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节
作者:风格1      更新:2023-08-09 16:38      字数:4818
  凌太太挣扎着站起来想追上去,匆忙间整个人连椅子扑摔地上,她咬唷一声,一时爬不起来。
  起座间灯忽然亮起,有人开门进来,是肩上沾着雪粉的丘灵。
  她连忙走到凌太太身边扶起她到沙发躺下,帮她按摸腿部,焦急地问:“没摔伤吧,可需叫医生来?”
  “不不,”凌太太忙忙地,“我没事。”
  丘灵斟一杯小小拔兰地给凌太太,再做一杯热茶。
  吃过饭没有,我替你做一碗面。”
  “丘灵,你坐下。”
  丘灵仍不放心,一宜按摩凌太太双腿。
  “刚才你一进门看到甚么?”
  “我见你想起身,接着不知被甚么拌住,跌到地上。”
  “还有看到甚么?”
  “没甚么。”
  “你没见到丽儒?”。丘灵蹲下来,恻然说:“丽儒已不在人世,她已去到一个更好的地方。”“丽儒刚才来看我。”丘灵无奈,不出声。“她与我说话,千真万确,丽儒来我妈妈。”凌太太饮泣。丘灵只得握住她双手。丘灵也忍不住落下泪来。“这些日子,连丽儒都知道,我疏忽了启儒。”“启儒是大哥哥,不怕不怕。”“我已很久没同丈夫出外旅游。”她欷嘘。丘灵忽然问:“可想去伦敦给他一个惊喜?”“这——”“午夜起飞,明早就到了。”凌太太忽然微笑,“丽儒会高兴…”
  “体力支持得住吗?”
  “在飞机上可以睡一觉。”
  “我立刻帮你订票子。”
  “丘灵,你肯定什么都没看见?”她犹自追问。
  丘灵摇摇头。
  凌太太只得作罢。
  那天半夜,她收拾了衣物到伦敦与丈夫会面,丘灵决定到同学家度宿,她始终顾忌那个花衬衫。
  一星期之后雪停了,凌思聪夫妇一起返来,两个人的精神都好得多。
  “丘灵,我们有一个新决定。”
  丘灵小心聆听。
  “我们打算搬到东岸与启儒相聚。”
  “那多好,启儒一定好高兴。”
  “也不净是为他,我们也想改变一下环境,重头开始,活着的人总要活下去,而且,活着要有活着的样子。”
  说得太好了。
  “丘灵,你愿意随我们到东岸?”
  丘灵用力点头。
  七
  稍后启儒回来才知道这件事。
  他不相信这个好消息,半晌,才看着丘灵,一定是她感动了他父母,用的最什么办法?
  启儒佩服得五体投地。
  然后,他与母亲谈过,惊骇得睁大双眼说不出话来。
  他静静找到丘灵,悄悄地问:“你扮丽儒同妈妈说话?”
  丘灵摇摇头。
  “是不是真的?”
  “那日我一回到家,她已经倒在地上,说见到丽儒。”
  “不关你这小精灵的事?”
  “我怎么敢扮丽儒。”
  “你同丽儒可有感应?”
  丘灵摇摇头。
  连启儒都盼望接触,也许你不自觉,也许丽儒真借你同母亲说话。”
  “你们思念丽儒太苦了。”
  启儒着着天空,你无意之中成为灵媒。”
  “我没有假扮丽儒,相信我。”
  “让凌家搬到东岸重头开始吧。”
  第二天,丘灵又碰见她不愿意看到的人,一切在意料之中。
  他跟在她身后。
  “实在山穷水尽了。”
  丘灵不去理睬他。
  “随便在凌家偷点东西出来:首饰、摆设……救救急,否则,狗急跳墙,谁有好处?”
  丘灵仍然不出声。
  “我查过你,你在澳洲悉尼的事,我也知道,真奇怪是不是,有人双双服毒自杀,抑或是他杀?”
  丘灵忽然转过头来,冷冷地问:“你现在住甚么地方?”
  他一怔,“呵,为了你,我住在小旅舍里已经个多月,欠租。”
  “带我去看看。”
  “甚么,你愿意到我处?也好,不然你也不知道我环境有多窘迫。”
  她跟他到旅舍。
  地下床边都是空酒瓶,可见廉价旅馆不是天天有人收拾。
  “我需要钱。”
  “多少?”
  他试采地问:“你拿得出多少?”
  “我并没有承继到大笔遗产。”
  “这我也知道,但是,女孩子总比较有办法。”
  他说得对,丘灵的确想到一个办法,不知行不行得通。
  “我明天一早带钱来。”
  “真的,不骗我?”
