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0 节
他身子一闪,已到了侧门边,果见门还未关,一个黄衣小厮,正向大门那边张望着,蒲天河过来,他根本就不知道。
蒲天河自不会惊动他,他身形微闪,已如巨鸟一般,拔身上到一块假山石上。
在石上,他一打量这寒碧宫内的情势,禁不住暗暗赞叹了一声,只见内部广厦连云,奇花异草,美不胜收。
十二金钗远远带着多指师太师徒,正向一座金碧辉煌的大厅前行去。
那座大厅前,早已灯光通明,一排白衣少女,打着宫扇,提着宫灯站立两旁,厅前白玉阶上,一张金丝靠椅上,坐着一位红衣妇人。
蒲天河细认之下,暗自点了点头,这个妇人正是春如水,只是此刻看起来,与青海“哈拉湖”见她之时相比,又是一番风韵。
那时的春如水,脸上脱不了旅途的风尘,情绪上总有几分不安宁,可是这时显然是不同了,她坐在金丝椅上,在女侍的供奉之下,看过去真有如是一个皇后那么的尊贵、雍容!
远远看见多指师太师徒来到,春如水慢慢由椅上站了起来,多指师太足下也加快赶上来。
蒲天河为了一听详情,把身子藏在了一株花树后面,如此双方言语动作,都可见闻甚清!
多指师太走到了厅前玉阶,单手打了个问讯,呵呵笑道:“夫人对于我这个出家的尼姑,大可不必如此迎接。惭愧,惭愧!”
春如水未语先笑,面上弥散无限柔情,娇声道:“大师父乃是江湖上有名有姓的人物,老身岂能怠慢,只是比我预算略为迟来了半个时辰罢了!”
说罢一双瞳子,向着杨采苹身上转了转,道:“怎么,令徒身上负伤了不成?”
多指师太嘿嘿一笑,也没有接言。春如水岂有不知的道理,不过是故意的一问罢了。
这时她含笑道:“本应在金碧厅内为贤师徒设筵洗尘,只是现在时间太晚,厅内炎热,不如院中凉快,老身就在此略备茶点,为二位接风吧!”
话声一落,早有人撤开了一面画屏,现出了白石的平台,其上金杯牙筷,银盘锡鼎,早已设好了一桌餐点,春如水道了声:“贤师徒请!”
多指师太欠身道:“贫尼初次造访,怎能相扰,再说贫尼师徒,出家人不吃荤腥……”
笑道:“老身就是再愚,也无有请出家人吃鱼肉的道理。大师,姑娘,请!”
多指师太师徒两人,这时心中一个劲地嘀咕,真不知这人是什么意思,一时莫测高深。多指师太这时点了头道:“恭敬不如从命,打扰了!”
说罢随即入座,女侍把桌上一盘盖揭开,现出精美的各色素点,多指师太师徒勉强吃了一些,俱不知春如水下一步棋是如何走法。可是春如水始终不提,弄得两人更是尴尬不已。
忽然、春如水含笑道:“春宫,为大师师徒斟上一杯长福酒!”
一名白衣女侍答应一声,手托酒具,转到了多指师太师徒身边,各人面前送上了一盏。
多指师太呵呵笑道:“姑娘。出家人哪里吃得酒啊!”
春如水嘻嘻一笑道:“出家人也是杀不得人啊!”
多指师太不由一怔,开始发现出气氛有些不对劲了。春如水立起身来笑道:“这杯酒,贤师徒是务必要喝的!”
她那只含笑的眸子,在说这句话时,逼出来两股凌厉的寒光,立时就令多指师太师徒觉出不妙,这老尼姑总算还沉得住气。她单手接杯,慢吞吞地道:“夫人只要说出务必要喝的理由来,贫尼一定破例奉陪!”
春如水忽然哈哈一笑道:“大师,你这么聪明的人,莫非还不明白,这两杯酒是要与贤师徒送行啊!”
多指师太怔了一下,沉色道:“送行?!”
“是的!”春如水扬起了酒杯道:“吃下这杯酒,贤师徒将要大行不返!大师,你说这杯酒还不该饮么?”
多指师太霍地站起来,道:“哈哈,人道你春如水是一只笑面虎,如今看起来果然如此!你为我师徒安排的这桌送行酒,果然不错,只是有一点,贫尼还不想死,实在是有辱台爱!”
说到此,这尼姑哈哈一笑,转脸对杨采苹道:“苹儿,咱们走!”
