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笑，笑意未到眼睛，可是她全身却在颤抖。她反问：“是谁规定身家清白的女孩子就不能到酒吧喝酒吸烟的？”在这个偌大的城市，漫长的夜里她只是很寂寞，所以她用尽一切办法爱自己，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满足自己的一切愿望。
  吧台上的灯光打在伊莲脸上，她的脸色苍白得吓人，她身后的黑暗又是那样子深。她说：“一个晚上是那样子长，我不知道应该去哪里。一个人太孤独，所以只能到人群中来。”顿了顿，她又说：“我以前读诗词的时候，读到过一句‘何枝可依’，现在读起来觉得那样子孤独。”
  说话间，她又抿了一口杯中的酒。酒精使她的眼睛看上去有些迷蒙。她微微抬头看着迪克兰，突然反问：“你呢，这么晚，你到这里干什么？”
  迪克兰的假胡子看起来有些滑稽。他郑重地看着伊莲，突然握住了伊莲的手。
  如今是夏季，伊莲的手却是冰冰凉凉的。顿了顿，见伊莲没有反抗，他更加紧地握住了她的手。
  他看着她，眼里的情绪深不见底。他说：“伊莲，我们再相爱一次吧？我们都那样子孤独，我们会渐渐老去。而我不想再等上那么多年。我希望当我们老去，黄土之下，躺在我身边的那个人是你。”
  这样一番话说出来，很快被酒吧的喧嚣覆盖。但伊莲却听得清清楚楚。她捂住眼睛想哭，但是她哭不出来。慢慢的，她移开了自己的手，抬眼看着迪克兰，她问：“你确定吗？如果你还喜欢我，那我们立刻结婚！我永远和你在一起。”一个女孩能够说出这番话，是需要许多爱和勇气的。她说完后，并没有像三年前那样害羞地低下头，而是直视着迪克兰的眼睛，等那一个答案。三年以来，她学会许多。比如坚强，比如直视现实。尽管在这个过程中，她的手指紧张地抓着自己的包，但是她的眼神却是毫不退让。
  迪克兰冷静地看着她。他们之间隔了三年，他已经不能懂她。他缓缓摇头，他的回答也十分清晰，打碎了伊莲全部的希望和热枕：“不，我不能和你结婚。”
  伊莲想，如果这番对话发生在三年前，她现在一定是红着眼眶，声音哽咽地质问迪克兰“为什么？你说你爱我，却连一个名分都吝啬得给我。你当我是什么？你的玩物吗？”但是这番对话发生在三年后的今天，伊莲依旧保持着那个坐姿，连脸上都笑都不改分毫。她轻轻摇晃着手中的高脚杯，让红酒能够充分与空气接触，她“哦”了一声。尽管她全身都在微微颤抖，但她的表情不变，音调不变，没有笑意的目光一直看到迪克兰心里。她说：“我知道了，这些话当我没说。”
  她和当初已是不同。
  半个月后，运动会结束。伊莲谢绝了玛丽的再三挽留，独自坐上了前往海曼的火车。有些风景，错过了，只能告别。
  ☆、第三十五章
  伊莲回到海曼不久，就通过应聘找到了一份不错的工作。在海曼当地的出版公司当了封面设计。因为伊莲毕业于名校，学历又高，不久就当上了设计部的主管。比起当初在照相馆打工加班加点的忙碌日子，这份工作的工资高，待遇好，假期也长，还有奖金可以拿。
  而伊莲现在也学会了不委屈自己。不再加班加点拼命挣钱。她已经有足够能力使自己过上想要的生活。
  工作半年后，伊莲将节省下来的工资再加上当年五千帝国马克的抚养费，从玛丽手里买下了那套房子，使那套房子真正变为自己的家。玛丽因为在林茨上大学的原因，已经长期没有回到那里住了。而她毕业以后也是要留在林茨的，海曼的房子已经没有了作用。她本想送给好友，但是伊莲却拒绝了。而是一本正经地凑钱买下。每个人心里都有一本原则。在这一点上，玛丽也尊重好友的决定。交了钱后，两人郑重地办了过户手续。在陪伊莲到家具城挑选家具的时候，玛丽顺口问伊莲想将房子装修成什么样的。
  伊莲详细地给她描述了一番她自己的设计。末了她加上一句：“你的房间我给你留着。以后你来海曼才有地方住。”
  她说得郑重其事，玛丽笑着抱住了好友，打趣说她原本担心房里的东西太多一下子搬不完，这下好了，这里可以当仓库使。
