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0 节
作者:开盖有奖      更新:2023-08-28 11:34      字数:4950
  眼见偌大的餐桌上转眼间只剩下她一个人,自己还憋着一腔话没说出来,安翊扁了扁嘴,故作老成地摇头道:“最是难懂大人心啊。”那小模样,惹得伺候的下人们纷纷掩口而笑。
  自那日胡闹了一回之后,傅景连续几日没给安汀正脸瞧。
  安汀知道傅景那么点儿小别扭,只在心里暗暗偷笑了几次,对上傅景时就是一脸求原谅的神色,顺便用些小花招哄他。傅景也知道安汀政事繁忙,能抽出时间陪他已经是不易,只绷了脸没两日,就神色缓和了下来。两人默契地不再提当日。
  等到了六月,阖府的早稻已确定了收成不佳,甚至可以说是颗粒无收,安汀在写公文上报总督府时,心情格外沉重。所幸境内的堤坝历年来巡视及修缮妥当,虽洪水冲刷河道,也并无一处决堤,这还算得上是个好消息。
  只是,眼看这天气,晴两日,阴数日,再连绵雨,就算补种了晚稻,也不知道日后收成会如何。
  眼下各处早稻受灾,城里粮店的粮价已经开始上涨,村里的百姓留有余粮的人家,勉勉强强尚够得上全家口粮,城里没有地的普通居民全靠着微薄的收入度日,收入不增,粮价又涨,怕是日子不好过,更别提口粮不够的村里百姓。
  安汀听衙役来报了今日的粮价之后,皱起眉毛。
  近两年葛家当家得了个宝贝女儿之后,意气风发,原本有些颓像的葛家又抖了起来,况且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宜州府城里的各家粮店,以葛家马首是瞻,粮价也跟着葛家粮店的价格走。只是粮价上涨她能理解,涨的太离谱,就不能容忍了!
  安汀提笔,写了封请帖,命还在等候着她发话的衙役将请帖送去葛家,顺便去太和楼订下房间。她准备约葛家当家葛裕晚上在太和楼会面,想要与葛裕商谈一下粮价的事宜。
  第73章
  葛家。
  请帖送到时,葛裕正在逗她的小女儿。
  她年过而立,才得了这么个宝贝疙瘩,总算能继承香火,不至于日后到列祖列宗面前谢罪了,简直对她疼入心肝。小女儿一出生,就敲锣打鼓地请人来参加洗三,满月酒、百天酒更是大办特办,流水席一连摆了数日,又早早去请了积善寺的老院长,替女儿取了个葛秀的大名。
  当初出身教坊的小星戚氏,因生了葛秀有功,地位也水涨船高。葛家正夫常年吃斋念佛,不理会葛家小星们的明争暗斗,整个葛家的后院,也被戚氏掌握在手心里,与其他几位受宠的新人斗得热火。
  只要不波及到她的宝贝心肝,葛裕一概不理会这些,若是敢拿她的小女儿做筏子,她雷霆怒火绝不轻饶。许是摸清了这一点,戚氏设了圈套,让一名小星被葛裕撞见了在往葛秀的香炉里放毒香,葛裕一怒之下,命人把那人拉出去发卖了事。
  被拉出去的小星哭叫喊冤声惊到了睡着的葛秀,葛秀闭着眼睛发怒地蹬开被子,哇哇大哭,葛裕手忙脚乱地拿玩具哄着葛秀,一边恨恨地吩咐:“快把那个贱人的嘴堵上,该死的!”
  院子里闹哄哄一团,递送请帖的管事站在院门口犹豫不决,只是请帖的开头不小,耽误了要事,怕是更不得了,她踌躇了一会儿,眼见平息下来,这才硬着头皮站在房门口,禀告道:“主子,知府大人的请帖。”
  葛裕原本不打算理会,听到是知府的请贴时,一愣,命她进来,把请帖打开:“念念,上面写的什么。”
  她大字不通一个,又厌恶学习,手下的管事都是能算会写的人才,念个请帖小事一桩,她打开,念了一遍。安汀的请帖写的简单明了,任谁一听都能听明白。
  听完,葛裕摸着下巴,冷哼了两声,道:“之前三请四请都请不来的知府大人,居然给我下帖子,今儿日头是从西边儿出来了?给她回封信,本当家不去,我忙着呢。”
  管事迟疑了一下,葛裕拿眼白蹬她:”还不快去!”
