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节
作者:死磕      更新:2021-02-17 20:36      字数:47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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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将身子抖了抖,感觉脚下摇晃得厉害,便扒气窗一看,眼珠立刻瞪圆:波浪滔滔而来,翠绿的岸上景色纷纷后退,船队竟回到了大江之中,一夜掘通老鹤河,小说之言不虚啊,金军行动真乃神速也!
  他的眼角扫到三相公的脸蛋忽变得一块红布似的,顿时明白这丫头已然醒了,只不过眼前的情景太过尴尬,不敢睁开眼睛罢了。
  想到自己竟跟人家姑娘又过了一夜,虽无事发生,但在男女大防的古代,这个责任看来怎么都逃避不了。他心里复一动,金军依旧沿南岸而行,竟未上岸或渡江,如此近的距离,很容易游到岸边,逃生有望了。
  他有所不知,金军未上岸或渡江的原因乃是兵马太众、辎重与战利品太多,必要寻合适的旱路登陆。
  他精神一振,往窗外左右窥探,且喜无人看守,看来金军得了生路,对他俩自是不再着紧。他再悄悄地打开门闩,从门缝儿看去,便吃了一吓:甲板上横七竖八躺着七、八个金兵,微鼾阵阵,睡得死猪一般,身上俱是泥浆,脸也如此,边上散落着锄锹畚箕。他明白过来,看来昨夜金军真是全体出动挖老鹳河,连守卫们都上阵了,看这几位的模样便可知一夜的辛苦,乏成这样,难怪疏于职守了。
  人总是完成一项艰巨的任务之后出现不可避免的松懈,即便是军纪严厉的大金士兵也摆不脱这一规律,真是天赐良机!他赶紧关门,正要叫醒三相公,却发现她不知何时已站在了身后,一双大眼睛冷冷地盯着他:“明日,鞑子怎逃出了?你昨晚写在手上的到底是甚么?”
  乖乖,“哥哥”两字都去掉了,可不要去掉他身上的什么东西,莫怪她怀疑,这发生的一切太前后吻合了,他昨晚写在掌上的字他一晃后便抹掉了,后来给她的解释是……
  坏了,他一点也想不起来了,当时的脑袋是一团混乱,一定犯了说谎的大忌。后世的经验告诉他,在亲近的女子面前,千万不要以不经过大脑的话随口应付,因为女人总心细过男人,她会记得你说过的每一个细枝末节,当有一天她旧事重提时,粗心的男人可能已记不得原先的解释了,她却绝对记得清楚,很多被女人识破谎言的男人就是在这一点上栽了跟斗。
  此时的最好对策就是左右顾而言其他,他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唇上,压低声音:“嘘,小月妹妹,这刻儿紧迫,得空再说别的,现下可是脱身的最佳时机……”
  当他和三相公换上守卫的装束,抹花脸,再将被点晕的两个原装货塞到了床底,不由想:带个高手在身边就是方便。
  “走不得,俺还要救公主。”三相公忽然想起了什么,他暗叫一声惭愧,亏你还跟人家是千年的缘分呢?竟不如这丫头。重又从床低拖出一个守卫,威吓出公主的所在,他和三相公便大模大样地往后舱走去,偶遇巡逻兵也无人盘查。
  公主的座舱可比他俩的豪华多了,同样无人看守。依旧是蒙面的帷帽,正坐于窗前刺绣的公主见到贸然闯入的两个金兵,视若无睹。侍立于一旁、额头犹一点淤青的小使女怡儿傲然瞪来:“尔等何事?胆敢擅入公主居处!”
  三相公单膝跪倒:“民女岳楚拜见公主,请殿下随俺离去。”
  她熟悉的口音被怡儿听了出来,惊喜地叫道:“你俩可是昨晚的明日和小月?”
  晓得了来者的身份,襄晋公主一反漠然之态,轻灵地从椅上站起来,伸出玉手扶起了自称“岳楚”的三相公,语气中透着对同胞的亲切和对自由的期盼:“原来是二位少侠,你们怎么如此装扮?真能离去么?外面的金兵怎办?”
  顶着尊贵头衔的公主终露了一回单纯少女的真性情,一连问了几个问题。听到这不亚于仙音的娇声软语,他的脑筋慢了半拍才转过弯来,原来三相公的真名叫“岳楚”,难怪了,掉转过来可不是“楚月”,在不可欺上的君臣之礼下,她总算吐了实话。
  “呆子,还不过来拜见公主。”三相公踢了他一脚,他顺势扑通跪倒在公主脚下:“草民明日拜见公主。”
  “少侠请起身!”公主这下没有伸手扶他,香风扫过,他不无遗憾地站起来,真个成了呆子,主心骨全被眼前的玉人儿抽走了,根本不知道下一步该干什么?
