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5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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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氏0度 更新:2023-08-22 20:49 字数:4940
慕容祎道:“不是听说百乐门还有专门写新戏本的么?”
“是有几个有才华的秀才、举人在。他们习惯了诗词歌赋,像这种故事情节的掌控,一直由我、夏候先生和杜先生来定,我拟稿、修订,自己满意后。再交给夏候先生、杜先生审定,过了这二位中的一位,便会印书、印戏本,再送往各地,着各地戏班子排练。”云罗顿了一下,“今儿这个,是杨伯江写的戏本。我修改了两日,他的诗词雅俗共赏,但这情节上还得修改。”
慕容祯看那书稿上,写着“白狐传”三字,伸手粗翻了一遍,“跟你的《白蛇传》相似。也是写一个书生救了白狐,白狐化成美女报恩的故事。”
“杨伯江是今年初新入百乐门的文人,用了数月之久才写了这本子,原不想看,可想着他的一片真诚。推辞不过……”
“什么推辞不过,听说从三月至今,给你写了三十封信,能装足足一匣子。你心一软,就答应帮忙修改,瞧瞧这改的,都快成你写的了。”
云罗问:“你听小蝶说的?”
慕容祯不以为然地道:“还用我说,我一进门,看见汪伯等人一脸不高兴,有百乐门的人送了信,给挡回去了,汪伯只说你病着,可经不住他们折腾。我瞧你身边的人,个个都是忠心、实在的。”他拿了那书稿,看了一遍,“与你的文才差太多,情节平淡,内容轻浮,把那狐女写成了青楼女模样……”他不容多说,拿了笔将身一转,移到一边大笔一挥,就密密在扉页写了几行字,“你写评语就成,干吗要逐字修改,这是他写还是你写?你养这些无用的酒囊饭袋作甚?不会写,就让他回去读书考功名去。”
慕容祯一写完,将书一搁:“以后就这样写?何必苦自己。”
云罗捧着胸口,不由得咳了起来,颇是拿他无奈。
慕容祎拿起本子,翻看了两页,着实就看不下去了,“你都改成这般模样了,我今儿帮你重抄一遍。”
慕容祯听他说要抄,一把抓起,不待细说,“吱溜——”一声就撕成了两半,“改什么改?没瞧她已经病了,再改下去,就病得就厉害,这种细致活最伤神。最好的法子就是没了!没了!哈哈……”
云罗气急,又不敢太过动怒,一双眼睛眯了又眯,她是忍了又忍,才提高嗓门:“慕容祯!你滚出去!”
“我怎么能滚?我让小蝶带你回绿萝苑,你却回绿萝别苑,别忘了你还差我一百七十六呢,一天都不能少。”
“明明是一百七十天。”
“上次欠的还余有六天,加起来就是一百七十六天。”
袁小蝶与阿青听到云罗的大吼声,从一边快奔了过来,阿青手里捧着汤药,看罢了慕容祯,又瞧着慕容祎。
慕容祯望向袁小蝶:“收拾一下,轿子就在外头候着呢,立马随我回豫王府。”
他一王府就往绿萝苑去,发现没人,一问小邓子才知道她回明月庵。原就病着,居然一声不吭就离去。他立马赶来,正撞见慕容祎与她提订亲的事。
他撕了她改了一半的戏本,还逼她回豫王府,当她是什么。
不待她说话,他大声道:“要么自己走,要么被我抱上轿,你且自己看。一百七十六天……”
不提那一百七十六天的事,他会死吗?总是一遍又一遍地说。
云罗站着未动,慕容祯不管不顾,将腰一弯,云罗惊叫一声,她被他横抱在怀里:“袁小蝶,拾掇一下,去豫王府。”
慕容祎急呼:“慕容祯,别太过分!”
男女受授不清。他居然当着众人的面,抱着她就走。
明知她有心疾,依旧不管不顾,哪里是请,倒更像是抢人,是霸道的夺人。
慕容祯勾唇一笑:“她与你有何关系?她是我府里的幕僚、先生,她应过我的,自得随我回府。”
慕容祎纵身一闪,拦住去路:“放开她!”你若不放,他就拼命,明知她不愿意,哪有抱人就跑的道理。
慕容祯正要说话,肩上一阵刺痛,竟被云罗狠狠地咬了一口,手臂一松,云罗立马就要跌下来,慕容祎一个转身在地上打了个滚,竟端端接住了她。
场面有些混乱!
画面有些怪异:云罗竟落压在慕容祎的身上,目光相对,他的眼里是满满的忧色,而她竟窘得一张脸通红。
袁小蝶飞奔而至,扶了云罗起来,“公子,你没事吧?”
