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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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搏 更新:2023-08-14 17:01 字数:4748
想着范桐的倒霉样子,祈奕心情大好。
却说瞎婆在相国寺算得故地重游,待得越久,触动往事,心情就越发沉重,眉头越拧越紧,面容越来越沉静。
祈奕知道必是此行触动了瞎婆心中痛楚,心中甚是惭愧,忙着搀扶劝慰,故作懵懂,将瞎婆心思引到自己案子上:“娘别担心我,包大人清明廉政,就算八王不伸手,也不会把我如何。”
瞎婆苦笑点头:“你这一说,娘就安心了。”
却说母子们三人回到客栈,在门口竟然遇到衣衫褴褛母子三人,正在跟掌柜的问路。
祈奕会注意他们,只因为他们三人也跟祈奕一般,身穿重孝。也许因为同病相怜吧,祈奕不由多看了他们几眼。
但见妇人三十来岁,面露草色,却难掩她眉目如画,只是眉宇间哀怨沉重,一双儿女,比肩而立,左不过六七岁模样,也与他们母亲一般,黄皮寡瘦,一副营养不良之像。
掌柜姓张,见了祈奕一行,忙着起身参见:“见过老夫人,五爷,二爷。”
祈奕看着三人蹒跚而去,不由疑惑,问那掌柜:“这妇人是谁?来此作甚?”
掌柜道:“哦,他来打听她丈夫行踪,只是我不认得,打发他往连升客栈去了。”
“连升客栈?她丈夫是个举子?什么名字,你可记得?”
掌柜摇头道:“记得,哎哟,说起来也是同人不同命 啊,她的丈夫也叫陈世美,跟状元驸马一个名字,只可惜,状元公怎会是他家相公呢。”
祈奕闻言心跳如狂,差点背过气去,引得瞎婆白玉堂惊讶不已。祈奕只得掩饰说:“无事,我不过听闻赶考,想起了范桐。”
白玉堂啐道:“无事提这个小人作甚,也不怕脏了嘴巴。”
瞎婆也嗔道:“是啊,那种贼子不想也罢。”
祈奕忙着点头应承,心里却惦记着秦香莲之事,上前悄声追问掌柜:“这妇人可说了自己名号?”
掌柜道:“说了,说她叫做秦香莲。来自湖广荆襄地。”
祈奕不免苦笑,状元陈世美,榜眼范桐,一个抛弃妻子,入赘皇家,都是贪图富贵丧德败行之徒。剩下一个探花郎,该不会也是个薄情郎吧?
祈奕心里窝火憋屈,学者白玉堂刷的一声打开洒金扇,轻摇着装纨绔,嘴里闲闲问那掌柜:“哦,这状元拜倒在公主裙下,榜眼抱着庞太师大腿,知不知道这探花郎有何际遇呢?”
掌柜抚掌一笑,道:“二公子这可说着了。今科三鼎甲,个个富贵至极。状元招驸马,成了皇上妹夫。榜眼做了太师女婿,也跟皇上沾亲成了挑担子兄弟。那探花郎叫做欧阳冰,也不差,做了八贤王女婿,那皇上出自八王府,探花郎也算得是皇上妹婿了。哈哈哈,哪一科三鼎甲,也没今科轰动呢。”
祈奕闻言如遭雷击,这也忒凑巧了。
一壁走一壁摇头感慨,哭笑不得:这可真是什么先生什么徒弟,庞太师做了一任主考,竟然一举点下三个薄情郎来。
真乃蛇鼠一窝啊!
宋仁宗啊,宋仁宗,枉你号称明君,你倒是派的什么主考恩师,选得什么贤能啊?天下薄情郎,倒叫你一网打尽了。
“唉,这庞家风水可真臭啊!”
祈奕震惊太过,不自觉把话说出口,一直心情抑郁的瞎婆倒被逗笑了:“你这个孩子说话提好笑了,他们自己长偏了,干人家庞太师何事呀。”
祈奕闻言一惊,不敢多作解释,只得陪笑道:“是是是,干娘说的是,我胡说的。不过这回事儿太巧了,娘怎知驸马陈世美不是秦香莲要找陈世美,当今天要知道自己看中的三位得意门生,竟然都是猪狗之辈,不知道如何做想呢。”
瞎婆忙着掩住祈奕嘴:“嘘,别瞎说,这可是欺君大罪。你不是说过,当今圣上是个仁孝治国贤明君主呢。”
白玉堂一声嗤笑:“啐,对范桐那样的人青眼有加,果然圣明得很啦!”
瞎婆脸色一变,厉声道:“不许你们这般议论当今。”
白玉堂一愣:“我随口说说,他又听不见,您老咋呼什么呀?我又没说您儿子呢!”
瞎婆一愣之下,狠狠把拐杖一戳地:“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名分天定。就不许你当着我面毁谤圣君,我这是维护他,也是为你好。祸从口出,你知道不知道?”
