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9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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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氏0度 更新:2023-08-22 20:49 字数:4940
慕容祎笑了。
云罗指了指盘子里的糖葫芦,“近日没庙会,真怀念宝相寺的糖葫芦。”
正文 123 重逢之喜
慕容祎拾了一串,咬了一粒,想到小时候的事,“当年,我很快找到了家仆,再回去时,却没寻你的人。”
云罗接过话,“那日赶庙会的人极多,家里的马车被堵在草坪里出不来,在我们买糖葫芦附近的茶肆里,我一直等到酉时,也没见你来,后来只得随家人离去。”她垂眸时,也取了糖葫芦,“我还在想,有生之年,要是能找到失主就好了,近日来京城便试着把藏在身边的螭纹玉佩挂出来,想着要是失主瞧见定会支吾一声。你说巧不巧,我昨儿抵达京城,今晨刚到百乐门,算是第一天戴在身上,就遇见了你……”
慕容祎吃着糖葫芦,一切似乎有些不一样,又回到了那快乐的童年,“你怎么知道是我的?”
“除了你,大概这世上再没有人会唤我云罗……”她面容里含着淡淡的哀伤,“长辈多唤我云儿,唤我云罗的只你一人,那日也不知是怎了,我竟告诉了‘云罗’这个名字。”那时候,无依的她被一户大户人家收养,她唤作萧初云,偏偏那日她告诉他的是本名。
慕容祎沉吟道:“后来的两三年,我问了好多人,是否有认识一个叫云罗的小姑娘,他们都说没听过这个名字。我弄丢了螭纹玉佩,又不敢让父母知晓,三年后到底被母亲知道了,将我唤去,好一顿训斥……”
“你定在心里骂了我千百回,认为我是个骗子,用两文钱就骗走你好宝贝。”她捂住笑了起来,眉眼含笑,“之后不久,我就离开了京城,你又去哪里寻我?阴差阳错的,竟在这么多年后才重逢。庆幸找到你,能物归原主。否则只怕这个遗憾要带到棺材里……”
他一阵害怕,来不及多想,伸手捂住她的嘴,“不灵的!不灵的!”这个动作。分明有些像小孩子,还是个女孩子。
眸光相对,她是从容,他是窘意,快速收回自己的手,云罗从腰间摘下螭纹玉佩,“还是当年的缨络,我一直小心收藏着,即便过了十几年,还和当年一样红。”她将玉佩放在掌心。莹亮的手指诱人欲碰,他抬手接过玉佩,手指与她的掌心相触,一阵冰凉从他的手尖传入,他低头将玉佩戴好。轻声道:“更深露重,保重身子。”他转身看到凉亭长椅上放着的一套斗篷,起身走近,抖开斗篷,轻柔地替她覆在身上。
她一阵愕然,这分明是一个男子对待心爱女子的体贴。
云罗一动未动,想说什么。终是止住,看着他细心地在颌下打上蝴蝶结。
“我记那时,你的身子极好的,怎的变得这等孱弱。”
她相信,面前的男子是谦谦君子,“你想知道?”
慕容祎肯定地点头。
一见如故。幼年的结缘,长大后的重逢,于他是意外,而她却是刻意的安排。
云罗问:“可听说,嘉勇伯府嫡长女的故事?”
慕容祎道:“听说他家的嫡长女天生患有心疾。后来回江南养病……”他突地停下,“你就是那个云罗。”
她站起身,静缓地透过轻纱看着外面,忆起谢如茵被贼人所杀,在路上遇上空明大师,再到到被一个大户人家所偷,要她冒充萧家早夭的女儿。而这些都不能言说的秘密。
她直接从萧府妻妾争斗说起,讲年幼的自己母亲的嫡妻地位,她冒认是自己所为,父亲大怒,要为爱妾报仇,一脚踢来,她就受了极重的内伤,心脉受损,至此以药石相伴……
她又讲到自己如何离开京城养病,就这样嘎然而止。
慕容祎的脑子里转了几道弯,将京城里可能的人都想了个遍,而满朝文武里,是江南籍的臣子更是一一被清除,最后,他惊呼道:“你是……嘉勇伯的女儿?”
