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3 节
作者:开盖有奖      更新:2023-08-28 11:34      字数:4946
  见伙计们哑口无言,掌柜的连忙上前,眼下有一个客人都是好的,她笑呵呵地道:“旧粮都卖完了,这是刚买来的新米,您来看看……”
  “一斗多少钱?”那客人问了句。
  掌柜张了张嘴,赔笑道:“一百七十个钱,呵呵,可这米真是好米啊,哎客人,您别走啊,别走进来看看吧……”
  远远地飘来一句:“免了,你们自己吃吧。”
  整条街上的行人哄堂大笑,掌柜臊得脸通红,恨恨地丢下一句:“你们这群泥腿子,等到诚信那家撑不住了,也别想买我家的好米!”说完,许是怕招来骂声,她三步并作两步,溜回了店后面。
  怕粮铺撑不住的人不在少数,似乎知道百姓们的心理,没过几日,码头上停靠四艘大船,打开船舱,满满四船的粮食让挑夫们咧开了大嘴,不止是搬运粮食有钱赚,还知道了诚信粮铺的生意还要继续做下去。
  这四大船粮食被分运到几家店铺里,收入库房的收入库房,有店里卖得快的,直接拆了粮袋往米仓里倒,白花花的米散发着清香,瞬间填满了盛粮的米仓,喜得排队的人不住得探头看。
  葛裕得到消息,脸都气得发青。
  张管事拿着这月的粮铺收益,垂着头站在她身侧,两个月前每月还有几千贯的收入,自诚信粮铺开了之后,自家的粮米生意几乎再没什么进账,对葛家来说,可谓是损失巨大!这还是有史以来葛家生意最差的时候。
  冷不防,一个茶碗摔到她身上,热水泼了她一身,葛裕阴沉沉地吩咐道:“去请南、季、路家当家来叙旧。”
  第77章
  短短四五个月时间,宜州城的百姓习惯了城里多了家粮店,价格实惠不说,米面滋味真是美味极了,不用配菜都能空口吃上两碗饭。
  最近流行的笑话是,有家主夫难得买肉做一顿好菜,谁知饭桌上各个埋头干吃饭,吃完之后抢着去盛了第二碗之后,才慢悠悠地开始吃菜。家中小的吃得慢,眼睁睁看着锅中饭不多,急得直冒汗,直接碗一放,端起锅坐在桌边吃。
  饶是吃得多,在米粮上耗得钱也不算多,吃饱了,力气足,一整天都精神充沛,原本躺在床上的老人,也有劲儿能撑着拐杖在院子里溜达了。
  虽然晚稻依然欠收,今年整年的收成都不佳,可诚信粮铺说不提价果真没提价,临近入冬,若是从村里来买粮的,只要报上村子、姓名,等店铺里的衙役们翻看户籍本确认之后,每户人家还可以按人口一人免费领上一斗米。
  今年是灾年,知府上奏朝廷,免了今年的赋税,又有这个大实惠,百姓们个个感激非常,多的是携家带口去府衙门前磕头的人家。
  与此相比,城里的那几家粮店,日子就不好过了。
  一贯七百钱的粮价,足以让普通百姓摸着钱袋子摇头叹气,有了诚信粮铺,谁还去买那几家的米?!偏偏这几家刚开始梗着脖子不降价,眼看着收益越来越惨淡,扭扭捏捏降一点儿,可还是便宜不到哪里去,自然也无人问津。
  尤其是,这几家还想使些诡计,想伪装成大粮商,要高价买诚信粮铺的所有米粮;又是污蔑诚信粮铺里的粮米都是霉米裹了石蜡,抑或是偷偷丢死老鼠到粮仓里……见都没起效果,还想连夜纵火,被店里的伙计扭送到了府衙,才供认出背后的指使者。
  自此之后,百姓们怒火冲天,遇到葛家粮铺,都忍不住要啐一口。
  葛家的粮店不到半年,就衰败得厉害,虽说底蕴还在,可近半年来的惨淡收入,足让整个葛家上下奴仆随着葛当家的脸色越发噤若寒蝉。其他几家跟着葛家的步调,也着实倒了大霉。
  有了粮店这个前例在,旁的行业再也不肯出头,做那个被杀了儆猴的鸡,在全东陵朝上下物价上涨的情况下,宜州万事平稳,连带着周围几个府都安安稳稳的。
  最近,南家那几家,无力抵抗之后很快就把粮价降了下来,与诚信粮铺的粮价一致,只可惜吃惯了诚信粮铺的优质米,几家店铺里就算还有老主顾光顾,也寥寥无几。
  即将过年时,南家等几家托了徐琳做说客,前去府衙拜访知府安汀。
  再次来到宜州府衙,徐琳的心里感慨万千。
  今日休沐,安汀呆在后院里,她随着下人一路经过了残荷的池塘,到了府衙后面的东侧院,这是安汀日常待客的地方。冬日里烧着地龙,下人挑开帘子,顿时一股暖意流泻出来,她步入屋里,发现安汀正靠在软榻上,神色和往常没多少区别,把玩着一匣子红色的珊瑚珠。
  匣子内层铺了数层素白色丝绸,衬得珊瑚珠的暗红色泽更是明显。整匣子的珊瑚珠如莲子般大小一致,圆滚光滑,质地莹润,光泽明净无瑕疵,一看便知是上品。饶是如此,安汀还挑挑拣拣,对着从玻璃窗透过来的阳光比对半天。
  徐琳和安汀打了声招呼,安汀专注地看着珊瑚珠,随口说了句让她先坐,她眼神飘向徐琳的身后,心中却是了然,“这位是?”
