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节
作者:
精灵王 更新:2023-09-09 21:13 字数:4804
“青年才俊,天之骄子,国之栋梁,民族希望……”
“哦,那打开那个网址,帮我把资料输进去。对了,用我的电脑,不要用公司的机器。”
啊?莫非才俊你这是要另谋高就?是了,要不怎么不能用公司电脑呢。
在地址栏输入字母前,我长了个心眼,把它抄胳膊上了。据说大公司高层互挖墙角都有各自隐秘的途径……我现在是用不到,没准将来呢。
地址栏敲入字母,回车。
一个粉红色网页浮现出来,一行大字闯入眼帘——
真情联盟单身白领人士网上婚介中心。
……
我翻开那页纸,把那个网址又输入了一遍,回车。
还是那欢乐的粉红色画面。
我愣了几秒钟,缓缓转头看易凡,盯了他一阵子,又转过头看屏幕。
当我的目光在易凡和电脑间交替了十几次后,他终于忍不住开口了:“是的,你没看错……那地址是我一个朋友告诉我的。”他的声音很轻,耳朵边缘泛起微微的红。
大哥,你还能更雷一点么?
接着,我笑喷了。
我又被关小黑屋了。当易凡黑着脸拖我出来的时候,我正趴在地上捶地。
“我就不信我治不了你!”他拽着我一路疾走来到会议室,“进去。”他一把将我推到了里边。
我带着串傻笑冲进会议室,然后立马噤了声,一屋子高管都在看我。我立即识相地找了个角落坐下,向许客借了纸笔,装作会议记录的模样。
约莫一刻钟,易凡才进来,宣布开会。
这天下午的会开得很不顺利,易凡一直黑着脸,无情地否决了几个提案,刻薄地批评了几个部门经理。每个人都看出他不正常,祈求会议快点结束。易凡却把会期拖的无限长,整整四个小时。这是作风精炼简洁的易凡治下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
众人都很痛苦,但最痛苦的还是我。
我知道易凡发怒的原因,所以一看到他那张装腔作势的脸,我就……用尽全部毅力克制住自己想挠墙、捶桌子、放声大笑的冲动。即便这样忍着,我还在是不时地喷笑一两下,然后惹来众多高管不满而谴责的目光。
会议室在那天下午呈现出了前所未有的诡异状态:一个盛怒的总裁,一群小心翼翼不知所措的高管,还有一个强忍笑意不时偷笑的我。
会议结束时,我内伤了。
下班时在走廊里遇到了络络,她苦着张脸对我说:“今天真倒霉,我们经理挨了总裁的训,回头又训我们!”
“我今天也过的很痛苦。”
“真的?”络络狐疑地看着我,“那我怎么听说你今天在23层男厕所狂笑了一个上午,害得所有男性高管都跑到楼下跟小工们抢厕所?”
他竟然把我关男厕所里!哎呀,笑得太厉害都没顾上看。
“到底什么事儿把你笑成这样?说来听听。”
我扭曲着脸,忍着笑摇头。我这才发现,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是有八卦不能说,有糗事不能共享。
易凡的不平凡之处就在于,可以一边在内心深处追悔莫及,另一边仍逼着我填完了婚介网上的资料。
接下来就是暴风骤雨的一周,甚至楼下看门的小保安都知道高层风向不对,每天战战兢兢站的笔挺。放眼整个公司,上上下下一片愁云惨雾,我的快乐就显得分外没心没肺。
易凡的心情在周四下午才稍有缓和,因为他接到了婚介网的一个电话。
“她们说看了我的资料,觉得我条件不错,所以给我安排了她们手中最好的资源……”易凡的话说得有些吞吐,眼神闪烁,似乎是打算一发现我有嘲笑他的苗头,就打住话题把我轰出去。
我是想笑,但看着易凡居然有些扭捏的表情,忍住了:“咳、咳,然后呢?”
“然后她们说把时间给我安排到周六上午的九点半。这事儿你怎么看?”
我没看法。
“那就去呗,这事儿挺好的。”我说。
周六上午八点五十,我就接到了易凡的电话:“关小蓓!你在哪?我都来了半天了!”
此时,我正狂奔在他预定的那家咖啡厅的路上。“老大,差十分钟九点呢!再说不是约好了九点半么?!”
“迟到了扣你薪水!”