慕容祎一身泥泞,顾不得整理衣袍,只愤愤地盯着慕容祯:“你为难她,只是因为她是我喜欢的人,是不是?”
慕容祯含着笑,正要说话,云罗衣袖一挥,依旧是不高的语调,却带着无尽的威严,不容质疑,不容拒绝:“走!两个都出去!”
阿青转着眼珠子,看这个,瞧那个,立时欠身赔了个笑脸:“豫王世子、广平王,请离开吧!我家公子正病着,你们可别再惹她生气,请吧!”
云罗骂了句“无聊”,拂袖而去,留下两个像好战公鸡一样的男人。
云罗回到内室,盘腿坐在床上,调了内息,运行了一个小周天,心口的闷痛感减轻,方才再运行了一个大周天。
再这样被他们俩闹下去,她的小命就不保了。
慕容祯含着笑。
阿青连连欠身:“二位请离开。”
这是逐客令,云罗谁也不理地回了屋,而他们还在那儿你瞧我、我瞧你。
如果不是慕容祎移了绣杌害他跌地上,他不会想着找回面子。
慕容祎则是觉得在慕容祯这儿:不能输,绝不能输。
当不知道阿青在说多少遍时,就听到一声低低的呜鸣,竟是唤作汪伯的老头儿带着两只狗儿来了。
两个人一瞧,那两只狗儿奔了过来,扒腿就跑。
阿青忍不住地大笑起来。
袁小蝶双手环抱:“看他们还不走!我觉得公子身边,就该多养几条这样的哑巴狗儿。”
两个赖着不走,一放恶狗,还不是吓得连跑带滚,落荒而逃。
阿青笑道:“回头黑毛、黑妮下的崽儿不送人。”
还不送呢,下出来才几日就被送完了,只等满月就送人。
慕容祯出了绿萝别苑,慕容祎也吓得不轻。
夏候逸忍俊不住。
慕容祯喘着粗气:“我来多少回,那两条狗儿还是见我就追。”
夏候逸低声道:“世子回头得把它们收买了才行。”
他们这样想,慕容祎也想着这事。
夜里,便有了另一番景象,哑巴狗儿听到异样,自狗洞而出。慕容祯提着一包肉骨头,时不时丢上一根,狗儿叼了骨头回院内,不多会儿又出来,如此往复,就在他沾沾自喜想要靠近的时候,不想黑毛“汪——”的一声,这一声厉哮,穿透力极强,久久回荡在夜空,仿佛方圆数里都能听到它的吼声。
这到底是什么狗儿?
慕容祯扒腿就跑。
肉骨头送狗,一去不回,并没有收买到狗。
正文 188 肉打狗
次晨,前院小杂房的狗棚前,阿青双手叉腰,看着杂房窗户上放着的筲箕,里面盛放着五六斤的肉骨头,还沾有泥土,“你们两个,是不是偷了厨房的猪脊骨?那可是给公子煲骨汤的?”
汪伯正乐呵呵地从房间里探出脑袋,“我瞅过了,厨房的骨头一根不少,是黑毛、黑妮从外头叼回来的?”
谁这么好,居然一下子送来这么骨头,还是带肉的。
阿青轻抚着黑毛、黑妮的脑袋,“不错!不错,如今学聪明了嘛。外面人给的可不能随便吃,小心跟以前的花毛、花妮小两口一样,被人给毒死了都不知道。你们俩可不能学它们哦!一会儿姐姐把骨头洗洗,再给你用银针试毒,确保能吃就给你们……”
黑妮低呜了一声,四只小狗儿摇摇晃晃,长得瘦弱弱的跑了出来,早前没有睁眼,阿青直说生了四只瞎眼狗,惹得汪伯哈哈大笑,“这小狗崽得过六七日后才会睁眼,还有的得十天才睁眼呢。”
阿青这才放心了。
周围的邻居除非见着,很少有人知道这里养了两只狗儿,平日里它们也不吵、不闹,但追起人来,能把人吓个半死。
*
午后,慕容祯从宫里回来。
夏候逸含着笑,想到昨晚慕容祯去喂狗的事就忍俊不住。
“都是些什么狗儿,我喂的骨头只叼不吃,阿青那丫头还说,得验过毒才给它们。”
夏候逸想了一阵,道:“属下听闻,近几年,有一个专训好狗好马的地方,听说那里狗儿一只就得好几百两银子,属下在想……这狗儿是不是他们那里出来的?”