  管事连忙应了一声,弯腰后退,转身还没走出两步,那边又变卦了,叫住她:“等等,回来。”
  管事站住脚,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再拐回来,听候吩咐。葛裕抱着葛秀,漫不经心的道:“我仔细想了想,不去也不好,毕竟是知府的请帖,得罪宜州的主官,日后说不得有什么麻烦。这样好了,就说我定会按时前往。”
  管事恭恭敬敬地应了,出了院门,正好迎上葛家的三少爷,他看样子刚从外面回来,脚步匆匆,神色焦急。管事想了想,恍然大悟:之前那个被拉出去发卖的葛当家的小星,可不就是这位三少爷的父亲潘氏么?
  这下就有意思了。
  葛家现在还是葛裕当家,但前几年开始,葛家三少爷葛微就开始接手葛家的事务,虽说大事还是葛裕拍板,但葛微在葛家商铺的威信也日渐增加,葛裕也有培养葛微的意思。若是没有意外,时候说不定由葛微接手葛家,到时候招赘也不意外。
  不过,自前几年戚氏生了个女孩之后,情况就不同了。戚氏这人,就算不为孩子,为了自己,他也得把有威胁的人搞下去,这位三少爷可不就是威胁性最大的?!
  管事在心里呵呵一笑,反正这些与她无关,她只不过是个雇工罢了,这葛家日后是谁当家作主,还轮不到她发表看法。再说,葛裕能活得年头还多着呢。
  她返回屋里,写了封恭恭敬敬的回帖,封了封口之后,叫人备了车,亲自去知府递交。
  安汀收到回信,看了眼葛家的管事,露出一抹笑意,道:“既然葛当家有暇,今晚我必将在太和楼等候。”
  管事弯着腰陪笑,不知道为何有莫名的心虚。
  返回葛家,管事刚回到管事房没一会儿,就有人在她房门口探头探脑,见她扫过来,脑袋又缩了回去。管事哼了一声,斥道:“探头探脑成何体统?!还不快滚进来!”
  那名账房连忙几步进来,摸着脑袋笑道:“张管事,您老人家回来了?”
  管事哼了一声,道:“有事快讲,别磨磨蹭蹭的!”
  提起这个,账房顿时一脸苦像,向她诉苦:“张管事,今儿这事……实在难办。刚才当家的命人把后院的潘氏发卖了,可这潘氏是三少爷的父亲啊,家里那些小喽喽们也不好随意卖到哪里,您又出门去了,咱们商量了一下,就先把人关在偏院里。眼下,三少爷闯进账房来,非要支些钱财,还追问把潘氏卖与何处。这……”
  听她这么一说,张管事也是一阵牙疼。
  她在屋里转了几圈,拿定了主意说:”我与徐家李管事有几分交情,你现在派人去把那……把那潘氏送到徐家,对三少爷就说卖去做了灶房下人。三少爷管家这几年,手头上未必没有闲钱,几贯应该还是能拿出来的,这点儿钱就当是烦劳李管事的礼钱好了。让人千万和李管事对好词,再多三少爷拿不出来,况且买下人他还得筹钱安顿潘氏……”
  账房笑眉眼开,连连称赞道:“不愧是张管家,想得实在周到,又宅心仁厚……”
  张管家也自觉这件事处理的不错,笑呵呵地道:“行了行了,快去办吧。”
  账房还没有走,她比出两根手指,道:“还有一件。”她看着张管事的神色,小心翼翼地道:“今日,戚氏拿了对牌来,要支三百贯,说要买琉璃镜,之前那个失手打碎了。只是,这月他已经支了两百贯了,早已超出月例数倍。”
  “三百贯?!”张管事一口怒气发不出来,不知道说什么好。平心而论葛家的钱又不是自己的,管他戚氏花再多,也与他无关,只是,管家管家,上下有序才算管好了一家,可这葛家,主不主,奴不奴,没一点儿规律,怎么管?!