  日子平静地继续着。
  白天伊莲忙忙碌碌地工作，设计，审核。有时候她会雷厉风行地否决新人提交的方案，将自己的一些经验与课堂上的知识讲授给新人听。有时候会听见新人不服的声音，毕竟她还这样年轻，却以一个前辈的身份教育他们。她会一笑置之，下一次会拿出比他们优秀好几倍的作品。
  她的设计高效率高质量，她在行业里的名气也蒸蒸日上。同时她还会摄影和拍摄一些小短片。这些技术在布兰登大陆上会的人并不多。发表的作品多了，有报社和电视台也想请伊莲到他们那里工作，都被伊莲礼貌地一一回绝了。那些只是她的兴趣，而设计与画画才是她真正喜爱的。
  在夜晚，偶尔她会失眠。这时候她会去酒吧吸烟喝酒，听着酒吧里震耳欲聋的摇滚音乐。手里夹着的烟吸了一半便被她掐灭。外面的夜色朦朦胧胧。
  在她来海曼定居下来的半年后，海曼的机场便已经建成。有时候抬头，可以看见刷得很漂亮的客机隆隆从天空上飞过，飞机身后留下一道很漂亮的弧线。假期的时候她会乘飞机到帝国各地去旅游。但去得最多的还是林茨。在最繁华鼎盛的林茨运动会期间，她没有好好看一眼这座城市。而她现在有的是时间。玛丽没课的时候会和她一起，逛遍林茨的一条条小巷，告诉她哪里有卖好吃的特产。有时候她到林茨的时候刚好玛丽没有空，她就按照记忆里的路，一遍遍地走过那些街道。有一次她远远看见了总统居住的蟾宫。那是帝国历任总统居住的地方。
  她没有走进细看，尽管蟾宫的有些地方对公众是开放的。在问清楚了那地方之后她就转身离开。她想她的心里还是有一根刺的。迪克兰那天晚上的拒绝无形之中还是伤害到了她。偶尔午夜梦回想起，心脏的地方隐隐作痛。
  一切按照她预想的一样，岁月静好。
  一年后，帝国的经济已经远远高出了八年前战前的水平，并一举超过了克莱尔联邦。这个数据一公布，帝国所有的民众都欣喜异常，各地的报纸更是一连几天刊登了这个令人欣喜的消息。
  也是在这个时候，伊莲收到了玛丽的结婚请柬。
  在电话里，玛丽大声地笑，毫不掩饰地宣告自己的幸福，此时的她已经大学毕业，拿到了毕业证书。并准备在帝国937年的夏天，结束他们长达七年的爱情长跑。伊莲作为见证了他们风风雨雨的好友，自然是要出席婚礼。
  为此伊莲特意请了三天的假期，又特意上街买了一身合适的晚礼服，连同给玛丽的结婚礼物一起放在行李箱里，乘火车到林茨。
  一年后，赫尔曼已经从陆军中的普通将领升到陆军少帅，婚礼的规格自然是格外高级的。鲜红的地毯一直铺到教堂外，两旁摆满了盛开的鲜花。那是一个好天，阳光照在红地毯上，漫天的花瓣飘飘洒洒，玛丽一身雪白的婚纱，衬得她整个人高贵而美丽。站在她身边的是一身燕尾西装的赫尔曼。他气宇轩昂，含笑注视着他的新娘，执了玛丽的手，两人一起步入教堂之中，在神父面前交换戒指，庄严宣誓无论贫穷与富有，都不离不弃，陪伴那人一生。
  百合散发的芳香醉了伊莲。伊莲站在观礼的宾客之中用力鼓掌，笑里似乎含泪，她的眉眼里有淡淡的寂寥。远处的天空似乎有白鸽飞过。
  从教堂出来，新娘准备扔手中的捧花。许多未婚的女宾客都笑闹着凑前准备去接那代表美好寓意的捧花。伊莲却远远地走开了。她想，这样的幸福离她很远。
  玛丽四下看了一会，在准备接捧花的人群中没有发现伊莲。她顿了顿，见好友远远地站在一旁丝毫没有来抢捧花的意思，在心里叹了一声，随意将捧花扔了出去。接着就听见接住捧花的人一阵兴奋的叫声。
  伊莲站在梧桐树下，阳光透过树梢，微微漏下树下的青石板上。伊莲远远看着兴奋的人群，心里微微有些憧憬。这样的场景在她的梦里有过千百回。
  不知什么时候，一身礼服的迪克兰站在了她的身边，微笑地注视那边的人群。
  伊莲从一开始便看见了迪克兰。赫尔曼作为陆军少帅，他的婚礼作为帝国总统的迪克兰自然要出席。在这样一个场合看见他，伊莲心里是有些不愿意的。见迪克兰站在自己身边，伊莲从迪克兰身边微微挪开了一些，使两人看起来只是初次见面随意找话题聊的男女。但是迪克兰一开口的话题却是让她那样子伤感。
