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西和那人面对此景全站立不稳，踉跄退后。
  他们手里揽着的小孩急忙跟过去，“哥哥？”“哥哥？”
  “莱尼，奔尼，认错了，另一个才是。”瑞恩突然发声提醒，声音又快又短。
  那两个小孩各自一呆，愣愣地仰头去望自己身旁的修长身影，再看向对面。这下，别的人也首次注意到，杰西手里牵的小孩，没有带沉重的奴隶镣铐。而戴着镣铐的小孩，正惶惑地打量着牵住自己的这个头顶人马旋臂卷沿帽的人。
  “还真是，长得这么象，很容易搞混呢。”威廉听到自己居然在感叹这个。
  杰西和那人也全面色惨白，低下头，用陌生又熟悉的眼光，仔细端详站在身边的小小身影，不错眼珠的神情，倒象要把小孩给吞下肚子里般，手里也握得更紧。
  两个小孩被盯得手足无措，眼睛求救地找向对面该才是他们从小叫到大的“哥哥”的人，但身体却又似被近旁的人紧紧吸住，脚下动不了，手也不能去做出挣脱的动作。
  “双胞胎，不过是双胞胎啦。”最后，在这些人中，米奇似乎最是见多识广，最先打起哈哈，“大家没见过双胞胎小孩打架吧？这可是米法斯星系的特景。当年，米法斯旧领主开启通往涅磐黑洞的空间窗口时，引起小型宇宙风暴，令该地居民出现基因变异。从此双胞胎的比例大大增加，满街都是长相一样的小孩。小孩子打架虽然常见，但碰到双胞胎打架，还是让我们这些外访者看着很有趣呢。”
  但瞧米奇仍然一脸过渡震惊而居然做出的喋喋不休神经质样子，他根本没意识到自己的嘴巴在讲什么。
  “双、双胞胎？”威廉张嘴结舌。
  保罗也紧盯杰西，然后又瞅住杰西对面相貌相同的人，眼神明暗交替。
  米奇正走去招呼那个和杰西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杰克，看你头上戴着人马旋臂的卷沿帽，该是跟我同来的杰克•；迈德颇森啦？”
  无双听了这名字眼光闪烁，又多看了那人一眼——杰克•；迈德颇森正是据说米法斯暴乱的叛军首脑。
  被称呼为杰克•；迈德颇森的人冷扫米奇一眼，没搭理他。
  “呵呵，杰克的性格是有点差劲啦，但其实人还是很好的。”米奇自我解嘲地对在场别人尴尬一笑，嘴里仍在滔滔不绝，“据说十年前，杰克的母亲出门旅行，丢失了杰克的兄弟，回去后就念叨着‘报应’郁郁而终。他的父亲也伤心去世。我们金山家一位住在无人雪峰下的隐士本就很喜欢杰克兄弟，干脆收留这剩下的两兄弟到自家居住。杰克自那时起很少出来与人交往，性格也就成了这副怪僻样子。我第一次见到他时就想，如果能让这家伙从小去那种大星系多见见世面，也许是另一副可爱模样呢。”
  说到这里，米奇似乎总算想到什么，他傻傻地合上嘴，望向杰西，然后嘴巴又张开，“如果……从小去那种大星系……多见见世面……”米奇环顾四周，终于觉察到现场听到“双胞胎”一词后各人脸上的可怕脸色和视线，他卡一会，“咯噔”一下把嘴巴完全关闭下去。
  杰西握着莱尼的小手，只觉整个室内的明亮模拟日光都围在眼前打转，“母亲……和父亲……都……”
  就在杰西要跌倒的刹那，他感到后背有什么坚实的东西支撑过来，回头去看，却是让他此时连脑子里想一下也要脸色苍白，带给他所有可怕时光，可偏偏又是唯一明晓他所有绝望挣扎的保罗。
  “母亲她……死了……在重新离开孩子后……她死了……”杰西的两眼直勾勾的。
  保罗的脸色比杰西的还要可怕。
  这时，杰克猛然在对面发出大喝，“莱尼，过来！别站在那种人旁边！他不配做我们的兄弟！”