  “我小女儿徐诸。”徐琳笑道,“快来,见过云泽阿姨。”
  徐诸一进门就自发自动地坐下,闻言,笑嘻嘻地道:“我是徐诸,听说云泽阿姨你这里的点心极为好吃,能尝尝么?”
  徐琳额角直跳,满头的黑线:“抱歉,管教不严……”
  “这有什么?诸儿个性率真,很是难得。难得来一次,去找翊儿玩吧。”安汀摆摆手,流光笑着迎上徐诸,屈身请她去别处。徐诸看了看徐琳,见她点头,便好奇地跟着流光走了。
  “咱们之间无需客气,你自便,等我忙完咱们再聊。”安汀比了比手里的东西,徐琳忙道,“无妨无妨。”
  茶香随着袅袅白烟扑鼻而来,徐琳心里揣着事,喝了一口,静静地等着安汀忙完。
  却见安汀挑挑拣拣一番,凑足了十八颗珊瑚珠。而后,随手从软塌边的桌子上取了把细小的刻刀,左手拈了颗珊瑚珠,右手执刀,手腕微动,下刀毫不迟疑,竟是直接对珊瑚珠刻了起来。
  徐琳不由得目瞪口呆——就算她没见过手艺人干活,可安汀就这么随意对待从南疆千里迢迢运来的价值不菲的珊瑚珠???
  她张口想说什么,又怕一出声反倒让安汀出错,因此心中百般挣扎。安汀的动作很快,半刻钟就放下手中的珊瑚珠,又拿了另一颗,眼见她这么速度,徐琳按耐不住心中的好奇,上前拿起那颗珊瑚珠……然后怔住了。
  她手中这颗红色的珊瑚珠,刀刻的痕迹还很明显,然而却是含苞待放的红莲形状,外层紧贴着的薄而平展的花瓣,内层密密麻麻蜷曲着的小花瓣,都丝丝分明。
  徐琳捏着那颗珊瑚珠站在一旁,直楞楞得看着安汀头也不抬得忙着手里的活儿,连下人什么时候从她手中拿走了那颗珊瑚珠,也都没在意。
  丝毫没受旁人的影响,安汀越雕越快,不到半个时辰雕琢了十数颗红莲状珊瑚珠,之后,又捡了块儿白玉边角料,雕了一截嫩生生的藕节。最妙的是,那白玉藕节亦只有莲子大小,却连藕中的孔洞也齐备,单单拿在手里,就让人爱不释手。
  早有下人在旁候着,随她雕完一粒就拿起砂纸细细打磨,磨去刀锋带出的棱角,直至珊瑚珠及白玉上的线条柔和流畅,划过皮肤只觉得温润有余。
  这些暗红色的莲花状珊瑚珠被安汀理出了顺序,用几股编成一股的似银非银的半透明丝线串联起来,而后,用那段白玉雕成的藕节连接两边,整串珠子的色泽对此起来,更显得珊瑚莲花红艳,白玉藕节莹润,再配上两颗碧绿的翡翠珠,色泽极为好看。从含苞待放到盛放再到半凋零莲蓬隐现,仿若一朵莲花的各个美丽时刻都凝固在了手腕上。
  等珠串成形,徐琳才发觉自己已经站了良久,她活动了下手脚,深呼吸了一下。
  她知道安汀诗书画三绝,好不容易得到的那幅画就是明证,却不知道她竟连雕刻都精通得很,还有什么能难得到她的么?
