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4 节
作者:九米      更新:2023-09-09 21:05      字数:4769
  后再去算帐不迟。”虽然心中想得明白,但父母惨死的情状,霎时间随着圆音的出现而涌向眼前,不由得热泪盈眶,几乎难以自制。
  圆音又将禅杖重重在地下一顿,喝道:“小子,你若是魔教妖孽,快快引颈就戮,否则我们出家人慈悲为怀,也不来难为于你,即速下山去罢!”他见张无忌的服饰打扮绝非明教中人,又误以为他竭力克制悲愤乃是心中害怕,是以有这几句说话。张无忌道:“贵派有一位圆真大师呢?请他出来,在下有几句话请问。”圆音道:“圆真师兄?他怎么还能跟你说话?你快快退开,我们没空闲功夫跟你这野少年瞎耗。你到底是谁的门下?”他见张无忌适才一掌将名列崆峒五老的宗维侠击得连连倒退,料想他师父不是寻常人物,这才一再盘问于他,否则此刻屠灭明教正大功告成之际,哪里还耐烦跟这来历不明的少年纠缠。张无忌道:“在下既非明教中人,亦非中原哪一派的门下这次六大门派围攻明教,实则是受了奸人的挑拨,中间存着极大的误会,在下虽然年少,倒也得知其中的曲折原委,斗胆要请双方罢斗,查明真相,谁是谁非,自可秉公判断。”他语声一停,六大派中登时爆发出哈哈、呵呵、嗬嗬、哗哗、嘻嘻……各种各样大笑之声。数十人同声指斥:“这小子失心疯啦,你听他这么胡说八道!”“他当自己是甚么人?是武当派张真人么?少林派空闻神僧么?”“哈哈,哈哈”“他发梦得到了屠龙宝刀,成为武林至尊啦。”“他当咱们个个是三岁小孩儿,呵呵,我肚子笑痛了!”“六大门派死伤了这许多人,魔教欠下了海样深的血债,嘿嘿,他想三言两语,便将咱们都打发回去……”峨嵋派中却只有周芷若眉头紧蹙,黯然不语。那日她和张无忌相认,知他便是昔日汉水舟中的少年,心中便有念旧之意,后来又见他甘受她师父三掌,仗义相救锐金旗人众,对他更感钦佩,这时听到这番不自量力的言语,又见众人大肆讥笑,不自禁的心中难过。
  张无忌站立当场,昂然四顾,朗声道:“只须少林派圆真大师出来,跟在下对质几句,他所安排下的奸谋便能大白于世。”这三句话一个字一个字的吐将出来,虽在数百人的哄笑声中,却是人人听得清清楚楚。六大派众高手心下都是一凛,登时便将对他轻视之心收起几分,均想:“这小子年纪轻轻,内功怎地如此了得?”圆音待众人笑声停歇,气喘吁吁的道:“臭小子恁地奸猾,明知圆真师兄已不能跟你对质,便指名要他相见?你何以不叫武当派的张翠山出来对质?”
  他最后一句话一出口,空智立时便喝:“圆音,说话小心!”但华山、昆仑、崆峒诸派中已有许多人大声笑了出来。只有武当派的人众脸有愠色,默不作声。原来圆音一只右眼被殷素素在西子湖畔用暗器打瞎,始终以为是张翠山下的毒手,一生耿耿于心。
  张无忌听他辱及先父,怒不可遏,大声喝道:“张五侠的名讳是你乱说得的么?你……你……”圆音冷笑道:“张翠山自甘下流,受魔教妖女迷惑,便遭好色之报……”张无忌心中一再自诫:“今日主旨是要使两下言和罢斗,我万万不可出手伤人。”但一听到这几句话,哪里还忍耐得住?纵身而前,左手探出,抓住圆音后腰提了起来,右手抢过他手中禅杖,横过杖头,便要往他头顶击落。圆音被他这么一抓,有如雏鸡落入鹰爪,竟无半分抵御之力。少林僧队中同时抢出两人,两根禅杖分袭张无忌左右,那是武学中救人的高明法门,所谓“围魏救赵”,袭敌之所不得不教,便能解除陷入危境的伙伴。抢前来救的两僧正是圆心、圆业。张无忌左手抓着圆音,右手提着禅杖,一跃而起,双足分点圆心、圆业手中禅杖,只听得嘿嘿两声,圆心和圆业同时仰天摔倒。幸好两僧武功均颇不凡,临危不乱,双手运力急挺,那两条数十斤重的镀金镔铁禅杖才没反弹过来,打到自己身上。众人惊呼声中,但见张无忌抓着圆音高大的身躯微一转折,轻飘飘的落地。六大派中有七八个人叫了出来:“武当派的‘梯云纵’!”张无忌自幼跟着父亲及太师父、诸师伯叔,于武当派武功虽只学过一套入门功夫的三十二势“武当长拳”,但所见所闻毕竟不少,这时练成乾坤大挪移神功,不论哪一家哪一派的武功都能取而为用。他对武当派的功夫耳濡目染,亲炙最多,突然间不加思索的使用出来之时,自然而然的便使上了这当世轻功最著名的“梯云纵”。俞莲舟、张松溪等要似他这般纵起再在空中轻轻回旋数下,原亦不难,姿式之圆熟飘逸,尤有过之,但要一手抓一个胖大和尚,一手提一根沉重禅杖,仍要这般身轻如燕,却万万无法办到。