杨采苹方推桌而起,春如水嘻嘻一笑道:“且慢……”
两人一齐注目于她,着如水仍带着温柔的笑容,可是声音却显得很冷地道:“老尼姑,你们想走的这一条心,趁早死了吧,自老身坐镇寒碧宫以来,还不曾有一个人,在饮过老身的送行酒以后,活着出去的。所以……老尼姑,你们也不会例外的!”
多指师太嘿嘿笑道:“那么你打算如何?”
春如水笑了笑,把杯中酒一饮而尽,道:“我春如水作事向来是讲理讲分寸,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老尼姑,你师徒与我素昧平生,无缘无故上门欺人,杀了我手下之人,此事如果老身不作一个了断,只怕我手下的弟子也都要笑我无能了!”
说到此,她面色一寒道:“师太,老身想弄明白,贤师徒夜闯碧寒宫,是为了什么?”
多指师太低头思忖了一下,冷笑道:“春如水,你莫非还不明白?何必明知故问?”
春如水诡笑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多指师太冷冷地道:“好吧!待贫尼与你说一说,你就明白愚师徒来此的目的了!”
春如水点头道:“洗耳恭听!”
多指师太呵呵一笑道:“春如水,你在青海骗了木老头一笔大财,你以为愚师徒也想分羹一匙么?这就错了!”
春如水一怔道:“莫非尼姑你来此,不是为钱?”
多指师太摇了摇头,又叹了一声道:“非也!贫尼来此,是想要那四海珠!”
春如水哈哈大笑道:“四海珠非财,是也不是?尼姑,亏你还是出家人,此话是怎么说出口的?”
多指师太怒声道:“贫尼还有下文没有说出。夫人,你也太急了!”
说到此,她又长叹了一声道:“其实说出来,你也是不知,实话告诉你吧,这四海珠,原是贫尼之前四世掌门人‘大方老尼’的镇山之宝,不意传给第三世掌门人‘一尘子’时,敝寺遭受一场武林浩劫,华山碧竹庵,为敌人火焚,祖宗传物无一幸免,被劫一空。这四海珠,当时镶在大佛殿如来宝座之玉砖上,其外涂以朱漆,原为障人耳目,绝不会惹起外人觊觎,不想来人之中,有一天竺番憎!”
说到此,口中低低念了一声:“阿弥陀佛……这件事说来太痛心了……
“那番僧名唤‘班西’,不知他如何看出了这四海珠的价值,一时起了盗心,竟然打破了如来佛像,把佛像下的白玉石砖连同此四海珠一并搬走……
“唉……春夫人,你现在应该明白了,自此以后,这四海珠竟然沦落天竺,那位班西番僧盗四海珠是为了讨好天竺的一个王爷!
“这位王爷名叫做‘哈里马特’,是天竺国一个最富而最爱收藏珍宝的人。
“……班西把这四海珠以高价卖与了哈里马特,这位王爷视同拱壁,据说特别为此四粒珠子盖了一座高楼,名唤‘四海楼’,用以供奉这四粒珠子……”
说到此,老尼姑好像很是痛心地闭上了眼睛,春如水及其一干弟子,居然为她这番话,听得有些着迷了。
春如水冷冷一笑道,“老尼姑,你说这些又有什么用?亏你会编故事!”
多指师太冷笑了一声道:“贫尼生平不打诳语,这些话句句是真的……春夫人,那木尺子看过湖底沙盘,又巧得了绿玉匙,进入落日坪,得了哈里马特的藏宝和这‘四海珠’,说起来他命中注定发财,也没有什么不对。如果这些东西在他手中,贫尼一样也要去向他讨回那四粒珠子的……”
说到此,冷哼了一声道:“华山碧竹庵,自从失去了四海珠之后,已然蒙受了三世奇耻大辱,历代掌门人,在教育后代弟子时,开宗明义第一章里,就是要告诫这些弟子,无论如何要把这四海珠找回来,以此来重振华山一脉的香火,以安历代蒙羞宗师在天之灵!”
春如水目光炯炯地道:“所以尼站,你就来寒碧宫偷珠子来多指师太冷冷一笑道:“原来是我华山派故物,贫尼以碧竹庵第十代掌门人身份,有责任取回本门失去的东西!”
春如水一声怪笑道:“好一篇大道理,真是冠冕堂皇!只是尼姑,这只是你一面之词,何以令人相信?”
