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节
作者:
江暖 更新:2023-09-03 10:27 字数:4748
有了爱情的风儿,嘴角眉梢都流淌着甜蜜,教我心酸又欣慰。吾家有妹终长成,我捧在手心里的宝贝,已经长大到可以谈婚论嫁的年纪了吗?所幸那叫宁远的男子,对风儿也疼爱有加,细心照顾。我放下了悬着的心。即使我仍然认为没有一个人能配得上我独一无二的妹妹,可是只要她喜欢,又有什么不可以?
风儿笑着,我就是快乐的,她哭的时候,我心痛得无法呼吸。所以当她心脏病突发躺在床上悄无声息的时候,我也觉得自己快要死去。
我司徒奇风,本就一无所有。活着,也别无所求,只有妹妹,是我唯一仅有的。她要是不在了,我还留在这里做什么呢!
没有了云的天空,还是天空;没有了天空的云,却已经不是云了。
与其不知所谓的活着,不如换一个妹妹生的可能。我动用了司徒家的禁咒,却作了小小的更改:用我一生,换她一生,自她去后,我于黑暗中受烈焰焚身之苦,直至她魂归方止。
当烈火灼上我身体的时候,我一点也不觉得痛苦,只觉得得意和幸福,我终于成功了,不是么?
可是,风儿那个聪明的笨蛋,必定不知道天纵其才的哥哥,已经给了她完整的生命吧!她那么善良,会不会因为我的付出而伤心,会不会因为以为与我性命相连而束手束脚;会不会因为自己只有一半生命而错过太多美好的东西?那样怎么可以?我的妹妹,是一定要幸福而自由的活着的啊!我着急起来,我想要告诉她,可是,已经渐渐消失的意念,已经无法到达她的世界。
我在黑暗里焦急的等待时机,天可怜见,她一次偶然的受伤,生命气息减弱,让我终于找到机会与她相见。将妹妹紧拥入怀,只觉得仿佛拥入了整个世界,叫我的生命变得如此鲜活有力。真想永远不放手,就这样幸福下去,那样,该有多好!
可是,已经模糊的双手,在提醒我时间的迫切,怎么可以叫我的风儿知道我为她做过的事,如果让她知道了这些,她怎么还可能若无其事的活着?
于是,我告诉她,她拥有完整而独立的生命,并且于我也无半点损伤。我知道她会相信我的,一如从小到大,她都盲目的信任着她心中无所不能的我。
当她背影消失眼前的瞬间,我也消散于无声黑暗里。我眼角飘落于彼岸花上的泪水,掺杂着喜悦,幸福和安慰。
这一生,有妹妹相伴二十年,已是上天对我的恩赐。这一生曾经幸福若此,再无遗憾,只是这幸福,匆匆,太匆匆!
第五十章 天若有情(二)
“还是不行吗?”眼看着又一个人被抬出,如风紧紧抓住门把,虚弱的靠在门口。
连青摇摇头,一连几天没有休息,眼底已经有淡淡的青紫色。
如风闭了闭双眼,一阵无力感袭来,几乎就要坐在地上。
她们已经试了很多种方法,但是还是没有明显的效果。每天都有人死去,她只能看着,却无能为力。这一刻,她真恨,没有再学好一点,没有再能干一点。
“小公主,你回宫吧!”
如风猛地抬起头,惊疑不定的看向连青。
连青看也没看她一眼,淡淡的说道:“您在这里与他们同生共死过,想必太女殿下民心大失的危机,已经稍微缓解。您在这里继续再待下去,已经没有意义,徒送性命而已。所以,您离开吧!”
松开紧握着门把的手,如风望着外面,风吹草动:“连青,我似乎还不太了解你呢!”
“连青没有那么聪明,只不过一个大夫而已,关注公主的,另有其人。”转过头来,盯着如风的侧脸,神情复杂,“只是没想到公主殿下深藏不露,连骥山营那种地方的人都可以训练成如今的样子。那对兄妹可真对您言听计从,竟果真除了病人大夫,一个人都不准进。”即使是皇上,太女,都被生生拦在了外面。忽然心底一叹,行天,遇上这样的女子,是幸还是不幸?你可知道,你求我进来时满脸的忧心和急切,已经多年没在你身上出现过?可是,这女子,似一潭清水,明明清可见底,却时深时浅,摸不透啊!