白玉堂被骂的一梗一梗的,只是憋屈,江湖人骂皇帝乃是家常便饭,佐酒小菜。不想被个不相干的婆子指着鼻子骂,还说是为了自己好,这是哪儿的道理啊?
白玉堂几次要回嘴,都给祈奕作揖打躬拦住了。自己忙着搀扶瞎婆:“是是是,干娘说得对,皇家之事还是少议论的好,免得惹祸上身,悔之莫及。”
白玉堂见祈奕屡屡偏帮瞎婆,气得脖子直耿耿,一怒之下,拂袖出门去了。
瞎婆先是怒气不息:“三年前是这般,如今又来,一言不对就撂挑子,性格也太倔强了。闯荡江湖这些年了,毫无进益,还是这般遇事冲动不老成,将来如何担得起事情?”
祈奕忙着端茶递水:“干娘喝茶,消消气啊。”
瞎婆气一回,又摇头叹一回:“唉,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祈奕生恐瞎婆气坏了,一边安抚瞎婆替她捶背顺气,一边小心翼翼替白玉堂辩解:“他是江湖中人,讲的是除暴安良,论的是武功高底。不论君臣礼仪,只认生死之交。一项不拘小节惯了,人却不坏,并非有意针对谁。干娘您大人大量,念在他幼年失沽,没娘的孩子,饶他一回,别跟他计较了,好不好?”
瞎婆叹息摇头:“这还消你说的,不是为你,怕他日后义气用事,给你招祸,我才懒得跟他计较。唉,说起来,我倒更担心那母子三人,倘若真是状元之妻,可是有罪受了。驸马公主也有麻烦了。”
祈奕只要瞎婆不怪罪白玉堂,一家人不带隔阂就喜滋滋了。
要说范桐最终什么结果,祈奕尚无把握。
至于陈世美,祈奕却知道,碰到包青天,算他倒霉。再是皇家女婿,也蹦跶不了几天了。
秦香莲虽然吃些苦受些累,最终大仇得报,虽然这并非他的初衷。可是世上没有后悔药,陈世美自走死路,谁也没法子救他。
当然,若有人居中点拨一二,比如劝解公主不要咄咄逼人,有恃无恐,逞口舌之强,或者干脆劝慰秦香莲一开始就退居幕后,只要里子不要面子,夫妻儿女们联手乎弄彪悍无脑公主,一妻一妾,一明一暗,民不举,官不究,和平共处,过快乐安逸的日子。
只不过,无论公主还是陈世美,无不自私自利,鲜廉寡耻之徒。一个嚣张跋扈,颐使气指,一个有恃无恐,贪图富贵,正可谓一丘之貉,臭味相投。他们自以为是,拿自己当宝,视别人为草,可以任意践踏。不撞南墙却不会回头。
莫说祈奕鄙视他们,不屑替他们筹谋。就是同情他们,与他们谋划,恐怕也无人会听。
他们这种自私自利,忘恩负义小人,落得个惨淡收场,也是罪有应得,报应不爽。
思及此,祈奕不由心生几分幸灾乐祸:“干娘就是菩萨心肠,那陈世美抛弃妻子,自有包大人铡下他的狗头来,不用担心啦。”
瞎婆摇头一笑:“你怎这般笃定?你只记得包拯铁面,却忘记了他食得皇家俸禄,当得皇家官儿。那秦香莲无依无靠,如何奈何得皇家人?”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助何必曾相识
这话祈奕开口之前,早想好了招术了,不慌不忙道:“这我当然省得。我说秦香莲一定会赢,一来因为包公是铁面。
二来呢,干娘应该记得,我从小喜欢看闲书的嘛,最喜欢涉猎那些有关看相算命看风水的闲书。爹爹虽然不喜欢也不拘我,凭我喜欢。我看的多了,也有些心得。后来爹爹总是救助一些江湖落魄之客,我那时候最喜欢听他们讲些旁门左道,奇门遁甲之类,神乎其神的故事,私下悄悄跟他们请教,他们大都不吝技艺,倾囊相授。女儿就此入门,一发不可收拾,尤觉得这看相之术,心醉神迷。
这几个月守孝,孤夜难眠,无所事事,就把之前有关麻衣相术,易经等翻来覆去,背了个滚瓜烂熟。就是卜卦算命,我也演练了不下千百遍。不说十分把握,总有个七七八八。我一眼就相出秦香莲命苦得很,乃独活之命。”
瞎婆宠溺一笑,知道衡丫头又在瞎掰逗乐了。
他当然知道起义没这个本事,否则也不会疑神疑鬼,东问西问跟自己言语机锋了。
不过她就喜欢听祈奕叽叽咕咕跟自己说心事,心中哂笑不信,却是微翘嘴角,盈盈笑问:“哦,衡儿倒说说看,那秦香莲面相有何不妥处?我听着声音慈软娇怯,怪可人怜呢。”
祈奕也是满脸笑盈盈,心思滴溜溜转悠:嗨嗨,我虽不会算命,可是我胜在一分先知先觉呀,有先机不占,那是傻瓜笨蛋!因扑闪着清幽幽清水眸子,一本正经继续瞎掰:“嗯,女儿刚刚跟那秦香莲一打照面,就觉得她面相甚是奇特。
为何呢?这乍一看,她的确生得眉清目秀,甚是貌美,可是她这相貌在相士眼里,就属于苦相。你看她脸庞虽生得秀美,坏在她天庭扁平,额角塌陷,颧骨高悬,这都是薄命之像。且她眉峰天生颦蹙,嘴皮菲薄,看着楚楚可怜,其实就是无福之相。”
瞎婆闻言眼皮微微一颤,下意识咬紧牙根,抬手摸摸自己脸颊,复吸一口气,淡淡一笑:“你方才说她相貌奇特,奇特在哪里?”