  丘灵肯定点头,她已经知道该怎么做。
  “我会盯着你,丘灵,你是我唯一目标,你跑不掉。”
  丘灵离开旅舍,没有即时回家。
  她到旧货店买了一架手提电脑,再分别到三间银行,一共提了一万元旧钞票。
  回到家,她立刻在电脑上操作,天才的她只花了个多小时已经达成目的。
  第二天一早,她走到市中心,用公共电话亭打了一通告密电话,接着,又买了两瓶酒。
  然后,到旅舍找到主角。
  他还没有睡醒,从前花梢亮丽的衬衫现在似一张抹台布。
  他宿酒未醒,“你这么早来?”意外了。
  丘灵沉默地关上门,从口袋拿出那叠钞票,一不小心,整叠掉在地上,那人连忙抢着拾起。
  他没想到有那么多,数一数,竟成万,他意外,这女孩如此疏爽,看样子还可以接二连三上。
  他把钱塞在袋中。
  丘灵放下两瓶酒,他看到了,立刻取过开了对着瓶嘴喝。
  “谢谢你,丘灵。”
  丘灵轻轻站起来。
  他的一只手搭上她肩膀。
  “丘灵,你对我,可也像她们那样,非常好感?”
  丘灵轻轻拨开他的手。
  他呼吸的气味,像一堆腐臭的垃圾。
  他尴尬地笑,“我求财得财,应该心足。”
  丘灵连忙打开门走。
  那人继续喝酒,忽然看到茶几上一具手提电脑。
  “咦,”他说:“丘灵忘记功课本子。”
  他想去叫她。
  “不过,她还会再来,哈哈哈,不由她不再来。”
  他倒在床上,手紧紧按着口袋裹的钱。
  他随即听到急促的拍门声。
  回来了。
  他点点头,挽起电脑,打开了门,预备交还丘灵。
  可是门外站着的是两个穿黑西装的大汉,面孔似腊像一样,告诉他:“联邦密探。”他俩出示证件,一涌而入。
  那一天,丘灵照常在学校度过。
  教授问她:“丘灵,你可是要转到东岸读书?”
  “完全是家庭私人原因。”
  “我们也知道留不住你。”
  “家人要往东岸居住,不得不走。”
  “到了东岸,一定有更佳发展。”
  丘灵知道解释无用,只得笑了。
  忽然有同学进来,“大家快看十二台本地午间新闻。”
  各人才转移了注意力。
  只听得新闻报告员说:“联邦调查局控告一名华裔男子未经授权进人美国空军电脑部门,他被指擅自从赖特——帕德森空军基地的一套价值一亿四千八百万元的电脑资料库,下载一个密码档案,从而进人美国空军部的电脑系统,查看战机及武器的备战状态……
  丘灵微微笑。
  大家惊呼,“我的天。”
  “这人有通天彻地本领。”
  教授忽然转过头来看着丘灵,“丘灵也做得到。”
  丘灵一声不响。
  “丘灵阅读密码犹如我们做一加一”
  丘灵维持缄默。
  “嘘,犯案人也是华裔,别叫丘灵敏感。”
  可是还有人说:“这种案子最犯禁忌,起码判五年徒刑。”
  丘灵心安理得。
  有一段日子不必见到花衬衫了。
  丘灵开始喜欢搬家,每次搬迁,都是新的开始,可以摆脱过去。
  从前,肯定流浪的吉卜赛人也是这样:犯下案子,偷了钱包,拐带幼儿,立刻离开现场,走到另外一个地头,受害人没有苦主,只得罢休。
  丘灵躲到东岸近郊住宅区。
  她像是真正摆脱了过去,上学放学,终于同所有同龄的女孩子一样生活。
  虽然她的学业优异,不过,在天才班里,很多同学比她更高明,班里甚至有十一岁的硕士生。
  她总算长多一点肉,多了一丝笑容,仍然不愿多话。
  毕业后,她在大学找到工作,尚未够年龄考取驾驶执照,但是,已经支薪,经济独立。
  一日,在华文报上看到一则小启示。
  “丘灵,生母寻找,请电邮下列号码联络。王荔婵启”。
  凌家不看华文报章,可是公司里华人比较多,有人问:“丘灵,看,这人与你同名同姓”,丘灵不动声色。
  广告刊登了两天,停止了。
  王小姐想必还在其他城市报纸上刊登这则启示。