  杰西一震，浑身发抖地转回头，却看到杰克正表情凛冽地瞪视他。
  屋里的人也头次察觉，这对双胞胎的气质，貌似相同，却其实迥然不同。
  “……杰西，原来你还有……这样一个性格的……孪生兄弟……”杰西耳畔，传来保罗低得几乎让人听不清的复杂语声。
  第056章
  “杰西，你个混蛋！”杰克继续肆意倾吐自己的愤怒，“你当初要我在家等你，我一直在等，还跨越千万光年找到这里……可我今晚在宰相宴会上看到什么？穿着猎户军服！佩戴少将肩章！整晚跟在一个公爵后面！而这里，是你自己的弟弟被留在见不得人的地方！锁着低贱的奴隶镣铐！”
  莱尼瞧到哥哥杰克燃烧着火焰的眼睛，怯生生地把小手从杰西掌中抽走，脚下却迟疑着，不知是否要走向对面的杰克。
  “不，我的兄弟……”杰西惊恐地要挽回。
  “母亲在天上看着我们！”杰克伸出手，指向上方，“她的那颗星，就在我们头顶！”
  杰西忍不住抬首去望，同时感到，保罗也震颤地仰起头。
  “莱尼！你给我过来！”杰克不再说别的。
  杰西低下头，看到莱尼站在他旁边，湛蓝色的大眼睛骨碌来骨碌去，里面透着不安。
  杰克干脆大步走向门口。
  “不，哥哥？”“不，哥哥？”奔尼和莱尼都猛用清澈的童音叫起来。
  奔尼拉紧杰克的手，莱尼拉紧杰西的手，“哥哥？”“哥哥？”“你是哥哥？”“你是哥哥？”
  杰克停住脚，低头望着身畔奔尼瘦小带着镣铐的身影，他弯下腰，单手抱起奔尼，又回到杰西这，用另一只手将莱尼拦腰夹在胳膊底下，转身继续向外走，始终没再看杰西一眼。
  “我的兄弟……”杰西多日来疲劳焦虑，加上饮食睡眠失调，屡受冲击下，终于眼前一黑晕倒过去。
  但杰西并没有摔到地上，因为保罗在最后的时刻扶住了他。但保罗有力的臂膀似乎也有些发软，虽然杰西比平日清瘦很多，保罗仍是被他的体重带得一个趔趄，自己也险些栽倒。
  “哥哥——！”奔尼望着这边，猝然手足乱蹬，开始凄厉大叫，“哥哥——！”
  杰克没留神，被奔尼挣脱开去跌到地上。
  奔尼不等杰克过来扶他，已然“噔噔噔”的跑回杰西身边。
  “你们……”杰克看着这边，瞟过杰西死人样的脸色，面上瞬间飘过一丝犹豫，但他瞧到保罗紧紧扶着杰西的手，还有奔尼手脚上戴着的奴隶镣铐，又狠狠收力揽紧莱尼，“好！很好！”
  小莱尼立刻呼吸不畅小脸憋得通红，但他没有哼声。
  “你们等着！我会回来把奔尼带走！我会回来！”杰克愤然而去。
  “哎，杰克，别扔下我呀——”米奇终于醒过味，忙追出门。
  瑞恩仍然留在原地，担心地望着杰西。
  杰克却在这时候皱着眉头重新踏在门口，“瑞恩，快跟上来！”
  杰克直白的招唤，似乎对瑞恩有着莫大的影响力。瑞恩低头跺跺脚，终于跑向门口，只在路过保罗和杰西身前时，才低声对着早就听不见外界音响的杰西飞快说一句，“杰西，对不起，我没想到会这样，我去帮你向他解释……”
  直到保罗一行也匆匆离去，威廉的脑袋仍然发蒙，他干看着旁边的无双，“这、这就是你说的……盛大宴会……？”
  秀刀大反平时自信的滔滔不绝，张了半天嘴才喃喃，“……我的银河……我本来以为……是我在旋转她……”
  ＊＊＊＊＊
  在返回的途中，保罗既没有让杰西开车，也没有去等侍从，而是自公务缠身后，多年来首次亲自驾驶一路飞驰，速度除了杰西外，没几个人能比得上。
  到了克里斯曼府，保罗把杰西抱进那间专门留给他养病的卧室。奔尼紧跟在旁。
  保罗把杰西放到床上。不等保罗吩咐，奔尼已乖乖爬上去，钻进杰西怀里。