  少林诸僧见这时和他相距已七八丈远,眼见圆音给他抓住了要穴,全不动弹,他只须挺起禅杖,立时便能将圆音打得脑浆迸裂,要在这一瞬之间及时冲上相救,决难办到。唯一的法门是发射暗器,但张无忌只须举起圆音的身子一挡,借刀杀人,反而害了他的性命。虽有空智、空性这等绝顶高手在侧,但以变起仓卒,任谁也料不到这少年有如此的身手,竟被他攻了个措手不及。只见他咬牙切齿,满脸仇恨之心,高高举起了禅杖,众少林僧有的闭了眼睛不忍再看,有的便待一拥而上为圆音报仇。哪知张无忌举着禅杖的手并不落下,似乎心中有甚么事难以决定,但见他脸色渐转慈和,慢慢的将圆音放了下来。原来在这一瞬间,他已克制了胸中的怒气,心道:“倘若我打死打伤了六大派中任谁一人,我便成为六大派的敌人,就此不能作居间的调人。武林中这场凶杀,再也不能化解,那岂不是正好堕入成昆这奸贼的计中?不管他们如何骂我辱我、打我伤我,我定当忍耐到底,这才是真正为父母及义父复仇雪恨之道。”他想通了这节,便即放下圆音,缓缓说道:“圆音大师,你的眼睛不是张
  五侠打瞎的,不必如此记恨。何况张五侠已自刎身死,甚么冤仇也该化解了。大师是出家人,四大皆空,何必对旧事如此念念不忘?”
  圆音死里逃生,呆呆的瞧着张无忌,说不出话来,见他将自己禅杖递了过来,自然而然的伸手接过,低头退开,隐隐觉得自己这些年来满怀怨愤,未免也有不是。少林诸高僧、武当诸侠听了张无忌这几句话,都不由得暗暗点头。
  第二十一章排难解纷当六强
  宗维侠见张无忌擒释圆音,举重若轻,不禁大为惊异,但既已身在场中,岂能就此示弱退下?大声道:“姓曾的,你来强行出头,到底受了何人指使?”张无忌道:“我只盼望六大派和明教罢手言和,并无谁人指使在下。”宗维侠道:“哼,要我们跟魔教罢手言和,难上加难。这姓殷的老贼欠了我三记七伤拳,先让我打了再说。”说着捋起了衣袖。张无忌道:“宗前辈开口七伤拳,闭口七伤拳,依晚辈之见,宗前辈的七伤拳还没练得到家。人身
  五行,心属火、肺属金、肾属水、脾属土、肝属木、再加上阴阳二气,一练七伤,七者皆伤。这七伤拳的拳功每深一层,自身内脏便多受一层损害,实则是先伤己,再伤敌。幸好宗前辈练这路拳法的时日还不算太久,尚有救药。”
  宗维侠听他这几句话,的的确确是“七伤拳谱”的总纲。拳谱中谆谆告诫,若非内功练到气走诸穴、收发自如的境界,万万不可练此拳术。但这门拳术是崆峒派镇山绝技,宗维侠
  一到内功有成,便即试练,一练之下,立觉拳中威力无穷,既经陷溺,便难以自休,早把拳谱总纲中的话抛诸脑后。何况崆峒五老人人皆练,自己身居五老之次,焉可后人?这时听张无忌说起,才凛然一惊,问道:“你怎么又知道了?”张无忌不答他的问话,却道:“宗前辈请试按肩头云门穴,是否有轻微隐痛?云门穴属肺,那是肺脉伤了。你上臂青灵穴是否时时麻痒难当?青灵穴属心,那是心脉伤了。你腿上五里穴是否每逢阴雨,便即酸痛,五里穴属肝,那是肝脉伤了。你越练下去,这些征象便越厉害,再练得八九年,不免全身瘫痪。”宗维侠凝神听着他的说话,额头上汗珠一滴滴的渗了出来。原来张无忌经谢逊传授,精通七伤拳的拳理,再加他深研医术,明白损伤经脉后的症状,说来竟丝毫不错。宗维侠这几年身上确有这些毛病,只是病况非重,心底又暗自害怕,一味的讳疾忌医,这时听他一一指出,不由得脸上变色,过了良久,才道:“你……你怎么知道?”
