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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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磕 更新:2021-02-17 20:36 字数:4714
“轰”的两扇门应声而倒,外面人影憧憧,阳光久别地射入。门一开,对方闻到了一股尿臊,以为是鞑子兵临死前的大小便失禁,皆掩鼻嘲笑。烟雾袅袅中,躺了一屋子的鞑子“尸体”们突然全跳了起来,毫无防备的对方尽吓得魂飞魄散,靠前的几个大汉未及叫出一声,便血花暴起,被分成了几段。
偷袭的一幕反过来重演了,憋了一肚子“尿”气的女真兵如虎入羊群,枪挑刀劈地向屋外冲去。血战以不可逆转的方向开始,他被夹在几个士兵中间,像被卷在滔滔的洪流般地身不由己,涌出去。
正陶醉在胜利喜悦中的红巾军被杀了个措手不及,女真兵们一下子冲入了对方的人群之中,大开杀戒。而处在外围的红巾军弓手,因双方混杂在一起,无法发箭,眼看着那些鞑子兵们像一把巨大的双刃刀一样,切开一道口子冲到街心,向来时的方向杀回去。
这是他的决策,撤往自己熟悉的方向总强过面对陌路上的风险。这是他第二次身临冷兵相接的战场,不同的是,第一次是个旁观者,这次却是个当局者。眼前人类肢体器官缤纷飞扬的血戮场面,是他看过的战争电影所无法表达其万分之一。
女真兵的前锋迅速撕破了对方的防线,已有一大半突围而去。直到这时,对方才发起象样的反击,仗着人数众多,将剩下的女真兵分割成几部分。那些红巾大汉也甚是骁勇,并非想象般不堪一击。
毕竟是以寡敌众,又经过连番鏖战,滞后的女真兵失去了方才的锐气,陷入各自为战的被动境地。他处在一支滞后的小队中,在以忽里赤为首的十几个士兵的护卫下,组成一个小型三角战阵,向前冲去。
眼前红巾闪动,不知道对方有多少人,他装模作样地横着弯刀随战阵移动。心头忽警,他顺着感应看去,却是那个眼熟的落腮胡大汉,炯炯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他也不客气地盯着他。有十几个钢铁战士护卫自己,心想怕你这个大胡子怎的?
大胡子看到夹在中间的他一直没有动手,猜测他是个头目,便一声大喝,挺起手中的红缨枪杀来,正所谓擒贼先擒王。大胡子显然也是个小头目,众大汉唯其马首是瞻,俱加紧缠斗,掩护着大胡子杀入阵中。大胡子甚是凶猛,连冲过两三个阻拦的女真兵,直扑向他。
“竟是个狠角!”他的小脸被这瞬变的情况吓得刷白。忽然明白了被大胡子看中的原因,自己处于阵中枢纽的位置,一旦被大胡子占据,这战阵就会自内而外地崩溃。正所谓一子杀通杀,一子活通活。
他心中暗暗叫苦,自己可是阵中最薄弱的环节,若真被大胡子收拾了,再从里往外一搅和,那大伙儿一起完蛋。其余的女真兵亦看出了大胡子的意图,自家人知自家事,晓得这个草包十人长的分量,如何是人家对手?一个个心叫不妙,但俱被对方以三倍的人力缠住,分身不暇,眼睁睁地看着大胡子雷霆万钧之势冲向阵中心的他。
大胡子认为这个一直不出手的家伙说不定是个高手,故这一击是全力。他想后退,却被对方志在必得的枪势罩住,连呼吸都似乎被封住了,心中惨呼:“这下完蛋了,天王老子也救不了自己,想不到老子竟命丧于此。”
在这一瞬间,一个奇怪的感觉出现了,他胸口的某一点跟全身像是产生了感应,接着一圈冰凉泛起,又一圈火热漾出,一冷一热的感觉像水纹一样地涌遍全身……令人惊异的现象发生了,他的精神一下子集中在自己和眼前的大胡子身上,而周围的人仿佛被隔在了另一个世界,他看到他们,却跟他们毫无关系,这种前所未有的感觉是他心中的言语所无法表诉的东西,连属于21世纪的他也无法用自己的知识解释这种现象,只能认为这是人类面临生死关头被激起的本能潜力。仿佛菩提灌顶,他顿时想起身上还有救命的护身甲,在这性命攸关的千钧一发之际,他的脑海里生出一个以死搏活的险着。他看着那锋利滴血的枪尖慢镜头般地递过来,避也不避,其实也无从躲避,竟就将胸膛迎了上去。边上的女真兵皆露出绝望之色,大胡子也没料到他如此不济,手中枪的几个后势也无法施出,枪尖“当”地捅破他外面的铁甲,就这么将他挑飞了起来。无论在哪一方人的眼中,他都必死无疑了。
飞到半空中的他胸口一阵撞痛,从喉咙里逼出一声低呼,清楚地知道那贴身的护甲挡住了这必杀的一击。他的双手下意识地一挥,弯刀脱手而出,旋转着划了一串优美的弧度,在大胡子的张口结舌中和周围人不能置信的眼光中,扑地插入大胡子的胸膛。那鲜花般绽开的红血凝固在他的视网膜中,他的脑袋轰的一声,知道自己做了生平想都不敢想的事——杀人!