不,她从来都不他的女儿,她有自己的母亲,有自己的名字,无论萧府有多好,又或有多不好,她从来不敢忘记,她是云罗,她姓云。她固执地心里重申着,坐回绣杌时,轻声道:“这是我埋藏在心底的秘密,是属于你、我的秘密。阿祎,一个女子想在世间立足有多不易,她需要付出比旁人数倍乃至十倍、二十倍的努力……”
不知为何,谈到真实的自己,云罗有一种想哭的冲动,泪光盈动,却没有流下,反而含泪笑了,辩不清是在哭着微笑,还是在笑着流泪,这样动人的模样,落在他的眼里,只有无尽的怜惜。
“为什么离开萧家,我听说萧爵爷的长女死在火灾之中。”
云罗吐了口气,“我不甘被人掌控命运,不甘被无情的人当成谋取荣华的棋子。”她做了他们几年的女儿,为了保住蔡氏,她患上了一生都难治愈的心疾,倍受苦痛,她不欠蔡氏。
萧家兄弟原不善经营,到江南后,她说服李万财投靠萧府,又通过李万财引一百八十余名江南商人投靠萧府,每年萧众望分得的盈利银子,就高达一百万两银子,就这点说,她对得住萧家对我的几年养育之恩。
她不欠他们!到萧府,她是被偷去,离开萧府,却是她自己的决定。
慕容祎勾唇一笑,带着几许遗憾,“你可知道,他们想把你许给谁?”
“管他是谁?我不想继续做任人摆布的棋子,我,要做那个下棋之人。”她骄傲的扬了扬头,盈盈浅笑。
慕容祎微微一愣,望着眼前沐浴在月光和灯光下的白衣女子,只见她嘴角微翘,笑意清浅,明澈的瞳眸闪烁着耀目的光华,他恍然觉得这如水的月光以及满园的银波都在此人面前黯然失色。
她也许不是世间最美的女子,但一定是最骄傲和自信的女子。
笑着的她,很美。
慕容祎轻轻地道:“萧众望曾是皇伯父跟前最得宠的臣子,那时父王有心让我与萧家结亲。”
也就是说,要与她订亲的是慕容祎,是面前这个若明珠般耀眼,明月般皎洁的俊美男子。
“就算知道是你,我也会离开。”
“为何?”
“我不会盲目听从,拿自己的一生作赌。痛苦是一生,快乐也是一生,就让自己快乐的活下去。”她曾答应过亲娘,要好好地、快乐地活下去,哪怕心疾难愈,哪怕她随时都有可能在一次犯病中死去,那又有何妨呢?她曾是那样自在的活着。
骄傲如她,自由如她,这是他所期盼拥有的,他不快乐,他也不自由,看着她说得这样欢喜,连他也跟着欢跃起来,这种如沐春风的感觉,包裹在周围,他甚至觉得自己就是最快乐的人。
云罗拿了《梁祝》,笑道:“这是一个新故事,讲的是晋朝梁山泊与祝英台的爱情故事。”她启开扉页简介给他看。
慕容祎道:“你谱曲?”
“唯有自己才知道什么样的曲子合适这个故事,就像我习惯给自己所有写出的故事一支主题曲。”
这大概就是云五所写的故事能深入人心之故,那些曲子经过数年依旧被人传唱。
“你可是当世大才子,我正在修订不足处,你陪我一起修改可好?”
两个移坐到一处,一起重看了起来。
慕容祎看到十八里相送,摇头道:“梁山泊这么笨,祝英台都暗示那么多回,他居然不知道她是女子?”
“同窗共读三年载,骨子里已经认定她是男子,再则他没想祝英台会女扮男装……”
慕容祎笑道:“你写的这些故事,总有许多让人无法信服的地方。”他摇头,再摇头,“真不知这些太太、小姐们是为何偏被你的戏给迷住了。”
云罗轻斥道:“你看是不看了?好歹看完了,等订了稿,我要令杏子抄写,还要送印书坊印出来呢,回头要还订曲谱。”
她定定地看着书簿,一个字,一个字地看。
他指着标点符号,“这个也是你创的。”
“非也,是西域人创的。”
“你与西域人熟?”
“波斯人认识一些。”
“城南西域坊有座寺庙,听说是西域人建的寺庙,甚是有趣,改日我们去玩。”
“好!”
只此一字,应答干脆而干练,“白日出门男装,夜晚……”她低头,吃吃笑了起来,“穿女装真麻烦,还是着男装的好。”
将书通看了一遍,已经过了三更时分,不妥处云罗询问了慕容祎的意见,又重新修改了一下言辞,但就大情节,云罗再不肯改,慕容祎直说不妥,偏她不听,又拿她没法子。
袁小蝶掌着灯笼而来,静立在凉亭外:“小姐,该歇下了!”
