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节
作者:死磕      更新:2021-02-17 20:36      字数:4708
  ,将那献计的汉奸换成自己,想当年他看到小说中的这一节时曾对那个汉奸切齿痛骂不已。
  君不见君的那句话总算稍稍宽解了这个心结:“胸中日月两相连,本照我心不照天。”没错,人生岂能尽如人意,行事但求无愧我心,就算最终天底下的人乃至后世的史书都把这笔帐算在了自己头上,只要自己问心无愧就行了。
  这是他唯一的选择,也是一场豪赌,虽然开始时因金兀术不相信他的底牌差点将他飞出局,好在,他及时地用女真话已显示他的博识,更故弄玄虚地说时辰未到,所以天机不可泄露,令金兀术在半信半疑中,终于接受他的条件——他与三相公留下来作为人质,直到说出那个秘密。
  其实,这也是陷于绝地的金兀术的唯一选择,毕竟,四处打探的结果都是令人失望的,只有这个小子的话带来了一线希望,事已至此,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了。作为大金最杰出的军事领袖之一,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用几百个义军的性命换取数万金军的性命,这个赌都是值得的。
  “小月,你听我说——在海州失陷后小生曾被鞑子充作文书,所以识得一些女真话。”他看看窗口上晃动的金兵身影,故作神秘地压低声音:“小心有人窃听,你哥哥我对金兀术讲的都是大话,哪有这么大的神通,一句话就可以活数万金军,不过利用他急于突围的心理赌了一把,你看,这不先救了大伙吗,接下来,我俩就想办法脱身吧。”
  其实这才是大话,即便以三相公的身手,在这四面是水的环境中逃脱都成问题,更不要说再带上他这个累赘了。而且,在万分绝望中得此一线生机的金军,对他俩的看守自是不会有一丝疏忽,外面的看守足有一支百人队呢。还好,他的这一番半真半假的话哄过了三相公,脖子上的剑一移开,他便一头扑在床上睡觉了,他可不想再被三相公的问题缠住,言多必失,而且,他也确实要养精蓄锐,随时应变。
  再一次跟他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三相公看着他趴在床上的背影,心潮起伏不定,又信了他一回。
  “咚咚”有人敲门,一位武士恭敬相请:“大将军请二位共进晚膳。”
  他却之不恭,携着重束发扮回公子的三相公大摇大摆出了门,原来天色已晚,湖面上灯光点点,夜风吹在脸上十分爽利,他面上与三相公指点说笑,心中却忐忑不安,应该什么时候亮出底牌呢?
  进得宽敞的主舱,灯火通明,照着两边一排台几,已有人在座,正中一张大案,金兀术端坐那儿,巍自不动,只说了一句“给二位少侠看座”,早有伺女引他俩左边行去。
  在座的人数不多,只四、五位武将和两、三位文官,俱是一人一几。他留意到,右首的那些武将皆身着猛安、万人长的服装,虎视眈眈地看过来,不免心惊,这晚膳的级别可不低,别是个鸿门宴哩。再看那左首首座的文官是执事打扮,年纪跟他相若,手持羽扇,面容清瘦白皙,甚是英俊,那执事见他过来,微笑起身相迎,并无对面武将脸上的敌意。
  他与三相公紧挨着那执事坐下,却见对面首座的椅子空着,不知是为何人所留。那执事放下羽扇,欠身与他见礼,竟操一口标准的开封府官话:“两位少侠,大金四太子麾下哈迷蚩有礼。”
  他又一次受到心理反差的冲击,小说中那个被割成一个瘢鼻子的的丑军师竟是如此一个翩翩佳公子,唉,所谓的历史,大概都是一家之言吧,对正统的反面无一例外地进行丑化。不过这家伙可是金兀术手下的头号谋士呢,自己要小心应付,他忙拉三相公还礼。
  地位显然不低的哈迷蚩以金兀术代言人的身份一个个介绍过去,名叫大挞不野、阿厘、蒲卢浑等的武将文官一一同他俩见礼,真真是上宾待遇,对方可谓用心良苦,毕竟数万大军的性命系于他一身。
  便有一溜女真姑娘进来奉茶,在后世只爱饮可乐的他在挞懒大营里学会了饮茶,对于一个以肉食为主的马上民族,具有“攻肉食之膻腻,涤通宵之昏寐”的茶,是一日不可缺少的。
  端起面前的青瓷小杯,茶色淡黄,他抿了一口,甘甜清香,较之挞懒大营里的那些粗茶,这茶就精致多了,想来是这次南下的掠夺之物。
  寒暄不几句,身着民族服装的女真姑娘穿丛蝴蝶般地开始上菜,热气腾腾的菜肴分装在一只只白瓷小盘儿,雅称“盏”,每个台几放上一盏,较之挞懒大营中数人同吃一大盆菜文雅多了,那哈迷蚩俨然是个宴官儿,上一道菜就介绍一道。
  依次上来的菜名是:肉咸豉、爆肉双下饺子、莲花肉油骨、白肉胡饼、烤太平乳猪、圆鱼、蟹粉炒花儿、沙鱼、水饭咸鱼瓜,共计九道菜。
  很快,各台几上九只小盏放好,并一壶一杯酒,哈迷蚩兀自滔滔不绝地讲解菜式:“……这莲花肉油骨,用的是清晨沾露的荷叶包上精肉、小排配蒜蓉、胡粉蒸制,一口下去,油而不腻,余香不绝……”
  这厮口才极好,结合现成的菜肴解说,端的是色、香、味俱全,一天尚未进餐的他,早已食指大动、口水直流,但主人还没有动箸的意思,他这个客人怎好造次,惟有在肚中大骂哈迷蚩罗唣;又注意到对面空着的首座亦摆好酒菜,大约是在等这个人入席,他怎么想也想不出金营中还有一个连金兀术都要等待的大人物,便连带一起骂了:什么玩意,不就吃个饭呗,要来快来,摆什么臭架子?