在双方人的眼中,他是临死前的孤注一掷击杀了大胡子,女真兵对他落下的“尸体”投过尊敬的一瞥,为他用自己的生命保护了全队的安全。这些刀口喋血的战士显然见惯了同伴们的倒下,便专心厮杀,再不理会。
轰地他摔倒在地,各种正常的感觉立刻恢复了。周围刀光剑影,喊声震天,失去对手的他呆呆地趴在地上。从小到大连鸡都没杀过一只的他,木然地看着面前大胡子不甘心瞪大眼珠的尸体,恍若隔世。
一滴晶莹剔透的血珠从他额前的发丝滴落尘土,这是他的双手沾染的生平“第一滴血”。
处在三角阵顶端的忽里赤看到对面的大汉向他身后露出惊惧的眼神。他奋力前攻,将对方杀退几步,不知所以地侧身一瞟,不由又惊又喜,只见他以为必死的明日十人长,正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围攻的红巾大汉们显然因大胡子的无功而死失去了信心,一个个力怯手软。其余的女真兵也发现了对方的混乱情形,乘势一冲,这支小队也突围而去。
他被忽里赤和另一个士兵架着跑到了村外,先突围的女真兵们已列阵掩护,发箭将尾随追击的红巾军阻在村口,原来他们是最后一批了。
他带着梦游的表情,瘫倒在地,犹未从第一次杀人的心境中走出。不一会,对面的红巾军像他们突然出现一样失去了踪影。女真兵们不敢掉以轻心,依旧保持着高度的戒备,深恐对方玩什么花招。
对面灰尘扬起,马蹄声急,女真兵们皆脸色大变,来的是步兵的天敌——骑兵,他们一个个剑拔弩张,只剩下必死的决心。呐喊声中,一面绣金大旗冲出了灰尘,上绣一头傲啸的东北虎——大金的标志,一个天神般的银甲女将冲在了最前方。原来救星到了,血战后的步兵们不禁举手欢呼起来。
回援已迟的女真兵们心情沉重地掩埋了同伴们的尸体,一把火烧了已空无一人的村庄。在这场不到一个时辰的伏击战中,精锐的郡主亲兵营步兵后军,五百人只剩了八十七人,且损失了大量辎重,对全军的士气不能不说是个打击,出师不利。
参战的士兵们个个带伤,但有一个人除外,可以说是毫发无伤,还是这场败仗中唯一的亮点,他就是他。
完颜楚月眼含热泪,简单地祭奠了阵亡的将士,抚恤了受伤的兵士,麾师上路。只有忽里赤的汇报给了她一丝欣慰,他如实报告了明日十人长的表现。完颜楚月边听边详细地发问,当听到“尿破烟熏”那一节,心中是先羞再惊又笑,当真是匪夷所思,断无第二人能想出此计。而飞杀大胡子的一幕只有她知道怎么回事,是那个护身甲起了作用,她并不点破。
完颜楚月当即宣布,升完颜明日为步兵百人长。或许,一支锐气受挫的军队太需要一个英雄了,她越过了严格的军级制度,颁布了这条突兀的命令,她想,希望他不要令自己失望。士兵们立刻欢呼,为郡主的赏罚分明。
她从奔骑上扭头扫过躺在马车上的他,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情愫,真是一个奇怪的男人,有着很多奇怪的表现。他刚才吐得一地污秽的狼狈样一点都不像是个拯救了八十多人的英雄,而她得知后军遇袭后第一想到的就是他的安危。她故意把他安排在后军就是为了这个家伙的安全,却弄巧成拙,令他经受了一番磨难,还好他很争气,还赢得了士兵们的尊敬。
他不是个武人,却不仅救过自己,现在还救了这么多兵卒。用尿布遮鼻呼吸,她一想起刚才忽里赤活灵活现的比画就想笑。她对这个家伙的兴趣愈发浓厚了,他像一首难懂但有趣的诗,每一个字的含义都是新的。
他舒服地躺在了辎重马车上,呕吐后在清清的河水里漱过的嘴十分爽利,边上就是那个宝贝小铁箱,这个不起眼的东西没有被红巾军们带走,他们损失的主要是粮草武器。他听到了郡主的嘉奖令,眼前不断有经过的士兵向他致意。他心满意足,第一次感到自己在这个陌生的世界站稳了脚跟,就好像他在举目无亲的珠海得到了第一份工作一样,他得到的不只是个嘉奖,更是个信心。
他此刻什么也不想,仰视着蓝蓝的天空,就在颠簸的马车上入睡了。
第五章杀戮战场
“灯光,准备;演员,到位……”眼前是多么熟悉的场面,一座车间般的大屋里,一位摄影师和2位助理在那架昂贵的西德机器前忙碌着,另外一大圈人在几盏大灯的外围紧张而有序地工作着,一台巨大的鼓风机开始扬风。摄影师回过头来对他说:“导演,可以了吗?”