祈奕一笑继续大言不惭:“她命苦却苦,却是眉线修长,直入鬓角,人中深重,棱角分民,这却又是高寿之像,所以我说她相貌奇特。”
瞎婆细细体味这祈奕之话,脸色沉静恬淡,话语意味深长:“这约莫就是人们所说,上天自有公论,张弛原有法度吧。”说这话忽然展眉一笑,转向祈奕:“你还有这般本事,倒是为娘小瞧你了,你不妨替干娘看看面相呢!”
祈奕不过瞎胡诌,那里真会看相?不过,祈奕对瞎婆来历已经有了七八分把握,想着自己只要往好里说,定然错不了。遂故作认真,凝神瞅着瞎婆:“嗯,让我瞧瞧啊。”
忽然,祈奕故意一惊一乍,拍手儿笑道:“哎哟,我平日真乃熟视无睹了,今日细看,干娘生得一幅好相貌呢,您看啊,您这天庭饱满,乃是命中主贵,您这地阁方圆,乃是晚景优渥之像呢!哎哟,不得了,看来我将来可是要发大财了,不然干娘如何生活优渥呢!嗯,一定是这样。再有,干娘双耳肉呼呼,又厚又软……”
说到这里,祈奕摸着瞎婆耳垂,忽然打住了,因为祈奕忽然发觉这瞎婆耳垂实在生得好,圆润厚实,按照人们一般的说法,这应该是富贵双全之相!
瞎婆见祈奕打住,不由笑了:“怎么?胡诌不下去了吧,跟干娘贫嘴,看我不打你个坏丫头。”
祈奕回神,忙着嬉笑:“难道我算的不准啊?哎哟,您就不能假装附和一下,让人家高兴一下下嘛,这么快就戳穿人家,您太聪明,就不好玩啦。”
瞎婆呵呵直乐:“好好好,我附和一下,你算的都对,我是大富大贵,你呢,是我的女儿,将来也是大富大贵,这样高兴不?“
祈奕忙着笑嘻嘻,故作一幅赖皮模样:“我可记住了,干娘说话要算数哦,呵呵呵,我是大富大贵命啊,真高兴啊。”
母女们笑闹一阵,小二报门而进,提个食盒来送饭菜。原来已经中午时分了。
祈奕不见白玉堂,询问道:“五爷在哪里用餐?”
小二言道:“五爷访友去了。”
这一说,祈奕倒记起了猫鼠之约,看来白玉堂借机甩掉自己,单独赴约去了。
却说祈奕母女有歇晌习惯,临睡前,瞎婆提醒祈奕道:“玉衡啊;别忘了下午出去一趟,去打听下那母子三人消息,看看他们倒地是不是状元亲眷,若能帮一把,就搭把手,孤儿寡母,怪可怜的!”
祈奕想一想陈世美案子,知道此刻秦香莲母子们应该寄身丞相府。至少今日不会有什么祸事了。
午睡起身,祈奕把自己宝贝东西画轴玉佩检查一遍,藏藏好了。见瞎婆酣睡正甜,便知会了看门童儿,叫他回禀自己去向。
又到前厅问明了驸马府如何走法,手持折扇,迈着方步,一路径直往驸马府而去。
好一座驸马府邸状元门,朱红大门,铜铸兽环,两边门卫,各持兵刃,双目炯炯,虎背熊熊,端的是朱门豪富,威严赫赫。
祈奕所眼一瞄,见驸马府斜对面,支着一张桌子,挂着铁口直断幌子,便笑嘻嘻在的算命摊子上坐了下来。
那算命瞎子一间有人光临,忙着招呼:“公子算命还是测字?”
祈奕摸了一吊铜钱递在瞎子手里:“不算命也不测字,你只要回答我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