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节
作者:插翅难飞      更新:2023-08-17 14:06      字数:5004
  正当欣喜时,只听见“啪”地一声,船绳突然断了,小乞随那叶扁舟顺溜地滑进妖怪的口,连声惨叫都没有。
  ……
  白虎睁大铜铃般的眼愣住了,缓过神后,妖已经沉入水中不见踪影。白虎似乎着了急,它仰天长啸,啸声听来悲惨异常,紧接着白虎扒拉四脚往回游,正要探头下去找时,小乞突然从水里冒出颗脑袋。
  白虎见之两眼又大了圈,它急忙游过去将她驮到背上,然后再往岸边靠。这只大虎比鱼游得还快,后脚都能扒出一串大水花,不过眨了两三眼,他们就安全地到了湖岸上。
  妖没能追过来,它在湖里望了他们一会儿,然后慢慢地沉入水中。白虎深呼口气,放下小乞甩起毛,水溅了她一身。小乞就呆坐在地上,两眼空洞无神,一点都没有劫后余生的欣喜之色。过了会儿,小乞的嘴一点一点咧开了,“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阿奎,阿奎……呜呜呜……是我害了你,呜呜呜……阿奎,你死得好惨啊……阿奎……”
  这哭声真是撕心裂肺,没过多久,把人都引了过来。小乞仍坐在地上,浑身湿透,身上裙子又被扯去半截,别人以为她受人轻薄,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哎呀,好端端的姑娘怎么遭这罪。”
  “啊?阿奎,阿奎是谁?”
  “什么?有个叫阿奎的非礼了这姑娘?这……这……真是世风日下啊!!”
  几句话转了几圈之后,越传越离谱了。小乞满脑子只想着死掉的傻阿奎,哭得肝肠寸肠,不能言语,也管不了别人在说什么。
  而这时,人堆里冒出个脑袋,一边跳一边叫:“小乞,小乞,我在这儿,我没死。”
  小乞没听到,依旧在哭。围观的人不知不觉地多了,里三层外三层的,阿奎不知被推到哪块旮旯里,挤都挤不进去。
  人多难免眼杂,趁乱,几双贼眼就盯着小乞湿衣和两条白腿。小乞不自知,还在伤心抹泪,就在这时一件披风适宜地落到小乞肩头,遮掩住了她的狼狈。
  小乞闻到一股淡雅清香,不由抬起头,她看到了柳后卿立在跟前,眼里的笑温柔似水。
  小乞心被揪紧了,连忙低下头不敢看他,她使劲吸吸鼻子,泪仍如泉涌,她不知该怎么告诉他,阿奎死了……
  “小乞、小乞、我在这儿!”
  人堆里突然传来熟悉叫声,小乞心里咯噔,忙不迭地转头看去,在一个个脑袋瓜中竟然有阿奎。她以为是泪糊了眼,连忙擦擦眼,没想果真是阿奎,他看到小乞转头,咧嘴扯了个笑,再拨开人堆挤到她面前。
  “小乞,我……”
  话还没说完,小乞就像点燃的爆竹,一下子窜老高。
  “死阿奎!!你死哪里去啦!!”
  转眼,娇柔少女就成了河东狮,脸上挂着的涕泪还未擦干净,她就双目怒瞪,凶巴巴地把阿奎骂得发愣。
  “呃……”
  阿奎不知该解释这事,正当想着说辞,小乞嘴一扁,哭着扑到他怀里。
  “你没死……还好你没死……”
  阿奎刚有起色的神志被她这一抱瞬间虚无,他的手腾在半空不知该往哪里放,纠结半晌后,他无奈地看向柳后卿,苦着个脸,嘴里蠕出四个字:“公子救我。”
  柳后卿没搭理,阿奎尴尬地被人围观,不知道该怎么让小乞松手。
  其实小乞这一抱纯粹是友谊,阿奎多想了。不过大庭广众之下,她这般举止在别人眼中就有问题了。
  虽说民风开放,但是抱着个男人又哭又搂又抱,大多人还是以白眼对之。啐过一声后,众人作鸟兽散。
  这时的柳后卿似乎有些多余,他本该转身离去,按照他平时的性子,他也不爱管这事,可今天不知怎么,柳后卿就像根木桩站在他们身边,一双眼清亮如水,直勾勾地盯着阿奎。
  阿奎被柳后卿盯得难受,他看看怀里痛哭流涕的小乞,更是百口莫辩,只好一个劲地说:“误会,这全是误会……”
  柳后卿依然盯着,直叫阿奎毛骨悚然,阿奎受不住,随便扯了个谎,拉开小乞后落荒而逃。
  小乞吸着鼻子,喜极而泣,她想还好阿奎没死,要不然这辈子她都心不安,可是……小乞转头四顾,刚才救她的白虎呢?
