着樱花残留的香气。龙云悠抬头看着这家小旅馆的牌匾,眯了眯眼。
  独特的名字,翻译过来,中文意思是,酒窝。
  酒窝,听着就想睡在这里了。看着这个词,任是铁石心肠也变的风情万种起来吧?真真是透着无尽的柔情蜜意,漾着无穷的闲适温馨,温柔乡里永恒的驿站,有酒,豪情万丈大碗肉,有窝,暗红的烛影摇曳,窗帘外的竹影沙沙,是情意还是情YU,便傻傻分不清楚。
  晚饭是纯正的日式。清酒微温,川上隆一不经意间瞥过龙云悠渐渐恢复生机的脸。他客气的向于东海解释到,这家店最初创立者是一个中国人,娶了个日本太太,便留在了日本。后来太太很早去世,他为了纪念自己的太太,才将旅馆改名为酒窝。
  说着,视线一转。肥腻短小的手拿起酒壶为龙云悠倒了一杯,递了过去,“就如同龙小姐一样,据说他的太太脸上,也有着迷人的酒窝。”
  龙云悠似笑非笑了一下,表情淡淡地,并没有伸手接过。“谢谢川上先生夸奖。不过,云悠不会喝酒。”
  川上隆一的手一直举着,眼神染着一层迷离的火热。“哈哈哈哈,实不相瞒,我可是因为龙小姐要到名古屋,特地定的这家旅馆。怎么,看上去龙小姐并不是十分满意这里?”
  龙云悠礼貌地,轻轻说道,“哪里,云悠只是作为翻译陪同于总到日本来,满意与否,川上先生理应问过于总才是。”
  她缓缓的转头,视线轻轻打在于东海身上。
  于东海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而后缓慢的放下。漆黑双眸一闪,沉沉的声音响起,“听闻川上先生新得一位公子,来之前路董事长亲自准备了礼物想送给川上夫人,不知道此次可否能够有幸拜访一下尊夫人。”
  川上隆一面上一阵尴尬。他讪讪的收回手臂,像是不服气似得将手中本是敬给龙云悠的酒一饮而尽。而后神色自若的,“那就请于总替我多谢路董事长关心了。”
  吃完饭,川上隆一礼貌的告辞。他走的很是匆忙的样子,看都没有看龙云悠一眼。龙云悠心中暗自松了口气。转身,于东海已经回了自己的房间,只留给她一个冷漠的背影。
  龙云悠回房间整理了下自己的行李,浑身便疲惫起来。她望着屋里的榻榻米,突然想起,晚饭时候似乎看到后院的露天温泉,双眸一转,便拿了浴巾浴袍,汲着木屐,朝着后院奔去。
  女汤内,龙云悠三下五下脱下衣服,木屐和浴袍放在池边,只裹着浴巾便下了水。温暖的泉水漫过后背前胸,龙云悠感到身体每个毛孔似乎都松弛下来。这并不是泡温泉的最好时节,可是此时,有这样一汪暖意洋洋的泉水抚过,飞机上的难过与晚饭时的难耐一扫而空,胃里翻涌了一整天的肿胀酸涩彻底消散。
  池边樱花树依然残留着零星的花朵。淡淡的花香隐隐萦绕在鼻端,偶尔三两花瓣掉落,微微擦过地面。龙云悠闭着眼睛,突然就轻轻叹息了下。
  都说樱花会突然开放突然凋谢,恰恰契合日本佛教的“世间无常”思想,所以才会在日本有着最高的礼遇。可是世间无常的,又何止是樱花呢?
  水汽氤氲着,龙云悠白皙的皮肤泛起潮红。她靠着池壁,想着自己人生的际遇,疲倦袭来,池中的人儿竟昏昏的睡着了。
  半梦半醒间,龙云悠似乎看到了于东海。他穿着笔挺的黑色西装,没有打领带,大步流星的朝自己走来。他走近了,走近了,而后轻轻俯下身来,嘴角轻扬。龙云悠就那样傻傻的看着他,愣愣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于东海伸出了手,微凉的指肚扫过她的眉,她的眼,她的鼻,她的嘴唇,她的脖颈,痒痒的,龙云悠满面绯红,喃喃的叫了声,“东海”。
  面前的人愣了下,而后哈哈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