  三相公义不容辞地拿起了主意,到门外兜了一圈,又拖进两个被点晕的金兵来。
  他立在舱门外为里面换衣服的人把风,女人真是麻烦,足足一袋烟功夫,门才“吱呀”一声打开,他看着抹成大花脸的三位姑娘,竟分不出谁是谁了,好在是不带铠甲的戎服,娇弱的公主穿在身上不会沉重,只不知是她的三寸金莲如何塞满那双大靴子的。真是有一失必有一得,若非有掘老鹳河这一节,三个如花似玉的少女再怎样改扮也不像金兵的。
  居中的那个开口,是公主动听的声音:“二位少侠,昨晚那和氏璧乃是真的,若被金邦据有,我大宋势必国运难继,舱底有个金人专藏掠夺品的库房,我们可去寻下。”
  哎呀,麻烦一个接一个地来了,真是不知百姓事的帝王家,找一块玉玺就那么容易么,如此耗下去,不被金兵发现才怪,他虽不信那劳什子会影响一国国运,可是玉人的心愿,赴汤蹈火也要完成!
  自己的本事,带两个弱女子离船是有困难,不过盗宝吗,应该不成问题,他一副义无返顾的英雄气概,对着三人直拍胸脯:“公主,寻和氏璧的重任就交于明日吧,你和怡儿赶快随小月离船,我们岸上见。”
  公主那被泥粉包围的美目寄以厚望地注视了他一会:“明日,小心了。”
  被头顶的暖日和江面的反光耀花了双眼,他仿佛透过那层泥粉看到了那个后世熟悉的面容,一时思潮翻滚,说不出话来。
  看着她们仨人消失在船尾,他顿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真正的重任全扔给三相公了,他对她很有信心,不管用什么法子,这丫头一定可以救出公主主仆俩,而他现在的任务就是——盗宝。
  真是当官的动动嘴,当差的跑断腿——舱底的库房,可是那么容易进的,若非他这个在金营干过的银牌百人长,大概换了任何一个宋人都混不进这座躺满了金兵的底舱,他熟练地跟站岗的小校行个军礼,用女真话打了个哈哈,下了舱来。
  空气中充满了男性的脚臭、汗臭,他皱眉抽了抽鼻子,自己也曾是其中的一员啊,他有些怀念起在挞懒大营的日子了。
  他小心翼翼地越过鼾声此起彼伏的金兵,即便偶有惊醒也以为他是换岗回来的同伴,再经过下级军官睡铺中间的狭长走廊,总算寻到了尽头的库房。大意的金人大概做梦也想不到竟有人敢深入到遍布兵士的底舱来,他轻轻地推开这道贴着封条的木门。
  眼前金光闪闪,他下意识地眯起双眼——昏暗的光线中,库房里堆着各色箱子,都敞着盖子,因为里面被塞满了,他大口地吞咽着口水,长这么大,从未见过如此令人窒息的美妙场面:到处是金砖银锭、翡翠珠链、美玉宝石、犀角象牙……还有各种法物礼器、珍玩宝物、古董字画,以及许多不知名、但肯定很值钱的玩意——我的娘,芝麻开门啦。
  他关紧身后的库门,一个饿虎扑食,贪婪地扑在一堆珠宝之上,发财喽!他拼命压制着自己不要狂叫起来。哎哟,被根金簪戳痛了手掌,一翻身,他又滚到了一摞金银元宝上面,拎起一串串珠宝在面上晃动着,然后堆在了胸口……
  良久,他的心情方平静下来,省起了进来的任务,先抓了一把小金锭塞在怀里,便开始搜寻那和氏璧,却又看见一个嵌着珍珠的金锁,不客气地又塞进了怀里,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自己不过拿回被大金掠夺的大宋财富而已,哎呀,那里还有一条缀满宝石的玉带呢……
  宛若学生时代的课本里那头见一个水果便丢了另一个水果的猴子,他忙得不亦乐乎,很快,和氏璧没找到,他的怀里已先塞满了金银财宝,像个怀孕的大肚婆。他步履艰难地在这间不大不小的库房里转悠着,终于确信,那个劳什子不在这里。
  他一屁股坐在一排金砖上,擦拭着额头的汗水,想想也是,金兀术、哈迷蚩可不是吃干饭的,如此重要的关系天下名分的玉玺怎会放在这些俗物当中,肯定有个极其隐秘的所在。从天降横财的短暂喜悦中清醒过来,他将怀里的东西一股脑儿全搬出来,无比心痛地扔去了不好携带的大部分,只留了实用的金锭和几件精致的小首饰,想送给……到底给谁呢?这只晶莹剔透的白玉扳指肯定属于楚月的,正好作为他迎娶她时的结婚戒指,这串宝石项链呢,也一并给她吧。那对镶珠垂玉的尊贵耳环嘛,就送给襄晋公主,不过,生在皇宫大内的她,什么稀罕玩意没见过,还是给小月吧……
  面面俱到地打点了一圈,他再恋恋不舍地环视了一遍这座价值连城的宝藏库房,还是又往怀里塞了两颗大珠子,方打算开溜了。
  忽然船身猛地颤抖一下,外面的睡舱立刻喧哗起来,他听到了连续的吆呼声和兵甲碰撞的声音,心一沉,莫不是三相公、公主她们的行踪暴露了?