  第28章 鱼(六)
  经过这惊心动魄的一劫,小乞筋疲力尽,回房之后她倒头就睡,对湖妖之事只字未提。而阿奎睡不着了,抱着白虎布偶“小奎”在榻上翻来覆去,心想:刚才小乞这般抱着我,难道……莫非……她喜欢上我了?
  念到此处,阿奎一声叹,骨碌起身对镜照了半晌,随后不禁摇头抱怨:长得英俊潇洒真是罪过,虽说小乞人不赖,但是真不是他的菜啊……
  就这样,阿奎为这颗不是他的“菜”烦心到了大天亮,次日早上去吃早食,两眼圈黑得像煤球。他看到桌上有东坡肉伸手去抢,可一见到小乞双目瞪圆,他又不好意思地缩回手。
  果然她是喜欢我,要不然干嘛这么看着我。阿奎心里嘀咕,然后将东坡肉往她面前推。
  头一次,阿奎肯把肉让出来,小乞惊诧万分,情不自禁斜眼瞥去。
  “你不吃?”
  阿奎摇头。
  小乞嘿嘿贼笑,连忙把整盆东坡肉扣到自己饭桶里,合着米饭,吃得津津有味。
  这时,柳后卿正好凝香房里出来,听到动静,小乞抬头朝二楼瞧去,只见凝香立在门处含情脉脉,然后伸手替柳后卿摆正玉冠,再理齐衣襟,俨然像他的夫人。
  小乞的心又碎成渣,她移开目光,扁起嘴咬了两口肉,接着就吃不下了。
  一大盆好肉被浪费了,阿奎看她晾在那里不吃,又琢磨起来:难道她是故意留给我的吗?想想有点恶心,不过……阿奎还是拿来这桶饭,挑起里面的肉,一块一块地吃了起来。
  “死阿奎!”小乞一声怒喝,抬手一个暴栗。“吃我吃过的东西,恶不恶心?!”
  阿奎被打闷了,甚至还不明白自己为何被打,他刚缓神,脑袋又是一痛,抬头看去,柳后卿持玉扇在手心里轻敲,笑意略微狰狞。
  “都什么时候了,吩咐你做的事全都做了吗?”
  柳后卿语气不重,听来却阴森森的。阿奎抚起头上两包,委屈地走了,奉柳后卿之命去查昨夜见到湖妖。
  有关于这妖,杭州府里有好多个版本。有人说很久之前有个女子为情所困,然后投湖自尽成了妖;也有人说,湖中一条大鱼专门吃人,日子久了就成妖,总之如今夜湖游不得,说不定一不留神就被妖给吃了。
  不过相比湖妖之说,柳后卿更是关心白家的事。吃过饭之后,他就准备去白府做客,顺便捎上了小乞,走前特意嘱咐她穿姑娘家的衣裳。
  “嗯?为何?”
  小乞不明白,柳后卿抬扇正想敲她脑门,而手刚举起又忽然停住了。
  “不为何,如今你也不必女扮男装,该穿什么就穿什么。”
  话落,他转身走了。小乞想想也觉得有些道理,然后跑到房中挑了件素色的对襟裙换上。
  出门时,她犹豫了会儿,接着咬着嘴唇折回到镜前。镜中人儿娇俏,虽说颊边有两块红记,但也不算丑。小乞羞涩一笑,在镜前转了个圈,看裙摆旋出一朵艾绿色的花。
  臭美过之后,小乞按住卟嗵卟嗵乱跳地心,走出房间去找柳后卿。柳后卿只是淡然地扫了眼,面色与以往无不同,小乞略失望,撅嘴跟在他身后走了。
  白府离华楼不远,坐轿一会儿就到。或许白员外知道柳后卿今天要来,特意命人在前门候着,这人一到,小厮就入府禀报。
  看来柳后卿又骗倒一个,如此靠天赋的事,小乞真是做不到,连学都学不像。
  他们二人还没入花厅,白员外携白公子前来相迎。白员外戴了四方帽,身上裹着团云蓝绸袍,一笑两颗金牙乱闪,大肚子还乱颤。
  小乞实在对这位暴发户没好感,不由侧头看向那位文质彬彬的公子,只见白起轩拱手施礼,举手投足赏心悦目,她的心情顿时舒畅起来。
  白员外开口笑道:“柳公子,没想今天你这么早就来了,有失远迎啊,快请坐,哈哈哈……”
  话落,他将柳后卿引到花厅,然后命丫鬟们上茶。小乞又是个小婢子角色,只好立在旁边看姓柳的吃好的喝好的。
  这活儿之前并不是没做过,但是小乞的心境与以往不同,自她明白喜欢上这个间歇性面瘫之后,多看他几眼就浑身别扭,脸不由自主地发烫。小乞故意把头转向花厅外,不愿朝他那里看,他和别人说的话,她也不愿放心上,十个字听漏掉八个半。
  正当小乞对着园中茉莉发呆,忽然一熟悉身影晃过,她微怔,眯起眼仔细瞧去,只见一少年在园子里摘花。他长相不俗,浓眉大眼,鼻梁挺直;他衣着也极奢华,特别是墨冠上一颗硕大的珍珠差点闪瞎小乞的眼。
  咦?这不是九太子吗?!