  张无忌淡淡一笑,说道:“晚辈略明医理,前辈若是信得过时,待此间事情一了,晚辈可设法给你驱除这些病症。只是七伤拳有害无益,不能再练。”
  宗维侠强道:“七伤拳是我崆峒绝技,怎能说有害无益?当年我掌门师祖木灵子以七伤拳威震天下,名扬四海,寿至九十一岁,怎么说会伤害自身?你这不是胡说八道么?”张无忌道:“木灵子前辈想必内功深湛,自然能练,不但无害,反而强壮脏腑。依晚辈之见,宗前辈的内功如不到那个境界,若要强练,只怕终归无用。”
  宗维侠是崆峒名宿,虽知他所说的不无有理,但在各派高手之前,被这少年指摘本派的镇山绝技无用,如何不恼?大声喝道:“凭你也配说我崆峒绝技有用无用?你说无用,那就来试试。”张无忌淡淡一笑,说道:“七伤拳自是神妙精奥的绝技,拳力刚中有柔,柔中有刚,七般拳劲各不相同,吞吐闪烁,变幻百端,敌手委实难防难挡……”宗维侠听他赞誉七伤拳的神妙,说来语语中肯,不禁脸露微笑,不住点头,却听他继续说道:“……晚辈只是说内功修为倘若不到,那便练之有害无益。”周芷若躲在众师姊身后,侧身瞧着张无忌,见他脸上尚带少年人的稚气,但勉强装作见多识广的老成模样,这般侃侃而谈,教训崆峒五老中的二老宗维侠,不免显得有些可笑,又不自禁的为他发愁。崆峒派中年轻性躁的弟子听张无忌说话渐渐无礼,忍不住便要开口呼叱,然见宗维侠容色严肃,对这少年的言语凝神倾听,又都把冲到口边的叱骂声缩了回去。宗维侠道:“依你说来,我的内功是还没到家了!”张无忌道:“前辈的内功到家不到家,晚辈不敢妄言。不过前辈练这七伤拳时既然伤了自身,那么不练也罢……”他刚说到这里,忽听得身后一人暴喝:“二哥跟这小子罗唆些甚么?他瞧不起咱们的七伤拳,便让他吃我一拳,尝尝滋味。”那人声止拳到,出手既快且狠,呼呼风声,一拳对准了张无忌背上的灵台穴直击而至。
  张无忌明知身后有人来袭,却不理会,对宗维侠道:“宗前辈……”猛听得铁链呛当声响,抢出一人,娇声叱道:“你暗施偷袭!”伸链往那人头上套去,正是小昭。那人左手一翻,格开铁链,砰的一拳,已结结实实打在张无忌背上。这拳正中灵台穴,张无忌却似全无知觉,对小昭微笑道:“小昭,不用担心,这样的七伤拳不会有好大用处。”小昭吁了口气,雪白的脸转为晕红,低声道:“我倒忘了你已练……”说到这里,忙即住口,拖着铁链退了开去。
  张无忌转过身来,见偷袭之人是个大头瘦身的老者。这人是崆峒五老中位居第四的常敬之。他一拳命中对方的要穴,见张无忌浑如不觉,大感诧异,冲口而出:“你……你已练成‘金刚不坏体’神功,那么是少林派的了?”张无忌道:“在下不是少林派的弟子……”常敬之知道凡是护身神功,全仗一股真气凝聚,一开口说话,真气即散,不等他住口,又出拳打去,砰的一声,这一次是打在胸口。
  张无忌笑道:“我原说‘七伤拳’若无内功根柢,并不管用。你若不信,不妨再打一拳试试。”常敬之拳出如风,砰砰接连两拳。这前后四拳,明明都打在对方身上,但张无忌笑嘻嘻的受了下来,竟似不关痛痒,四招开碑裂石的重手,在他便如清风拂体,柔丝抚身。
  常敬之外号叫作“一拳断*众人见他连出四拳,全成了白费力气,无不震惊。昆仑派和崆峒派素来不睦,这次虽然联手围攻明教,但双方互有心病,昆仑派中便有人冷冷的叫道:“好一个‘一拳断*”又有人道:“那么四拳便断甚么?”幸好常敬之一张脸膛本来黑黝黝地,虽然胀得满脸通红,倒也不大刺眼。宗维侠拱手道:“曾少兄神功,佩服,佩服!能让老朽领教三招么?”他知自己七伤拳的功力比常敬之深得多,老四不成,自己未必便损不了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