  这当儿,便听舱口传来一阵金玉碰撞的轻音妙响,满座的目光顿时投过去,他也不例外,眼睛不由一亮:一位粉琢玉砌的小使女引一位宫装丽人仪态万千地入得舱来,那宫装丽人着一水儿白色的短襦长裙,外罩一件鹅黄披帛,腰间的绅带上几个玉石挂件随她款款而来的婀娜身形发出悦耳的声音,有如一副似梦似幻的仕女图儿,可惜她头上却戴一顶白纱帷帽,罩至颈下,看不清真实面目。原来等的是这么一位可人儿,他不禁为自己刚才的谩骂在心中致歉。
  自他进舱后一直未动身子的金兀术竟起身相迎,在座的文武官员亦紧随其后,金兀术以极其尊敬地口吻称呼:“公主,请上座。”
  敢情,人家才是真正的上宾,和三相公皆坐着没动的他诧异地直眨眼睛,这宫装丽人是何许人也,连金兀术都要敬她三分,公主——这可是对汉人皇室的称呼,难道金军掳了位大宋公主?
  香风袭来,直觉地认为这公主是个美女,一向对美女感兴趣的他顾不得三相公的白眼,使劲地看过去,试图看透那层白纱,可惜徒劳无功,小使女已扶着那公主坐下。
  总算可以开吃了,因为看不到“秀色”,他“可餐”的目标当然要务实了,顾不得斯文,第一个夹菜进口,好香!莲花肉油骨的油水顺着他的嘴角流下来,他顾不得擦拭,又连吞进两个爆猪腿肉馅的饺子。
  直到三相公踢了他一脚,他才省过来哈迷蚩正跟他敬酒。有所恃的他也不怕慢待对方,举杯意思一下,又投入到美食当中,真是到这时代后吃的最满意一餐,他一面吃一面寻思:做人要“投之以桃,报之以李”,对方既然用这么好吃的东西招待自己,若自己将来有一天在大宋当权,一定用同样的美食回报大金使者。
  自那公主坐下后,一直未开口过,筷子也没动过一下,而金人似乎习以为常,并不去叨扰。然而,这些一贯胃口甚好的女真人看起来也毫无食欲,也难怪,绳子都套在脖子上了,哪有心情吃喝。还好,有个能说会道的哈迷蚩在这里,从南谈到北,从天讲到地,够见识博广,使晚宴不至于冷场。
  这哈迷蚩也真沉得住气,压根不提金军现下最关心的那件事,而对面的武将显然已不耐烦了,一个个急得吹胡子瞪眼,恨不能拿把刀子架在他脖子上,逼他讲出来。
  由狼吞转为细品的他一面应付着哈迷蚩看似寻常、其实暗藏机锋的话语,一双眼睛却不住瞟向对面的公主。不知怎的,这正襟危坐的遮面公主他越看越顺眼、越看越亲切,这感觉来得一点也不突兀,仿佛乍见到一个失散了多年的青梅竹马的小恋人,从她那长大后的轮廓慢慢追寻儿时的记忆,那沉淀在心底的情馨一点点散发出来,越来越浓郁,这种心情只有一个词可以形容——妙不可言!