  小乞大吃一惊,差点就挥手叫唤,不过手刚抬起,她又缩成个小团儿,还往里面躲了躲。今时不同往日,小乞身份已经被揭穿,她不知怎么面对这位昔日的拜把子,想来有些懊恼,不过……她又挺好奇的,这九太子怎么会在这儿呢?
  小乞记得九太子临走前说过,他是去找哥哥,难道他哥会在杭州?这猜来猜去也没个名堂,最好的法子就是亲自问人家,可小乞看看身上穿的衣裙又不敢,只好藏好疑惑,傻愣愣地站在原处。
  “公子若不嫌弃,就在寒舍住几天,能交到柳公子这位忘年友,是我白某之福啊,哈哈哈哈……”
  不知柳后卿又使了什么法子,白员外竟然开口要他住下,这句话被小乞听进去了,但是没多久她又暗暗哀叹起来。
  有话老话叫前车之鉴,上次在张寿星家他们差点被扒皮,而这次不知道会是什么花样了。小乞看到柳后卿点头,笑得还格外迷人,她欲哭无泪啊,只好转头自个儿郁闷去,然而无意间一瞥,她恰巧看白起轩变了脸色,本是文质彬彬的一个人,转眼间就阴冷起来。
  小乞心头一颤,该不会是他有问题吧?
  天公喜欢作弄人,不是一天两天了,可这次小乞真不希望白起轩有事,他看起来温文尔雅,待人又和善,虽说没有过多接触,但小乞觉得他不可能是坏心眼的人。
  柳后卿怎么想的,小乞猜不到,她也不知此次来白家的目的是什么,若说湖里的妖与白家有关联,这也太扯了些,昨晚出事时,白起轩不正在华楼里喝酒吗?可是柳后卿不听她所谓的证据,只委派她一个任务:去找到白起轩的爱妾珍珠,与她套近乎。
  套近乎这事是小乞的拿手绝活,对她而言半点难度都没有,在柳后卿答应白员外住下之后,小乞就顺利混入女眷后院,这时,她才发觉柳后卿让她穿女装的真正目的,他娘的就是为了混女人堆啊!
  小乞想明白后有那么丝郁闷,她还真以为柳后卿细心体贴,没想被利用了一回。不过话说回来,从头到尾柳后卿不是一直在利用她吗?把她当钱袋子、又把她当车夫使唤,她屁个本领没学到,人倒差点挂了好回,想来真是有点亏。
  小乞开始重新思考人生了,她想起拜把子兄弟——九太子,跟着他与好过跟着柳后卿,若这次事办好,要不就同九太子混算了,她也不必再看柳后卿与凝香眉来眼去了,糟心!
  说曹操,曹操到。正当小乞想着九太子时,他就来了,头上插了几株茉莉花,嘴里哼着小曲,一路蹦蹦跳跳。
  小乞见之一吓,连忙躲进旮旯里,听那声音擦肩而过,她不由松了口气。如今问题来了,她该如何告诉九太子,自己女扮男装的事呢?
  小乞为难,抓耳挠腮,想得实在心烦,她干脆先把这事放一边,然后去了后院找珍珠。
  听闻白员外风流,家中美眷无数,与之相比,他的公子白起轩只有一位珍珠,显然太不符合白家风格与作派了。小乞入院的时候就在想,这位珍珠姑娘是何国色天香,竟能赢得一人心。
  小乞向婢女打听了番,珍珠姑娘就住在宝阁内,这牌匾上的《宝阁》二字乃白起轩亲手所书,可见他对珍珠的喜爱。
  婢女说这事的时候,撇着嘴角,眼睛直翻白。
  “我们绿悠姐长得比珍珠漂亮不知多少倍呢。”
  这话酸溜溜的,比醋还酸,小乞干脆从袖里拿出华楼厨子拿手酸杏给她吃,以此应景。两人你一个,我一个,混熟之后话也就多了。
  那小婢女又说了,早此年白家公子也是个风流成性的,宅子里的丫鬟们都和他“那个”过。之后有位云游道士来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