为甚他从未听说过,还有专门训练好狗好马的地方。
夏候逸道:“甘郡白龙县有个叫谢玉本的。是个厉害的名捕,传闻他手里有匹极好的良马,又养有两只甚是厉害的狗儿,此人是个破案的高手。只要由他经手的案子就没有破不了。自从十几年前,嘉勇伯到西北剿匪之后,甘郡一带极是太平。有人说,一半是嘉勇伯之功,但甘郡人却认为是这谢玉本的功劳……”
慕容祯灵光一现,道:“数年前,有个得中的二榜进士谢玉基,当时闹出一场风波,说他原是蜀郡人,后来家人使了银子。给他弄了个甘郡白龙县的户帖,他便一举得中。因这事,皇上令钦差前往蜀郡调查,后来这件事也不了了之。”
两人正说话,一位宾客过来。站在门口,笑道:“世子,这件事在下知道。”来的是一个儒雅的文人,手里拿了本折扇,生着一张笑脸,让人想到年节时戏狮的“笑和尚”,中等人才。较肥胖,“当年,在下曾在蜀郡绵州知州府做师爷,认识谢玉本的父亲谢如茂,谢如茂在昌隆八年中过举人,早前已经张榜公布。一月之后,便说是弄错了,中举的乃是梓州一个同名同姓之人。说起来更是可笑,那位谢如茂原是位六十多岁的庄稼汉,大字不识几个。这……竟得中了举人。”
这宾客唤作王瑞明,也是中过举人老爷的,只是后来在会试时屡试不中,放弃了科考拜入豫王府,因精通账目,便做了账房先生,偶尔也给豫王父子出谋划策。
慕容祯顿时坐了起来:“你刚才说什么?蜀郡梓州?谢如茂是何处人氏?”
王瑞明没想慕容祯感兴趣,府里的先生多了,人人都抢着争宠,若是哪日入了豫王父子的眼,就算是官运亨通了,答道:“谢如茂早前是梓州东溪县人氏,昌隆十五年冬,他家一夜之间发了大财,说是祖上在祖宅埋了一坛子金元宝。他领着妻儿去了甘郡白龙县落脚,在那里置家业、田产、铺子,日子过得甚是富足。同年次子谢玉基高中二榜进士,大闹了那么一出。”
蜀郡梓州东溪县,这不正是和凌德恺同一家乡么?
这世间同乡的人多了,许是他想多了。
夏候逸按捺不住:“王先生可知他家到底是发了什么财?”
王瑞明摇头,面露茫色,“他儿子大闹会试的那次我知道,是我去劝说了他。因这事,谢玉基只谋到了回甘郡肃州安民县丞一职。”
甘郡地处西北,土地贫脊,人烟也较繁华相比更显稀少。
王瑞明摇着折扇:“说起来,谢玉基也是个人物,待他到了穷乡僻壤后三个月,知县升任,荐举了他上任知县一职。他一上任,竟把安民县治理得像模像样,这更奇的还在后面呢?”
他的话,勾起了夏候逸与慕容祯的兴趣。
“他上任之后,不知从哪儿请来了几个精通烧瓷的师傅,喏,就是这种精致的瓷瓶。”王瑞明走近案前,拿起一只花瓶,细细地瞧了瞧,看了后面的印款,“这瓶子就是那里出来的。不仅是如此,他还让那些师傅教会当地的百姓,创办了两家大型的烧瓷坊,安民县的百姓里会烧瓷的师傅很多。这种瓷虽不如官窖、汝瓷好,却也差不了多少,且价格合适,寻常百姓也能用得起。他还将县里年轻的姑娘、妇人集中起来学习织染之术,用毛纺线,三分毛、七分麻织成地毯、布料。南来北往的客人,便将瓷器和布料带来带去。赚了银子,他又修通了全县的河渠,有水浇田,百姓们就过上了好日子。在安民县,他的官声颇高。”
夏候逸喜道:“谢玉基还真是个能吏。”
王瑞明笑了笑,“安民县富裕之后,白龙县的百姓就盼着他回乡赴任。”他挠了挠头,“说来也奇,按理是个能吏,可每届吏部下去考核的官员只给他一个中上的考评,离开安民县又去了长河县做知县。”
夏候逸忙道:“到了那儿,长河县的百姓也富了。”
“夏候侍卫说得没错。”
“还是烧瓷、纺织?”
王瑞明摇头,“他让长河的女人们学会了制作各式罐食,将年轻体壮的男人组织起来,组成了商队,南来北往的跑生意,将女人们做的罐食运到各地……”他指着案上那吃了一半的水果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