  杰西却两眼陡然一睁，直挺挺坐起来，“我的名字——是杰西•；迈德颇森。”
  杰西突兀的动作，把奔尼惊得一缩，差点没滚到地上。
  “而你——叫奔尼•；迈德颇森。”
  奔尼愣一下，“我的名字叫奔尼•；迈德颇森？而不是姓主人给的克里斯曼？”
  杰西已趁机抓回奔尼，就象不认识他似的，捧起他的小脸细细打量，“脸色有点发黄呢，莱尼的可是红扑扑的。”又托起奔尼的小胳膊，“手腕居然这么细，莱尼的胳膊比这个粗一圈。”接着，杰西下到地上，把奔尼拉到身边比了比，“个头也矮了点，莱尼都快到我胸口啦。”
  “明明是双胞胎呀，怎么细看这么不一样？”
  奔尼的嘴唇开始哆嗦起来，眼看学会说话以后再没流过泪的眼睛里，就要涌出什么液体似的东西。
  杰西却抢先开始动作。他抽出军用小刀，在手腕上深深划下。鲜血立刻“扑”的喷出来。杰西把胳膊快速递到奔尼面前，“快！快喝了！别浪费！你平时太缺乏营养！对不起……哥哥没替母亲照顾好你……只能给你找到这些……”
  奔尼吓得惊慌失措，伸出细细的小手要去按住杰西的伤口。
  杰西反飞捉住奔尼的手腕，“还有这些镣铐，哥哥帮你拿下去！你需要多跑跑跳跳！”他双手握紧合金镣铐的两侧，硬生生用手向两边拽。
  镣铐一点变化也没有。
  杰西的手腕却因为小臂肌肉收缩，挤压得让鲜血简直就象是从动脉血管往外喷射了。霎那间，整个镣铐，杰西和奔尼的双手胳膊和衣服上，全都弄得一片腥红。还有更多的血液流到脚下高级地毯上。
  奔尼抗不住杰西爆发出的恐怖力量，无法挣脱，终于求救似的望向旁边另一个成人保罗，“哥哥，我哥哥……？”
  保罗一直脸色苍白站在旁边，虚弱得将将站不住，只能半侧地扶着床柱，虽然没有流血，但仿佛面前杰西身上流出的大量鲜血，都是来自他的体内。现在保罗听到奔尼无措的呼唤，呆了两秒，才开始努力站直，走过来，想把奔尼从杰西手里带走。
  杰西惊慌失措地搂住奔尼，“别！别再！是我！是我缠着母亲带他去风筝大赛！都是我！是我的错！奔尼是无辜的！我答应过杰克，一定要把奔尼好好地带回去……把他好好带回去……”
  但杰西在大量失血下，暂时爆发出的力气很快流逝，保罗还是把奔尼拽开，又拿来屋里随时以备万一的救生包，仔细给杰西上药包扎。
  杰西目光呆滞看着保罗，等保罗快做完，却又慌乱地扯烂纱布，“不！别缠住！”
  “杰西，”保罗用力按住杰西，“别动……”
  “奔尼还没喝呢！”
  “别动，”保罗抿了抿干涩的嘴唇，“我这就把奔尼送到医护那里，让他们好好照顾他，行不行？”
  “不行！那边的饮食不好！奔尼需要营养！”杰西又要挣扎。
  “……你、你放心，”保罗的声音更低，他瞧一眼奔尼，“我会让那些人认真照顾，一切都按……”保罗犹豫片刻，终于还是迅速地道，“一切都按……瑞恩小时候的标准。”
  “瑞恩小时候的标准……？”杰西的手慢慢放松，但仍然怀疑地瞅着保罗，“真的一样？”
  ＊＊＊＊＊
  保罗牵着奔尼向外走，临到门口，又不放心地回头看看，“你留在这别动。”
  保罗没有走远，只是在门外叫了人来，迅速吩咐奔尼的事。
  在专业营养医护赶到准备带走奔尼时，奔尼却抗拒着不肯动，“我要留在这里。”
  保罗挡住那些要硬拽奔尼的手，过去低头问奔尼，“你爱他吗？”他听见自己停顿了一下，又用耳部神经几乎无法察觉的音量问，“还有那个你连模样都不记得的母亲……你爱她吗？”
  奔尼警惕地瞪着保罗。
  “如果爱，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