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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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盖有奖 更新:2023-08-28 11:34 字数:49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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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现在她要和傅景解释的不是这个,而是:“兼听则明,偏听则暗,卢寒说的固然不错,我们却也要好好观察才是。”
傅景勉强被安抚了下来,他想了想,叹道:“卢大人思虑得长远,若有一天陛下要该税制,我定会率先交足。”说完,他看了看安汀,安汀笑道:“理应如此。”
卢寒今日的言论,让安汀几乎认为她也是穿越者。不过旁敲侧击了几次之后,她确定这人不折不扣是个土著,那么,能意识到这种情况,她确实是个人才。
身为一个穿越者,安汀从身无分文起,到如今家产不知凡几,又一路科考至今在翰林院任职,可以说是体会颇多。封建社会的阶层,比她初来时想象的,还要厉害。
她身怀五千年上下的历史,难道就看不出来东陵朝的赋税问题?!非但如此,她脑海中有许多均田制崩溃之后的各种税制,同样的,改制之后的后果,也很清楚。多少原本是好意的条文,一级一级普及开来时,已经变了模样,反而加重了人民的负担。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挑起改制一事的,无不下场惨淡!商鞅、苏轼、王安石……屈指算下来,哪个有好结果?这种一力单挑权贵门阀的事情,做好了确实利国利民,然而,一旦扛不住,被触动了利益的阶层顿时就能扑上来把人吞吃了!
她仰慕圣人,但自认自己做不到,或许,等她能彻底把这里当成家,位极人臣,才会有下手一试的冲动。
回到客栈,安汀便磨墨,提笔写了封信。
傅景拿来看了一遍,这封信全文都在讲今日所见,对于今日卢寒的说法,也提到了,只是平铺直叙,并无任何感想。安汀与傅景每隔几日便写封家书,与永乐宫主报个平安,此信就随着家书同时被人一路快马送了回去。
送完信之后,安汀仿佛忘了这件事一样,她从卢寒那里借来了名熟悉西川的衙役,请她带着游览本地风景。
西川县得天独厚一般,地势平坦之处适宜种植稻米,有山的地方能种茶,又有温泉。时至冬季,泡温泉正是时候,安汀带着傅景去了西川县城外十公里左右的莱阳泡了当地有名的温泉,安翊在水里划动着四肢,扑腾地欢快,水花四溅,尖笑声阵阵,傅景在一旁护着她,忙得满头大汗。
泡过温泉,安汀和傅景又去了据说颇为灵验的灵云寺,寺中除了香火缭绕的佛像之外,还有极具特色的素斋,不同于别处,这素斋号称茶宴,是用后山已经长了几百年老茶树上的茶叶配着食材烹饪而成。
整日游山玩水,或是品尝美食,这样悠闲的生活让傅景不免问安汀:“……说好的细查呢?”就算路途中安汀偶尔会到村子里,与老农聊聊天,可是简单的几句“收成如何”“家里日子过得怎样”能让她得出什么结论?
安汀只是笑笑。
直到有天夜里,傅景醒来的时候,发现安汀不再身旁,而是拿了本书在看。他诧异之下,起床凑过去看了两眼,满眼的数字让他顿时惊讶道:“这是什么?”
“西川县税赋的账本。”安汀慢悠悠地翻了一页,她拿起手边的另一本晃了晃,又拍拍摞起来的几本,笑道,“既然有疑问,不妨查查看。”
“从哪里来的?”傅景敏锐地提出一个问题。
安汀顿了顿,原来脸上的少许得意变成了无奈,嘀咕道:“难道不应该先夸奖下我么?”见傅景神色讪讪,似乎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口,她又说,“且不管从哪里来,我保证并没有惊动她人。我已经看过一遍了,账上的错误不多,都是笔误之类。”
傅景面上一喜,追问:“这么说来,卢寒没有问题?”