定定的望着外面,几个人正在晒晾衣物,如风定定凝望半响:“骥山营的人,我没做过什么,是他们自己内心的执着,才一步步成长。连青,我们都学医术,没到最后,怎么能自己先逃走?我可以不崇高,却不能违背自己职业道德。”微微一笑,即使是医生断言自己活不过十岁,二哥不是也没有放弃她么,所以,她才可以多享受那么多年的生命!
“公主,您不是大夫,不必那样要求自己。”
如风抖抖裙子,“不,我是。从我奔出皇宫那一刻,我就已经是了。所以,绝不可以逃走。”看见一人满脸急切的朝她奔来,脸色一变,冲上前拦住:“怎么了?”
那人眼中泪光闪动,嘴张了张,却是没说出话来。
只觉得脑中有什么嗡嗡作响,拔腿往纳南晴钰住的房间奔去,不可以,纳南晴钰,你绝对不可以!
床上,纳南晴钰静静躺着。如风推开门,却觉得浑身颤抖,迈不动脚步,只呆呆的望着床上。
身后,连青也喘着气赶到,一看到床上纳南晴钰的情形,也是怔住。
极小心的,如风挪动脚步,慢慢靠近床边,俯下身去,一手轻轻抚上他已经渐渐失去光泽的青丝,“晴钰。”
睫毛颤动,纳南晴钰睁开眼,眼神清明,看着她,溺人的温柔:“你记得我名字啊!”
连青悄悄转身离去,不忍再看,这么平静,寒热症状都已消失,也就是,即将离开了。
鼻子一酸,如风点头:“是啊,我记得,我一直都记得。”一滴眼泪掉落,砸在纳南晴钰脸庞。
伸手一摸脸上,湿湿的,热热的,纳南晴钰极为甜蜜的笑了:“这滴眼泪,是为晴钰流的么?我真高兴。”
缓缓抬手,如风忙将头低得更近一些,纳南晴钰拭去她脸上泪珠:“为晴钰流的眼泪,一滴就够了。所以,不要再多了,好不好?”一滴,会叫他幸福,再多,却叫他心痛。
握着他的手,如风将脸紧紧贴上,死咬着唇,不敢说话。
感受着掌心传来的细腻触感,纳南晴钰望着如风的脸,似要用尽一生眷恋。这是他倾心爱恋的女子啊,是承诺了要娶他的未来妻主。这一生,从未像此刻这般有生的渴望,他多想活着,哪怕只有一年,不,只要再一天也好。
“小公主,你喜欢过我么?”知道她不爱他,可是喜欢呢,会不会有一点点的喜欢。
如风将脸埋在他手掌里,半响不语。纳南晴钰静静等着她回答,期待的心却渐渐沉下去,原来就算是喜欢,也不行么?
努力的扯动嘴角:“其实我早就知道啊,不喜欢也没关系……”
一只手突起捂住他的嘴,余下的话就消失在她指间。
如风望着他:“第一次看见你,就觉得这个小孩怎么脾气这么坏,救了他还要挨骂;第二次见你,愈加生气,明明是想帮你,又被你骂。可是,再后来,被你又推又不给好脸色看,却常常叫我发笑;听见你不受宠爱,会替你不平;看见你受委屈,会叫我心痛。”
纳南晴钰惊愕的盯着她。
如风移开他嘴上的手,细细理着他颊边秀发:“在冷苑看见你躺在地上时,会叫我害怕。我在想,要是从今以后看不到你怒气冲冲瞪我的样子怎么办呢?再不会有人,皇朝之上努力争取,只为与我有缘再聚;再不会有人,要我背他,明明已经把我累得不行,却还要叫我唱歌那么可恶。只要一想,都觉得寂寞啊!”
泪水慢慢模糊了视线;纳南晴钰只觉得一颗心,被巨大的喜欢涨得满满的,她在说什么,是因为他快要死了,所以才会出现的幻觉么。
“所以,晴钰,不要自已走掉。你说过的,你想要陪在我身边的,怎么能这么说话不算话呢?”
泪水掉得更凶了,纳南晴钰使劲摇头,他才没有说话不算话,小公主这个大坏蛋,又冤枉他。
可是没给他机会反驳,如风又继续说:“你知不知道,你是这个世界上,第一个因为我是我,才喜欢我的人。所以怎么可以,让你走掉呢?”这声音极低极低,低得他快要听不到。
什么因为她是她,怎么觉得听不明白呢。纳南晴钰想问的,可是眼皮越来越沉重,似有重物压来,他快要睡着了么?