没听说过这样的,休息日陪着老板相亲,没加班费不说,迟到了还扣薪水!我愤恨地挂了电话,继续狂奔。
来到咖啡厅,第一眼就见到易凡一身闪亮地坐在一张桌子旁。
“怎么样?”他问我。
易凡很帅,稍一打扮更有种衣冠楚楚的风流,可是为什么他周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比我那些这辈子第一次套上不合身的西装装模作样去找工作的男同学们还要青涩还要二的味道啊!
“挺好。”我觉得不能打击他,有点言不由衷。
“你坐那,”他指了指旁边的小桌,“这个角度可以很好地观察到我们俩。”
我以为我只负责开场活跃个气氛,然后迅速走人,没想到还要做全程电灯泡!可是boss发话了,我就是个探照灯,也得一直亮着。于是我又坐到了上次五星级酒店吃炒饭的位置。
一直等到九点五十,女主角才出现。
两个中年妇女,一前一后走了进来,看到易凡,似乎一愣。其中一个走到易凡跟前说:“啊,易……凡,小易是吧?我是真情网的张大姐,给你打电话的那个?记起来了么?这就是我电话里跟你说的林美娇。哎呀,不好意思,路上堵车来晚了点。坐,坐啊,看这孩子客气的。我有事儿先走了,你和小林好好聊啊。要我说相逢就是缘分,要勇于摒除世俗的思想,珍惜机会!好啦,我先走了,拜拜。”说罢,大妈迅速撤了,留下一个相对年轻一点的女人。
易凡看着对面浓妆艳抹的中年女人,张了张嘴:“阿……阿姨,啊,不,大姐你好。”
那女人朗声一笑:“客气的,什么大姐不大姐的,叫我美娇就行。”
看到这,我站起身,拎着包步履镇定地向外走,刚一出门就不顾淑女形象撒腿就跑,转个弯觉得易凡看不到我了,立即蹲到墙角笑了个惊天动地。
一个年轻的妈妈领着孩子路过,看看我,抱起孩子,迅速离开。
不一会,易凡就找到了我,踢了一脚我身边的墙壁,恨恨地说:“我在里面就听到你笑了。”
我抹着眼泪说不出话来。
“走了!”他从地上拖起我。
我跌跌撞撞地跟上。哎,都说笑一笑十年少,大哥,你这礼拜让我年轻了三十岁不止,真有种脱胎换骨再世为人的感觉啊。
七
9月12日 星期三 天气:晴有雷阵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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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谁把网上婚介当真啊,估计都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填着玩的。只有易凡这傻小子才事无巨细添地那么仔细。人家一看,资料这么详细又这么优秀,得,遇到骗子了,于是将计就计,派出她们最好的资源美娇小姐,准备会一会这位骗子同行!哈哈哈哈,笑死我了。”我躺在床上给苏讲易凡的乌龙相亲经历,又忍不住抱着肚子连连打滚。
“别笑了,你都快成滚滚了。”苏忍俊不禁地看着我,“哎,这么看来,你说易凡有没有可能是雏儿啊,这么单纯。”
“不能吧,他留过学,好多年呢。国外多开放啊,他肯定不是处。话说这个你比我有经验。”
“我不是说生理上的,是心理上的。很多人在一辈子有数不清的性伴侣,但心理却一直是个情窦未开的孩子。”苏说。
“哦,这个说法有意思。不过,苏啊,”我继续捶床,“这个人生太喜乐了。亏我当时还把那个网址宝贝一样地写胳膊上。”
周一,我又第一个来到办公室,简单打扫了一番,坐在位子上胡思乱想。想着想着,又起那个徐娘半老的美娇阿姨,捶着桌子又笑了半天。
两道寒光直射过来,我抬头看到总裁就站在几步开外,冷冷地说:“许客,记一下,关小蓓无故敲桌子破坏公司财物,告诉财务,扣半个月工资,赔偿公司损失。”
许客知道他这是气话,并没有当真,只是在他身后对着口型问我怎么了。
我摇头耸肩摊手,笑着以示无辜。
大家所期待的,经过一个轻松愉快的周末,总裁能够一扫抑郁心情重新变得如春风般温暖的想法落空了。连一向沉稳的许客都颇有微词。至于我,更是被易凡支使地团团转,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无情地打压,连午饭都是端着盘子在行进中完成的。
但我不以为意,“徐娘半老,美娇阿姨”这八字就是我的护身箴言!