慕容祎方才忆起,自己也该告辞了。
云罗将书收入怀中,浅笑着道:“明日还来不?你若不来,我便出门了。”
“明日,去我府里玩,出门时着男装,到了我府里,你换女装可好?”
这是什么道理?若拿她当朋友,就不应说这话。
一时之间,云罗有些迷糊了。
“明儿午后,我着郁枫赶车来接你。”
“好。你一路小心,明儿见。”她挥了挥手,双手负后,小跳了几步,他走了几步,竟有些不舍起来,蓦地回首,她还站在凉亭外,冲她挥手。
郁枫低声问:“郡王爷何时与云小姐如此熟络?”二人一见如故,相见恨晚,聚到一处就有说不完的话,就连一向温润如珠的慕容祎在她面前都似变成了一个孩子,会笑了,会假装生气,还与她打闹说笑。
正文 124 心如战场
见他不答,郁枫紧走几步,要上马时,郁枫似眼前一亮,盈盈月光下,慕容祎的腰间有个东西正散发出幽淡的光芒,“郡王爷的玉佩找到了?”
郁枫听慕容祎说过,那玉佩给了一个小姑娘,这是很久以前的事,因是先帝赐给蜀王爷的佩玉,蜀王爷又给了慕容祎,那时慕容祎只得五岁,侧妃生怕他弄丢了,千叮万嘱说是先帝爷留下的宝贝,定要随身携带,更不能弄丢。
后来,慕容祎为寻回这块玉佩没少问人,一直在寻找那个叫云罗的小姑娘,可偌大的皇城,有一个叫云洛的,亦有叫云六的,独没有叫云罗者。
郁枫求解道:“云小姐就是郡王爷说的小云罗?”
慕容祎的心跳加速,暖暖的都是年少相逢,长大后再遇的画面。
可不是天意么,竟在这个时候让他与她重逢。
他成了翩翩少年,她长成一个亭亭玉立的美丽女子,而他们同是天下的才子。
云罗回到屋里,盘腿打座,而袁小蝶也坐在一边的小榻上练功。
袁小蝶调整好内息,平静地看着云罗,知她也调好了,轻声道:“公子可知,这么做很危险,你今日说了太多关于自己的事,而广平王可没说关于他的事。”
“我信他。”
袁小蝶颇有些无语,“你……”聪明的时候,只怕她一等一的聪明人,可糊涂的时候真能把人给气死,“今日你与他说的但凡传出一两句到萧家,只怕他们也不会善罢干休。”要是萧家知道云罗是百乐门的门主,而手里还有那么多的店铺,家财丰殷,哪里肯善罢干休。
“我是云罗,是蜀郡东溪县人氏。”
“你想得太简单,凌驸马既然敢下令杀夫人。自会做好后面的事,只怕你、凌学文都一并变成了凌德悌的儿女。”
十几年来,凌学文以凌德悌的儿子、凌德恺的大侄子身份生活,只怕连凌学文自己也认为他是凌德悌之子。
云罗哑然。“我亦做了一些准备,我手里也有证明凌学文是凌德恺之子的人证、物证。”
袁小蝶轻叹了一口气,“你怕玉灵儿陷入情网难自拔,可如今我瞧你……”也差不多了,今儿在凉亭里支走她,与广平王说话谈心,任是谁瞧在眼里,都会以为她喜欢广平王。
云罗微笑着。袁小蝶担心她,真心真意,即便她打罚了袁小蝶。但袁小蝶并没有生出半分怨恨,这也是云罗愿意和盘托出自己与神宁府的关系。
“何拯、李固后来怎样了?”
袁小蝶道:“王奸贼父子被杀,王氏忌恨何拯,扬言要报仇,被何拯所休弃。如今已送往庵堂落发为尼。何拯大仇得报,正请任去地方做知州,因他检举王奸贼有功,皇上额外开恩,他年轻有为,做了外官,少不得另娶一位官家嫡女为妻。”袁小蝶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听说早前,何拯与王氏原是恩爱夫妻。”
何拯在短短的几年从七品的小官做到正五品的知州,这其间也归功于王丞相的提携,只是王丞相不曾想到,何拯居然是仇人之子,还是怀揣着仇恨步步而来。而他更因相中此人的才学,把最疼爱的孙女下嫁。
王氏就算再恨、再怨,又能如何,上辈的恩怨,她和何拯都是无辜的受害者。只是何拯寒窗苦读十余载。为的就是为父报仇。
“何拯休妻果决,可见他心里的仇恨多于夫妻情分。”
袁小蝶说了声“不”,继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