恍惚中听见小公主在急切的说着什么,纳南晴钰努力的想抬头,想听得更清楚些,可是总也够不着。感受到一双手将自己抱起,靠在了一个人身上,鼻端传来淡淡甜香,无比熟悉,他满足的笑着,终于要安心睡去。却突然想到;万一她趁他睡着的时候把他忘掉怎么办呢,她说不定会遇到更可爱的少年,没准就连他的名字都想不起了呢?心头一阵恐慌,竟生出几分力量,张嘴狠狠咬上那人的肩膀,直到嘴里尝到一股血腥,才心满意足睡去。这样,只要一看到肩上的印记,会有一点想起他吧!
双眼紧闭的少年,嘴角一抹嫣红,神情得意而满足,似乎只是完成一桩恶作剧后睡着了。如风紧紧抱着怀中的人,只觉得心脏像被撕裂一般疼痛,她还没来得说,说她喜欢他,或许不止喜欢。她还没有分清楚,他怎么可以急性子的走掉。眼中干涩,一滴眼泪都流不出,她却分明听到,心里有倾盆大雨在下。不,不是她心里,是外面有倾盆大雨在下,天真有情么,所以帮她流泪?
屋外,阳光灿烂,连青拉住了要冲进去的侍人,身形微微发颤。
天若有情(三)天若有情(三)
太阳升到正空,又慢慢落下。门开了又关,关了又开,屋里的人始终没有动上半分。
连青长叹一声,点燃了屋内的灯:“小公主,您就算再抱一个月,也不会把他给抱活的。让他安心的去吧。”
如风面色平静,缓缓开口:“连青,我为什么没能治好他呢?”
盖上灯罩的手,微微一顿,又若无其事的收了回来:“我们是大夫,不是神仙。”
如风只管紧紧抱着怀中的人,不肯撒手,也不再说话。只要还抱着,他就还没有离开吧。
“小公主,您放手吧!”连青轻轻拍着如风的肩,“就算他离开了,你也还是要继续活下去的啊。更何况,您身边,还有那么多爱着你的人。”
如风闭着眼睛,喃喃低语:“他不同,你不明白的,不明白。”她是且如风,也是司徒如风,她认可和接受了且如风的身份,所以她享受了且如风的亲情和宠爱。可是,司徒如风的那一部分,只有纳南晴钰才真正接近过,纳南晴钰,是这个世界上,第一个爱上,或许也是唯一一个爱上她司徒如风的人。是纳南晴钰让她知道,她被人弃如敝履的爱情,也有人渴望得到,也有人视若珍宝。如今,她连这一个人,也要失去了么?
或许,司徒如风注定的情绝,生生世世都不能得到爱情。所以,她爱的,爱她的,通通离她而去。
“小公主!”连青心下有些不安,因为如风的脸上竟慢慢浮起一丝笑容,极淡极淡,却真的是在笑。
“我没事。”如风睁开眼睛,竟是一派云淡风轻。
轻轻的将纳南晴钰放在床上,拉上被子,如风温柔的注视着,手指轻轻抚上少年的脸:“纳南晴钰,我曾经说过,你值得世间最美好的女子来疼爱。这里的女子个个不堪,所以你才会,去另一个更美好的世界吧?”
如风表现得太过平静,平静得叫人害怕,连青只觉得背心发凉,似乎就在刹那之间,这小公主生生掐断了某根名为伤心的神经。不由得想说些什么,来打断这种奇怪的感觉,连青开口:“这纳南晴钰的后事,该怎么处理?”话一出口,忙不迭的又想打自己嘴巴,她在说什么。
将纳南晴钰凌乱的发丝全部拂到脑后,如风仔细的端详:“埋了吧!”一同埋葬的,还有她司徒如风永远无法得到的情缘,和再也无法说出口的情愫。从今以后,她就只是且如风了。如果她只是且如风,应该就再不会注定的孤独,永远有爱而不能得的遗憾了吧。
慢慢起身,如风想要移下床,却觉得身上衣裳一紧,低头看去。却是小屁孩的一双手,紧紧捏着她衣襟,心里酸楚又疼痛,伸手想要撕下自己衣袍。却在接触到那手的瞬间,浑身僵硬。
忙强压着剧烈的心跳,凝神探向他手腕,大叫一声,“连青。”
被如风突然大变的脸色吓到,连青一跳就过来了:“怎么了怎么了?”
如风张着嘴说不出话来,只茫然的把纳南晴钰的手递到连青面前。
连青不解的把纳南晴钰的手接了过去,心下却一阵惊骇,他的手柔软而温暖,哪像是已经离去半天的人,再一探脉搏,又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