安汀摇了摇头,遗憾地说:“我也希望如此,不过……”
“什么?”傅景被她说的云里雾里,一时摸不清头脑。
“再过几天,你就知道了。”安汀卖了个关子,她合上账本,推傅景去休息,“早些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呢。”
傅景满腹的不解得不到解答,一整夜都睡得不安生,倒是安汀抱着小安翊睡得香甜,丝毫不受傅景的影响。
第二天,傅景顶着一对黑眼圈吃早饭,看着对面和寻常相差无几,笑呵呵地喂安翊吃蛋羹的安汀,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昨天晚上做了个梦。
西川县比京城偏南,降雪也比京城晚,这日一早起来,天色灰蒙蒙的,临近中午,飘起了雪花,眼看越下越大。
这种天气,自然出行不成,安汀和傅景两人取消了原定的行程,呆在招福客栈的后院里,对着窗户赏雪。卢寒匆匆忙忙来了一趟,关心了下安汀两人的吃住,并表示若是旅馆住的不方便,她可以帮忙找租住的房子。
安汀笑着拒绝了,说:“……若是雪下得不大,那这两日我便准备告辞了。”
只是,雪一连下了几日。
安汀站在屋檐下,看着天上不断飘落的雪花,蹙起了眉毛。和她相似的是,卢寒在西川的县衙里,也露出复杂的神色。
第55章 了结
这次降雪来的太急,雪也太大,两日的时间足以让西川县城银装素裹,连续几天降雪,地面上的积雪都有巴掌厚,时不时有扑簌簌的声音,那是雪花在屋檐或者树枝上再也堆积不住,滑落下来产生的。
气温也降得快,出门时明显能感觉到空气的冰冷,呼出的气都变成了白雾。
客栈里有地龙,安汀给的钱多,再加上她与知县相识,客栈老板不吝啬柴炭,生得足足的,在室内待着温度尚可。唯恐安翊出门着凉了,傅景索性拘着她在屋里玩。
对于之前安汀说的“过几日就知道了”,他只当是自己太关心而产生幻觉了。以至于这日吃过早饭,安汀问他要不要出门看看时,傅景还没反应过来,直接拒绝了:“不去,太冷了,翊儿不能出门。”
安汀又问:“你真的不去?前几日你不是还问的么?”
傅景的脑子终于从孩子身上分出了些注意力,回想了下安汀之前说的话,他终于明白过来了,吃惊地直起身:“是发现了新的线索?”
安汀顿了顿,点头道:“要去看看么?”
今日不方便带安翊,两人把她托给明黛等人照料,穿戴整齐之后,便出了门。
这几日下雪下得太大,按照东陵朝的规定,官府应派人查看救济所,发放米粮,或者于城内外施粥,以供无家可归的乞儿或是流浪者活下去。这条法文备受争议,有人说是养了一群蛀虫,但还是作为一项仁政普及开。
西川县外,几名衙役正在呼喝着让领粥的人站的有秩序些,两名衙役拿着大勺子,正给轮到的人盛粥。说是粥,按照插筷不倒的标准来做的话,和饭也差不多了,远远地看那一勺勺相当的有分量,前来领粥的人各个喜笑颜开,连呼青天大老爷。
安汀撩开车帘,叫住不远处捧着饭碗经过马车的乞丐,那名小乞丐很有眼色的走近了些,却没有走得太近,讨喜地笑道:“这位贵人,叫住小乞丐有什么吩咐?”
安汀递出去一包点心,笑道:“咱们交换一下如何?”
小乞丐明显意动,又说:“贵人身娇体贵,我这碗脏兮兮的,怕污了您的手。”
“无妨。”见那小乞丐还不动,安汀笑着又加了一小块碎银子,那小乞丐顿时笑逐颜开,连声道“活菩萨”,快步过来接了点心和碎银子,把碗塞给安汀,转身飞快地就跑走了。
碗其实并不脏,只是破了个角。里面满满的一碗厚粥还散发着热气,安汀凑近闻了闻,露出几分笑意,递给傅景:”你看。”
傅景学着安汀也闻了闻,不由得皱起了眉毛:”什么味道?”
“霉味。”安汀取了双筷子,拨开粥,虽然米粒被煮的破碎,还能找出完整的,有少许米粒微微发青,不明显看就发现不了。
傅景大吃一惊:“她竟拿霉米施粥?”