  她叹了口气,摆了摆手,“这么大的金额,须得去请示当家才行。我也做不了主。”
  账房苦着脸,就是不敢去找葛裕她才来找张管事的,谁不知道葛家小姐真真小恶魔一般,最近的爱好就是拿着弹弓打人,就算用的是金珠子,那打在身上也疼啊,偏偏葛裕时常陪葛秀玩,她已经挨了三次了,实在不想去再一次了。
  张管事叹了口气,道:“行了行了,等会儿我去找当家的说。”
  看着账房转忧为喜的神色,她只觉得满脑子眼儿疼。
  在管事房坐了一会儿,处理了会儿杂事,她带着几样需要请示葛裕的事儿一起,先去了前院书房,葛裕没在那里,书房伺候的下人说:“今儿主人就没往这里来。”
  好吧,她想了想,不再试,直接去了葛秀的院子。离得远远地,就听见尖笑声,呼痛声,还有叫好声,张管事咬了咬牙,硬着头皮往前走。
  进了院子,葛秀果然正拿着金弹弓打人,她玩的开心,打中了就咯咯直笑,打不中就生气,下人们配着她玩,不敢躲得太快,又不能木头一样站着不动,葛裕则坐在葛秀旁边,慢悠悠地喝着茶,理所当然地看着葛秀玩弹弓,见张管事来,还笑着吩咐道:“金珠子打飞了不少,你再叫匠人做一匣子来。”
  张管事应了声是,她从侧边走过来,开始向葛裕汇报。
  葛秀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便不理会,葛裕教过她,有人可以打有人不可以,这个人就是不可以的。她只专注地打院子里的那几个就够了。
  玩了一会儿,她玩得厌倦了,弹弓一扔,伸手要让葛裕抱,葛裕一把抱起葛秀,转悠着听张管事说完最后一件事,简单地丢下两句,就顺着葛秀闹着要出门的意思,吩咐下人通知车马房准备车马。跟着葛秀的随侍们早有了经验,三两下收拾好了东西,追上葛裕,出了院子。
  院子里一片狼藉,花花草草被打得残败不已,刚才陪着葛秀玩的下人们放松下来,顾不上捂头或是揉腰,各个争抢着捡那些掉落在草丛里或者地缝里的金珠。这一颗金珠,就抵得上下人们几个月的月钱,因此,想要陪葛秀玩的人不在少数,能进这个院子,先得葛秀的随侍们过了眼才行。
  张管事叹了口气,摇摇头。
  回到管事房没多久,账房就听到动静,带着笑过来了,张管事意兴阑珊地道:“支吧支吧,记得记账就行。”葛裕不心疼她的家业,她也没必要替她心疼。
  账房离开之后,张管事揉着头,准备去巡视商铺。
  近来粮价渐涨,由最初的七百钱一石,涨到了一贯五百钱一石,足足翻了一倍还不止,饶是如此,粮店里的米粮也不愁卖,连往年的旧粮、糟粮都卖出了高价,还有人摸着钱袋摇头叹气,问能不能便宜点儿。
  小二们个个摇头,回答的俱是:“客官,今年的新粮收不上来,这么点存粮紧巴巴地卖还怕供不上,您啊,再不买,连这么个价都买不到了。”
  张管事巡视了几家,俱是这样的情况。
  回到葛家,他心里闷闷的。
  新粮确实没收上来,可葛家的粮仓里粮米多的是,虽说商人在商言商,可粮米又不是旁的。知府看来是想邀葛家当家讨论米价,也不知会如何。私心里,他是想知府能让葛家当家退一步的,毕竟钱不愁赚,人饿死了就没了。
  可等到天黑,葛家当家带着葛秀从外面回来,已经是极晚了。
  第74章
  次日,张管事才从旁人口中得知,葛裕昨儿个带着葛秀玩了一下午,根本就没去太和楼赴知府的约!
  她气急,又有些无奈:葛裕这人脾气估摸不透,能做出这样的事,她不应该觉得不可能才是!只是,对方可是知府,这一府的主官可不是寻常人物,这么得罪对方,后果可不可估量。那知府的容貌极有欺骗性,可若是觉得她看上去软和好说话,那可就大错特错,对方实际上可是个不好惹的主。
  不过,等再次收到知府的请帖时,她也忍不住睁大了眼睛。
  对此,葛裕的态度是轻描淡写地道:“这下不好了么?既然知府大人不怪罪,那就当昨儿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好了。”
  “那今儿这请帖……”张管事试探地问。
  葛裕嘿嘿一笑,说:“自然要去,既然知府这么诚恳邀请,我也不能不给她这个面子。”
  她说得轻巧,倒让张管事一口气憋到肚子里发不出来:难道不应该赶快上门赔礼道歉么?算了算了,擦屁股的事儿她也不是没做过。
  回到管事房,她派人从库房取了两样不轻不重的礼物,带着去知府府衙,权当做之前的赔礼。
  到了衙门,被知府黑白分明的眼睛一盯,她着实有点气虚,好在对方什么也没说,连礼物也没收,听她磕磕绊绊说完赔礼的话,以及今晚赴约的话,就派人把她送出门。
  张管事出了府衙,抹了抹额头上的汗,心里祈祷再也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