他方反应过来,这是对自己说话,这是在珠江电影厂的小影棚,他随口应道:“开拍!”
他心中有数,在片场,摄影师是半个头,尤其在他这个半路出道的愣头青面前。他的工作只是写好被广告主认可的创意脚本,然后交给制片人组班,最后由摄影师打理现场的一切,自己只需说一声“开拍”就可以了。
他听到了他爱听的胶片转动声,目光投向了灯光汇处,眼睛一亮,演员竟是他一直心仪的广告名模罗小瑶。他永远忘不了自己第一次见到小瑶的情景,那是他入行后的第一次跟片,充当打杂的剧务,当时25岁的他对这些大牌名模充满了好奇与仰慕。
他利用身为工作人员的便利,悄悄地出现在正在化妆的她的身后,欣赏她窈窕动人的背影。小瑶仿佛知道有人在背后看她,就这么一转头,给了他灿烂的一笑:“嗨。”
那一瞬间,他才明白了“惊为天人”这个词的真正含义,顿时神魂颠倒,只变成了小瑶一个人的剧务了,更被她戏称为“小跟班”。他沾沾自喜,真以此自居,整日屁颠屁颠地跟随在小瑶后面捧衣拎包,那两日的美妙时光至今难忘。
从此,他便以影视广告为重点发展方向,一个不足为人道的秘密就是想再度跟小瑶合作,这是他想到可以跟她亲近的最好途径了。
他疑惑地看着灯光下千娇百媚、熠熠生辉的她,心想自己什么时候达成心愿了。眼睛一花,他刷地置身于聚光灯下,小瑶的俏脸近在咫尺,鼻息可闻,就像电影中由全景一下子推至特写,感觉像在——飘!
他倒不疑惑了,仿佛这是理所当然的事,就这么跟小瑶面面相对,心中只充满了惊喜,直到她使劲向他使眼色。他心中恍然一动:“小瑶是在叫自己对白,原来自己不仅是导演,还是个演员”。
他想通了这节,台词脱口而出,却是他以前为追女孩子而挖空心思编造的一段歪话:“你相信轮回吗?我信,想想看,在人类漫长的历史长河中,在某一个年代,一定可以找到一个在品貌性情各方面都跟我酷似的男孩,也一定可以找到一个各方面都跟你酷似的女孩,那便是我俩的前世了。经过了多少度的轮回,今生我俩终于碰在了一起,这可是几千年的缘份,你说,我们是不是很幸运,是不是该珍惜?所以……”
他看到了自己的唾沫星喷在了小瑶脂玉般的脸颊上,而她不以为忤,眼中分明有感动的泪花闪动,他不禁也为自己感动起来。
这时,场外传来了叫停声,正说到兴头上的他大叫:“不准停,老子是导演,我不叫停,谁敢叫停?”
他大叫着睁开眼,看到床前的灯座上挂满了烛泪,暗红的烛芯映着帐侧的盔甲、刀枪,原来是南柯一梦。双颊旁有冰凉的液体滑下,他知道是自己的清泪。这相隔千年的梦境将他拉回了那个他生于斯长于斯的时代,他的心潮久久不能平静,再也无法入睡,披上羊皮袄,掀帐而出。
他信步走在繁星点点的秋夜下,站岗的小校向他抚胸致敬:“百人长。”
他微笑着挥挥手,步出自己的营地,登上一座插旗的土墩。他在清爽的夜风中深呼吸一口,舒解自己的情绪。眼前营寨如云,旗幡如林,绵延数十里,黑压压围了远处一座灯火通明的城池。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