一想到这几个字,我的心情就由衷的high。
总裁与我的情况正好相反,他的抑郁随着我的笑,水涨船高。周一例会的时候,我就幻想:如果我一直隔着桌子对他这么阴阳怪气地笑,他会不会控制不住当众咆哮了呢?
果然,周一傍晚的时候,总裁小爆发了一下。
他经过走廊的时候,突然指着花架上的一盆虎皮兰问:“这花怎么都黄了?怎么养的?谁负责养的?!铲掉,铲掉!关小蓓,重新去买盆新的!”
许客在一旁对易凡进行初级植物学教育:“易总,这是虎皮兰……”
“我当然知道这是虎皮兰了,还用你告诉这是虎皮兰!”
“可是虎皮兰就是花纹斑斓的,要不怎么叫这么名字呢。”
“叫虎皮兰它就该是黄的么?你看老虎,它是黄的么?它是花的!”
大家无语地觉得总裁无理取闹了。
我赶紧上去打圆场:“大家别争了,我这就去买。我年轻,又不是徐娘半老的阿姨,跑跑腿没关系,没关系的。”
其他几个人可能觉得我这话说的有点莫名其妙。但易凡听了,眉毛不受控制地抽动几下,就突然吼道:“买两盆!许客,市场里最大棵的植物是什么?哦,对!仙人掌!关小蓓,你给我搬两盆仙人掌回来!坐公交去,不准打车,谁都不许帮她!”说罢,摔门回他的办公室。
五个人目送他愤怒的背影消失在总裁办公室。
我身后响起了Alice冷清的声音:“小蓓,我以前一直觉得你能做总裁助理是凭着侥幸瞎混日子。现在才发现,以你这样的年纪,真是少有人能有这样好的脾气和风度,能这样沉得住气。”
“您过奖了。”我笑得坦荡磊落。
Alice姐啊,你若知道真相,会鄙视我的。
周二一整天,易凡连续地接到一个人打来的电话。让我注意到这个的原因,是易凡接电话时的奇怪姿态。
他接电话的全过程是这样的:电话铃响,漫不经心地撇一眼屏幕,然后把电话凑到鼻子前若有所思一会,按接听键,用他低沉柔和的声音说:“您好,我是易凡,请问您是哪位?”对方说了些什么——怪事儿就发生这一瞬,易凡立即弹坐起来,上身笔直,神情严肃认真,紧张地“嗯、啊、是、好”。
他这样子让我想起了一些往事。五岁那年,同班小男生被我堵在厕所里扒光了裤子最后哭着找阿姨告状,阿姨叫来我妈拿我问罪时,我就是这么一副神经紧张、身体紧绷的样子。我把这种姿态总结为“做了坏事儿后又打死都不承认的极度心虚”。
易凡电话里存着的电话都是能见到活着的他的人,通俗说就是同事、朋友、亲人,究竟是怎样一个人能让他这么紧张呢?我好奇的血脉前所未有地贲张了。
易凡的样子颇为神秘,我已经为窃取到这个秘密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结果一天还没结束,谜底就揭晓了。
Alice在傍晚的时候接到一个电话,她那句标准的“您好,AC总裁办公室……”还没说完,就听到电话那头一个大嗓门青春期女孩特有的声音:“喂,找我凡哥接电话,对,就是你老板。我怎么给他打了几次电话他就关机了?你告诉他别想岔了,周末我妈——啊,就是张大姐,你一说凡哥就知道了——本来是要领我去相亲的,结果我突然有事儿,才让找别人代替的……”
Alice镇定如常地说了句:“请您稍等,我帮您转接总裁。”然后径直来到易凡门前——不是直接内线转接,因为转接前通常要说“易总,XX来电”,此时的Alice必然不知道这XX该填上什么内容。她低声说:“易总,您的电话。”
电话转给了易凡。
放了听筒Alice立即去门口的饮水机倒水,Elle和荣墨阳聚拢在许久不碰的复印机前印资料,就连许客,也煞有介事地查看易凡门口的一幅画是否挂歪了。高层们不是不八卦,而是看这八卦能不能冲破他们层层伪装的心灵,破土而出。显然,易凡相亲这个消息,就有这种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