“不止如此。”
安汀吩咐马车掉头,重新进城,到县衙,门口的护卫见是她们,不敢怠慢,只是今日知县不在,她们不敢轻易放人进县衙。问起卢寒的去向,其中一名护卫满脸的惋惜:“听说雪下的太大,粮仓年久失修,屋梁被蛀空了,竟被积雪压垮了,知县今天一早就带人去粮仓,至今还未回来。”
安汀顺着说了几句“太可惜了”“怎么会这样”之类毫无意义的话,既然没办法拜访卢寒,就吩咐车夫离开。
两人并没有回客栈,安汀指挥着车夫赶路,她没有问粮仓在哪里,却熟门熟路地让车夫绕小道,远远地带傅景去看了眼西川的粮仓。
修建粮仓的用料都是挑选上好的,外观不优美,追求牢固和容量。虽离得远,傅景却看得清楚,粮仓的屋顶没有任何破损的样子。
县衙的护卫说应该在粮仓的卢寒,也没有出现在这里。
再坐上马车,随着安汀的指路,马车越走有偏僻,最后,安汀和傅景下了马车,徒步往前走了许久。翻过一个土丘,傅景发现两人到了一个很隐蔽的好处。他能望见不远处一行人正在忙忙碌碌挖坑,旁边还堆着高高的麻袋。下这么大雪,那些人却热得满头汗,白烟直冒,旁边穿着便服正在指挥的人,很是眼熟,正是据说在粮仓的卢寒。
不一会儿,挖坑的人停了下来,他们放下工具,扛起麻袋往坑里扔。有些袋子经不起大力丢掷,当场破损,绿中泛白的粒粒洒落在坑里。
傅景刚开始看不明白,此时再看,哪还有不解之处。
他指着下面那些人,压低了声音问安汀:”她们在掩埋发霉的粮食?!”话音中带了浓浓的不可思议。
安汀点了点头。
“哪来那么多霉米?”傅景依然想不通,只是,他忽然发现安汀身后冒出了旁人,下意识的,他把安汀拉到身后,做出保护的姿势。
却见那几个人悄然无声地行礼,压低了声音道:“下官见过云嘉郡君。臣等被陛下派来接手西川知县卢寒贪污一事。”
原来是自己人!
傅景虚惊一场,这才发现他还把安汀挡在身后,不由得瞪了安汀一眼,竟不提前说明,让他出了好大一个糗。只是,对上安汀满是笑意的眼睛,他的耳朵尖又开始泛红了,别过头,不再看她。
几位官员眼观鼻鼻观心,年纪最长的那位开口,她没有笑,而是一脸严肃地道:“多亏了安编修,才发现如此令人震惊的贪腐案件,我等必要向陛下为安编修请功。”
“大人言重了,陛下派我来正是要查此事。”安汀摆手道,“既然证据到手,天寒,我们先回吧。
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一行人离开山丘之后,便各自分开了。那群官员忙他们的,安汀和傅景则是慢慢的往客栈赶。
在车上,面对傅景的满腹疑问,安汀一点点地向他解释:“……西川县的账乍一看没有问题,有进有出,账面很平,所有进出的银钱粮食都有来源去向,一目了然,似乎查不出什么漏洞,只是,有两样数字很有问题。一个是救济粮,一个是定损。”
傅景对账目虽然不熟悉,但也能听出来大概,他问:“多了?”
“不错,多了不少。”安汀点头,解释道,“卢寒在任近十年,每年救济粮和仓储损耗都很高,超出了户部规定的标准,况且今日你也见了,拿应报损的霉米充当救济粮……经年累月,数目相当庞大。这还弥补不见她私下里变卖存粮的缺口,她及管粮的小吏串通,将粮食浸水,增加重量,以应付检查。”
“除此之外,她收取商户的过路费、农户的运粮税多如牛毛,却丝毫没有在账册上体现,反而私下里有本小账,记得清楚。”
“这两样账册已经送给了接手的宋大人,她们对此想必查得更仔细。”
卢寒虽说是卢氏家族中出来的,但家境贫寒。当上知县有了权力之后,富商们时常请她赴宴,由俭入奢易,习惯了美食美酒,知县微薄的薪水根本不够她挥霍,她便想了办法牟利。
偷偷变卖税粮,得来的钱拿去开店,经营不当赔钱,再变卖税粮弥补亏损,又在西川肆意收取杂税,以满足日常挥霍和送礼需求。
她也乖觉,指派城门卫收取过路费时挑人收,不招惹权贵,商人们地位低下,上诉无门,百姓又蒙昧无知,不知是她私下里收取,如此欺上瞒下,也不知多久,可想而知数额有多庞大。
傅景不敢相信,追问:“那她前些日子说的那些话……”
提到这里,安汀不免有些惋惜。
卢寒真是个人才,在安汀直截了当提到城门口的过路费时,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