  安汀把玩了一会儿这串红莲珊瑚手串,收了起来,笑道:“翊儿前日见她父亲手上的牡丹手串了,催着我也要一串,今日正好给她做成了,免得再小尾巴似的跟着,倒是让你等得太久了。”
  徐琳笑道:“有什么关紧的?正好让我欣赏了一番你精湛的技艺。真想不到你手这么巧。”
  安汀笑了笑,心下了然地问:“你今日来,想必是受人之托。”
  徐琳苦笑道:“瞒不过你的眼,南家那几家托我来做个说客,请你高抬贵手,放她们一马。日后她们再不敢了。”
  安汀淡淡地道:“有什么放一马不放一马的,经商之事,我不太懂,只知道‘宁求无妄之定,不求非分之富’的道理,想必她们比我懂得更多。都是生意场上的前辈,我哪有资格高抬贵手?!”
  这样的答复显然不能让南家等那些人心安,徐琳有心多替她们说几句话,正在斟酌说辞,徐诸蹦跶哒地从门外进来了,手里还捧着个木匣子。
  进门之后她还记得向安汀见个礼,之后,就扑到徐琳怀里,举着木匣子兴奋地道:“娘亲,翊姐姐送我的礼物,好漂亮。”
  徐琳接手过来打开,从里面拿出八个黄花梨木雕,黄花梨木色泽柔和,一指厚的圆形底座,其上立着姿态各异的飞天,身披如花般鲜嫩色泽的锦帛,体态轻盈,婀娜多姿,巧笑嫣然,或反手弹琵琶,或吹奏箫笛,或手执古琴,神情不一,仿佛边弹奏乐曲边曼妙地舞动,栩栩如生。
  光看雕工,已经是技艺纯属的大师之作,可是联想到刚才安汀做的手串,徐琳不能不想太多,只是随后见安汀笑嘻嘻地进门来,神色并无不快,她放下心来,心道:回到家,一定要好好收拾起来。
  和徐诸进来的安翊带上那串红珊瑚手串,美滋滋地看了半天,跑去让傅景看去了。徐琳带徐诸来,只是想和安汀拉拉关系,可她现在在场,徐琳反而不好再和安汀说事,于是,带着她蹭了顿午饭,就回家了。
  见徐琳这个中人无能为力,南家和其他几家只好自力更生,直接递送了请帖,请安汀赏光赴宴。
  几乎是曾经情况的反转,几位商家想请安汀放个准话,或是收了诚信粮铺,或是提点儿价格,让她们的生意有点活路,安汀的态度却模棱两可,并不做什么保证。
  有脑子灵光的,上门拜访葛家,想拉着葛裕一起去投请帖。
  第78章
  葛裕这两个月来脾气暴躁非常。
  葛家家大业大不假,当年的葛老当家勤俭一辈子,攒下来的家业曾被艳羡得称金银满仓,可葛裕几十年来不断地挥霍,抬进门来的小星们也是攀比着花,早已名不副实了。
  以往这个情况还显不出来,如今粮店的进项一断,各项开销还不断。粮店的掌柜伙计要领月钱,家里的下人们要领月钱,吃饭要钱穿衣要钱,葛裕恼怒起来砸的茶盏都是上好的东西,后院里小星们做了秋装要做冬装,首饰也要顶顶精湛的手艺顶顶好的宝石,家里的挥霍奢侈行为不断,渐渐就入不敷出。
  虽说连着关了好几家铺子,眼看着家里的状况一日不如一日,葛裕的心情就没一日好过,就连她往日里最宠爱的葛秀也无法让她露出笑脸,整个葛家上下,都如同葛裕的脸色一样阴沉。
  南家的当家南蒙来请葛裕时,一进葛家,就有种与以往不同的感觉。等进了厅堂,看到上座上坐的葛裕时,顿时惊了下:葛裕的气色着实有些不好,远远地看竟有些泛青,这与几个月之前的意气风发,可是差得多了。
  毕竟葛裕在宜州府的粮商里,当了十多年的头儿,想到要说服她去向知府服软,南蒙很容易就能联想到葛裕的反应,不过,既然承当了其他人,她也不能退缩,只是,说之前,南蒙踌躇了许久,想着和葛裕拉拉交情再开口。
  谁知,葛裕却不愿意和她磨叽,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问:“你今日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事到临头,南蒙只好硬着头皮道:“这,葛姐,眼下粮价……”
  葛裕冷笑一声,怪声怪气地道:“粮价如何?你们不是已经向知府大人投诚了么?怎么还来我这里问粮价?!”
  “投诚?!葛姐,话不能这么说,我们总不能看着一家老少没口饭吃吧?!”南蒙被葛裕嘲讽得脸发红,气道,“你家大业大,撑着不降价,我们可撑不住了。”
  葛裕瞥了她一眼,冷笑道:“你们降价了,倒是给我说说现在店里的人有多少?”
  南蒙顿时语塞,过了片刻,才含糊地道:“我们这不是在想办法了么?”
  “想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