  丘灵没有回覆,开头,她千方百计要拉住母亲衣角,生母用尽全力掰开她的手,摔开她,拒绝见面,现在,这个奇怪的女人又着人登报寻找她。
  王小姐是老好人,没想过这一则启事对丘灵生活的负面影响。
  丘灵一连好几个晚上没睡着。
  凌家还有一个人辗转反侧,那是即将要做新娘的锺颖儿。
  颖儿见丘灵房里有灯,敲门进去聊天。
  “你还在做功课,丘灵,你真用功,叫我羞愧。”
  丘灵耐心微笑,她喜欢颜儿,这女子思想天真简单,非常难得,世间少有。
  颖儿忽然哭泣。
  “怎么了?”“我害怕结婚。”丘灵不禁好笑,是有这种新娘,临阵退缩,怕得不得了。“可是,喜帖都已经发出去了。”“我怕结婚,怕生孩子。”她掩着脸。“放心,启儒会好好照顾你一生。”“我怕他有一日会离我而去。”丘灵沉吟,不知怎样安慰她。“丘灵,你怕失恋吗,你怕结婚吗?”丘灵摇摇头,“我不怕。”“你怕甚么.。”“小时候,伯母亲离开我,以后,不再怕甚么。”“你真幸运,胆子好大。”丘灵忽然笑,“是,我运气不错。”说着颖儿又不高兴起来,“婚纱不好看,做坏了。”这时,有人敲门,“两个女孩还没睡?”是凌太太。颖儿这才回房去。第二天丘灵自实验室回来,看到颖儿站在会客室一张茶几上正在又一次试婚纱。那件礼服端庄华丽,衬托得她像公主一般。丘灵站在门边看了半晌。裁缝正在修改不满意的地方,启儒在一旁看报纸。“咦,丘灵,你回来了。”丘灵微笑,“新郎不应预先看到婚纱。”“谁管这些。”他把丘灵拉到一旁,摊开报纸,给丘灵看。“丘灵,生母病重,请迅速联络,王荔婵启”。“这是找你吧。”丘灵点点头。“你可有与这位女士联络?”“没有。”启儒说:“我明白。”丘灵有点高兴,“启儒,你真的了解?”“他们又一次破坏了你平静的生活,你时时被动,不知如何好,太不公平了。”丘灵不住点头,“启儒,你说得真好。”“你对生母,恐怕已没有太多记忆。”“有,冰冷的公堂,判刑的刹那,一次又一次被拒见面,到陌生人家中住宿……”“那么,别去理会这则启事。”“这个广告令我愤怒。”“幸亏看华文报的人不多。”“可是你看见了,我也看见了。”这时,颖儿拎着锻裙角走进来,“启儒,我这里需要你。”丘灵立刻识趣地走开。她回来拿一点资料,又往实验室去。办公桌上有人剪出报上启示并加备注:“丘,或者找的是你?怕你看不到”。一定有这种好心人,怕事主看不到。
  “你有没有看到?”刻意提点,然后密切注意当事人表情,希望有一场好戏。“是给你看的吗?”不干他事,可是他热情关注事态发展,强逼当事人解释。丘灵倔强脾气发作,人越是逼她,她越顽强抵抗,那日回家,凌太太叫住她。“丘灵,过来一下。”终于,凌太太也看到启事。她温和地问:“你打算回应吗?”丘灵摇摇头。“这位王荔婵女士是什么人?”“当地社会厅的一位感化官。”“她仍然在跟你的个案?”“看样子是。”“丘灵,你尚未满十八岁,我必需向当局报告这件事,让他们跟进。”“我早已经成年。”“的确是,但法律上——”“可否当作没有看到过这段启事?”凌太太抬起头来,“为甚么不呢,我一向不读报纸。”丘灵笑了。锺颖儿说得不错,她十分幸运。启儒与颖儿的花园婚礼在一个五月天举行,共邀请百多位亲友。颖儿两位好友做伴娘,实着孪生子似粉红色裙子,花蝴蝶似游遍全场。丘灵完全是观光客身份,穿普通衣裳,躲在人群中,偷偷喝香槟。“丘灵。”丘灵转过头去,不相信双眼。在悠扬的音乐里,站在她面前的,正是久违了的王荔婵女士。丘灵觉得她像雨果名着悲惨世界被追踪的苦主尚凡尚。她跟上来了。
  丘灵的过去又追上来了。
  王荔婵胖了许多,但一眼仍可认出。
  “丘灵,你一点也没有变。”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丘灵摆明她没有他乡遇故知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