  第二十章昨天
  “上!上!”他混在一大群金兵中间涌上了甲板,一位手持狼牙棒督战的女真百人长仍给他一把大刀,恶狠狠道:“小子,怎不拿兵刃?”
  他身不由己地夹在潮水般奔向金兀术帅船各要处的女真兵当中,耳朵里尽是嘈嘈的女真话,一时产生了意识的错位,仿佛回到了在挞懒大营与移刺古、忽里赤等兄弟们一起的日子。
  远近起伏的啸声中,倏的一块巨石砸在了船楼上端,反弹过来,他眼疾手快,一肩膀将背对舱大声嚷嚷而没发觉险情的百人长顶开,“轰隆聋”,石弹滚过甲板,碾倒了前面的几个士兵。
  那百人长满不在乎地爬起来,拣起狼牙棒,拍着他的肩膀道:“好小子,够机灵,叫什么名字?”
  他咕噜了一句蒙混过关,挤进了登往楼船第二层的金兵队列中。站在牛皮钉裹的防护板后,他眯眼望去,大江的对面,正有长蛇似的舰队溯流而上,在东南风的吹拂下飞一般追来。
  数艘为先锋的巨舰已越过江心攻到近处,这巨舰与金军的双桅楼船大有不同,更高更大,船头呈尖角状,前后高耸的樯桅密麻林立,风帆似鼓,航速极快,同时飞石连绵不绝地发射过来,看那高插飘扬的皂素大旗,赫然是韩军水师。
  他还是第一次看清这令金人闻风丧胆的大宋艨艟战舰,暗想:“以如此精良的装备竟处在被动挨打的地位,看来战争的决定因素还是在于‘人’哩。”
  身旁的两个女真兵交头接耳地议论:“凭怪,南蛮们驾船似驾马一般,半天就赶上来。”
  “莫怕,莫怕,咱有‘水星’阿厘将军。”
  说话间,速度不减的金军船队已分出十余艘大船驶向江心,应该便是被称作“水星”的阿厘猛安率部迎战,既然是“水星”,一定精于水战了,他留心观察。
  但见江心上往来相接的战船周围,泛起朵朵绽开的大水花,在蓝蓝的晴空下煞是好看,他却知道在这美丽的景象背后,是双方士兵的肢体断碎和痛苦哀号,不由垂下视线,正见一层甲板上蒲卢浑在几个侍卫的簇拥下匆匆而过,气吼吼道:“怎的都不见了?速去搜索!”
  说的定是他们几个,他忙抬起头,心中偷笑:“嘻嘻,这时才发觉老子们不见,岂不太迟了。”
  他的一颗心彻底放宽了,经过了这么久的时间,三相公自是早已带公主主仆逃离船了,现在的他就等个合适的机会跳进江里水遁。却听满船的女真兵们俱发出欢呼声,他定楮一看,原来金军竟击退了韩军,那些大宋巨舰齐齐往回撤去,不免有些诧异:“韩军怎会如此不济?”
  金军乘胜追击,过了江心之际,更将宋军舰队打散,往两边逃去,这厢的金兵们看得痛快,锣鼓震天敲将起来。
  受到激励,金军两艘先锋船加速往前冲去,欲攻向韩军的主舰队,不料驶了一程,皆停滞不前,便有两个巨大的漩涡绕船而起,眨眼功夫,两艘先锋船便在江面上消失了。
  他与身边的女真兵们皆看得呆若木鸡,太奇怪了,这是什么秘密武器?在金军赶紧儿收兵的鸣金声中,身边的女真兵吐舌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