  他想撩开那层面纱的欲望越来越强烈,忽然克制不住地站起来,所有人的目光刷地聚在了他身上,除了那公主,她的面纱纹丝未动,倒是她身边的小使女一双大眼睛对他眨巴着,显是对金军中突然冒出的这两个大宋少年甚感好奇。
  他这才明白自己不知要说什么,只好掩饰地端起酒杯:“在下敬各位还有……公主一杯。”
  那“公主”二字他说得甚是犹疑,不晓得她给不给自己面子,一不留神将酒洒了一半,公主身边的小使女已忍不住笑将起来。
  寡言少语的金兀术此刻方为他们介绍:“襄晋公主,这二位可是你大宋的少年英雄——明日、小月,他俩今日孤胆救群雄,某家也十分佩服,来,大家饮杯!”
  这位号“襄晋”的大宋公主不知是给他还是给金兀术面子,总之抬起一只嫩葱根似的纤纤玉手挽个兰花指,略掀面纱,露出一个线条完美的雪白下巴和动人心魂的樱桃小口,另一手举杯抿了一口便放下。
  他的心脏空前剧烈地狂跳起来,这绝非简单的惊艳,而是那似曾相识的轮廓带来的震撼,那是怎样的一种震撼啊,是在另一个时空里见到了同时空人的震撼,原已淡漠的二十一世纪记忆一下子被钩出了水面,他的脑海里一片空白:她是谁,怎么自己好像在后世见过她,天,这不可能,老子一定是疯了!
  他忘形地一口干掉杯中酒,竟忘了坐下,直到那小使女又一声轻笑才惊醒了他,他满脸发烧地落座,自然免不了三相公台几下的一顿“无影脚”,他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不停地告诫自己:这是你的想象,是想象!
  却见那个叫蒲卢浑的金将忽地站了起来,用生硬的汉话请示:“四殿下,末将想邀明日下场比武,为大家助兴!”
  到底是心直口快的女真人,这么干脆地直奔主题。自己要有苦头吃了,有些发毛地看着这个巨灵神般的大块头,他正想着应付之策,金兀术却脸一沉,喝斥道:“坐下,你要让天下人耻笑某家摆鸿门宴么?某家治军不严,让明日少侠见笑了,该罚一樽酒。”
  看着蒲卢浑像个犯错的孩童般乖乖落座,看着金兀术豪爽地一饮而尽,他有些明白了对方能够跟心目中的大英雄在这时代并驾齐驱的原因:因为他也是一个真正的大英雄——女真人的大英雄!
  老子也要做一个言而有信的大英雄!他差点就要脱口道出那天大的秘密,便听得金兀术一拍掌道:“熄灯,某家要请公主和二位少侠看一件千古异宝。”
  他擦着额头的冷汗,暗暗庆幸自己没做出傻事来,现在绝非吐露秘密的合适时机,否则三相公第一个饶不了他,还有在襄晋公主前的形象也毁了。
  四周的油灯一盏盏地灭了,舱内渐渐一片漆黑,他屏住呼吸,瞪大了双眼,到底是什么宝贝,要在黑暗中观赏,莫不是夜明珠?自己倒要开开眼界,不过,区区夜明珠也算不上什么千古异宝呀,到底是什么劳什子?
  不一会,一点蓝光在黑暗的中央位置泛起,晶莹眩目,那点蓝光渐渐膨胀,形成一簇跳动的蓝色火焰,充满了神秘色彩,这般奇异的情景当真是他生平仅见,相信周围人等除了金兀术外皆是如此,因为他听到了惊叹的急息声此起彼伏。
  火焰渐渐收缩成拳头大小,然后变幻成一团淡淡的白光,那祥和的白光仿佛照在每个人的心灵里,他听到了周围原本一片急促的呼吸声立刻平缓了。仿佛水落石出般的,光晕中露出一个宝塔状正方形的玉石来,上面伏着一个流光溢彩的灵兽雕像,蓦地一声黄莺般清脆的娇呼响起:“和氏璧?!”
  被这如雷贯耳的三个字震得浑身一抖的他听得真切,这一声来自对面,他应声望去,更大的震惊又袭上来,借着那劳什子的微光,他分明看见了襄晋公主掀开了面纱,露出整个面孔,那讶然的绝色面孔是如此的熟悉,后世的记忆汹涌而至,他创造的那句名言回荡在耳畔:“你相信轮回吗?我信,想想看,在人类漫长的历史长河中,在某一个年代,一定可以找到一个在品貌性情各方面都跟我酷似的男孩,也一定可以找到一个各方面都跟你酷似的女孩,那便是我俩的前世了,经过了多少度的轮回,今生我俩终于碰在了一起,这可是几千年的缘份……”娘啊,这襄晋公主竟跟他后世暗恋的名模小瑶生得一模一样!他本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