  迪克兰说：“抱歉，伊莲，这些我无法给你。”
  这话说得伊莲心里一痛。可是她很快恢复过来，又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她说：“我们没有什么关系，总统先生何必说这样的话？平白惹人误会。”一句话，就将两人的关系疏远开来。
  伊莲二十二岁，在这红尘中摸爬滚打已是熟练。四年前，十九岁的她小心翼翼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用最大可能保护自己。而此时二十二岁的她已经懂得用满不在乎的态度来更好的保护自己。
  说完这话，伊莲抬眼看了迪克兰一眼转身便走。明明是没有什么感情的眼睛，却让迪克兰猛地一颤。而在当晚的婚宴上，伊莲想着两人白天的那段对话，越想越觉得难过。又因着是好友的婚宴，只能将自己的情绪深深藏起。这时她在克莱尔联邦三年学会的社交手段被完美地用上。伊莲与周围毫不认识的人谈笑风生，酒桌上一片和谐。到最后，伊莲这一桌的人又拼起酒来。伊莲的酒量浅，到也喝了许多，脸上已经有了醉意。
  酒过三巡，婚宴也就散了。伊莲这一桌的人几乎喝得醉醺醺的，有的被家人朋友搀扶着回去了，有人酒量好，没有醉得东歪西倒，自己摸索着也离开了。
  伊莲喝到最后趴在桌上不动了。她在林茨没有朋友，今天玛丽也顾不上她。她就那样一个人孤零零地被抛弃在那里。伊莲枕着自己的手睡得很好，她梦见自己还在喝酒。那样多的酒下去，烧得她的胃火辣辣的疼。迷迷糊糊她紧紧捂着肚子缓解着疼痛。但是她却喝得那样子开心。一生所有的不快与悲伤仿佛都在此刻发泄出来。她将头埋在自己的手臂里，无声无息地哭出来。她是那样羡慕自己的好友。
  明明她才是最勇敢的那个姑娘。但是这世间的事情是那样无常，硬生生地改变了她全部人生。
  她的手上戴着铝金的手表，秒针一刻不停地走着，这是在克莱尔联邦买的高级手表。她已经不是三年前那个连发卡都不敢买的小姑娘。
  伊莲的头依旧埋在手臂里，现在她连哭泣都是无声无息的，看上去像是她趴在桌上睡着一样。伊莲的酒品很好，她没有吐，也没有大喊大叫夸张地说胡话。她安静地趴在那里。直到迪克兰半路上不放心地折回来，发现了半趴在那里的她。
  ☆、第三十六章
  以上要求缺一不可，违反其中任何一条均将无法通过审核。看着趴在桌上睡着的伊莲，迪克兰微微颦眉。本来他已经在回蟾宫的路上，车子在等红灯的时候，他突然想起白天那个梧桐树下的寂寞背影。那是他心爱的女孩。他仔细地回忆伊莲坐的那一桌的情况，他想起他离席的时候经过那一桌，那一桌的人似乎都喝得人仰马翻。
  十字路口，迪克兰坐在车里，手指握紧了方向盘。他想，伊莲应该不会像那些人一样喝酒吧？但是她现在有什么不敢做的？他想起一年前她刚回来的时候，他在酒吧遇上了她。那时候她就在吸烟喝酒。她的动作是那样熟练，让他感到震惊，同时又是愤怒。
  震惊她学会了吸烟喝酒，又气愤她的不自爱。他当初之所以愿意放手让她离开，是想她有一个更好的人生，海阔天空。而不是在照相馆里，当一个被人欺负的小职员。或者在他的保护下，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
  但是三年后，他们重逢了。他看见的是她的落寞与自我放纵。
  迪克兰叫了几声伊莲的名字，见伊莲没有应答。他便撑起她的头，抓着她的手臂慢慢将她扶起。伊莲喝得有些神志不清，软绵绵地靠在迪克兰的身上。迪克兰注意到她这身衣服，已经不能和四年前的伊莲相比。
  摇摇晃晃地走出酒店。夏夜里的风一吹，伊莲的酒散了大半。睁着眼睛迷迷糊糊地看了他一会，却没有说话，也没有反抗。顺从地坐进迪克兰的车里。当迪克兰问她住在哪一个酒店的时候，她也回答了。尽管她一开口就是满嘴的酒气，神智也有些不清楚。迪克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