多指师太森森一笑道:“这一点贫尼已想到了。”
说罢,这尼姑由怀内取出了一个牛皮纸袋,微微笑道:“此四海珠属于本门,可由本门历代宗师的法碟祖宗训词记载中证明,这些记载并非可以任意杜撰来的,有当今八大派掌门人签名为证!”
春如水面色一变,冷冷地道:“老身可以借索一看么?”
多指师太略为犹豫了一下道:“自然可以,夫人请看!”
说罢双手递上,春如水接过,打开来,就每一张细细看了一遍,忽然哈哈笑道:
“满纸荒堂,一派胡言,要它何用!”
说时双手一合一拍,牛皮纸封连带各种单契证据全数化为飞灰,飘散了满空都是!
第十七章 刀山剑阵
春如水把这些单据用“无极音波功”,全数震成粉碎之后,一声狂笑道:“老尼姑,你的证据呢,口说无凭呀!”
多指师太气得面色惨白,身子抖了一下,也发出了一声刺耳的怪笑。
春如水笑声一敛,不悦道:“你笑什么?”
多指师太一顿,嘿嘿冷笑道:“春如水,你真是自作聪明,你以为这单据,我只有一份么、那可真是大错而特错了……”
老尼姑又怪笑了一声,道:“告诉你吧,这些单据我们共有三份,你只毁了一份又有何用?不过更暴露了你毒恶的心肠罢了!”
春如水点了点头道:“好,那么我更是放你二人不过了!”
多指师太怒声道:“你要如何?”
春如水嘻嘻一笑道:“久仰华山派的武功。尤其是老尼姑那一手菩提剑,和二十四粒沙门七宝珠,更是名闻遐迩。来!来!来!今晚你就尽情施展出来,看看能奈我何?”
多指师太心知这春如水乃是出了名的难缠,武功更是怪异,自己师徒此刻落在了她的计算中,只怕是凶多吉少,可是事到如今,却也不能丢手罢休,看来也只有和对方一拼,以期“死中求活”。
她“舐犊情深”,对于爱徒杨采苹甚是割舍不下,杨采苹身上有伤,动起手来自然会吃亏的。
想到此,这尼姑森森一笑道:“夫人要见识贫尼那几手现眼的功夫,贫尼只好献丑,只是……”
说到此,用手指了杨采苹一下,冷然道:“我这徒儿身上有伤……”
春如水冷冷一笑道:“你以为我们会对一个黄毛丫头下手么?老尼姑你大小心眼儿了!”
多指师太单手一按桌面,身子“呼”一声飘了丈许以外。
她身子方一站定,就看见那十二金钗一摇,仍然按“十二星宿”的方位,站下了身子,对自己形成控制之势。
华山老尼微微一笑,表面作成无所谓的样于,内心却是暗暗吃惊,她向着春如水冷冷一笑道:“夫人,这个架要怎么打法,请夫人赐详!”
春如水冷森森地道:“老尼姑,实在说你也不必妄想再走出我这‘寒碧宫’了,你还想活着出去么?”
多指师太一展眉毛道:“那是什么话,贫尼自然要活着出去!”
说到此,这尼姑笑了一声,手指杨采苹道:“无论我下场如何,夫人要答应我,不得伤我这弟子毫发,如何?”
一旁的杨采苹早已叫了一声“师父”,猛然扑身过去,大声叱道:“师父怎么说这种话,我师徒生则同生,死则同死,有什么好怕的?”
玉手一翻,“呛啷”一声,掣出了宝剑,目光之中,英气勃发,竟是丝毫没有把眼前一干强敌看在眼中。
春如水怔了一下,一声怪笑道:“尼姑,凭良心说,你这个徒弟,比你强多了,她既然有一死报师之心,倒也难得,我就不如成全了她!”
面色一沉,双手一拍道:“上!”
十二星宿齐一声叱,在退身的当儿,一十二口明晃晃的宝剑,全都亮出鞘外,映着阶前的明灯,就像是十二道电光一般的闪动着。
多指师太看着杨采苹闭目低声道,“痴儿,你不听师父言、后悔莫及矣!”
说罢回头对春如水道:“你方才答应了不伤我这弟子,不能出尔反尔!”
春如水尚未答话,杨采苹已怒声道:“师父岂可如此服输,我就不信她们那几手本事,就能把我师徒如何,弟子是宁死也不会屈服!”
多指师太闻言叹了一声,道:“好吧,我师徒就赌一赌造化吧!”
春如水冷冷一笑道:“小丫头不知天高地厚,死在目前,尚敢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