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节
作者:风格1      更新:2023-08-09 16:38      字数:4824
  丘灵答:“这是一家爸妈店,赚的,不过是一个伙计人工。”
  “蒋小姐,你看上去好年轻,还在上学吧。”
  丘灵含糊地答:“是,汉斯和中学高中。”
  r是哈陀太太那班吗—.我女儿也在那班读。”
  “不,是屈臣先生那班。”
  “我们设法加紧巡逻吧。”
  “谢谢警官。”
  “别太晚打烊。”
  “是,知道。”
  伊分赶来,同丘灵说:“真想用枪呢,我教你,瞄准一点,自卫。”“请赐教。”“丘灵,没想到你胆子那样大,我们都代你捏一把汗。”丘灵不语,她会毫不犹疑把歹徒脑浆射出来,她若不保护自己,就如烛光被风吹灭。从那日开始,每日傍晚,伊分麦冲在空旷地方教丘灵练枪。他亦陪她度过十四岁生辰。“长大了。”丘灵感慨。伊分微笑,“可以放纵生活,因为所有少年都狂野。”“你呢?!”“在你之前,我也有许多女朋友。”“甚么叫在我之前?”“现在你是我女友呀。”“不不不,我不是任何人的女友。”“何用否认,大家都知道这事。”丘灵摇头,“伊分,你不认识我。”
  “我十分了解你,丘灵。”
  “你对我过去一无所知。”
  “我认识此刻的你已经足够。”
  丘灵微笑:“傻小子。”
  “说你会留下来陪我,你看店,我养鸡,我们生一堆孩子,无忧无虑,在小城过活,看四季变化,春去秋来,直至耄耋。”
  丘灵点头,“听上去像是理想生活。”
  “说你愿意。”
  丘灵敲他的头,“下星期要交的功课做妥没有?”
  谁知他取出”只小小镶蛋白石的戒子,迅速套在丘灵手指上。
  丘灵并没有拒绝,“是生日礼物吗,谢谢。”
  伊分的心突然充满喜悦,他跳起来,双臂吊在树杆上,大声喊:“我堕入爱河,我爱上丘灵。”他想告诉全世界。
  天气转暖,丘灵帮着收藏冬衣。
  刘自桐坐在椅子上看少女纤细的手臂聚精会神地操作,丘灵秀丽的面孔在这年馀拉长变尖,双眼更加大,头发愈发浓密,看上去,十足一个小芙人。
  刘自桐轻轻说:“美妈生美女,你生母一定很漂亮。”
  丘灵自口袋里掏出皮夹子,翻出一张小照片给她看。
  彩照已经褪色,但是相片中的丘雯岚堪称风姿绰约。
  刘自桐也取出一张旧照片给丘灵看。
  那是她与蒋子绍的合照,那年大概他们刚结婚,她清秀,他英俊,虽似姐弟,看上去却十分舒服。
  “老了。”刘自桐语气悲哀。
  丘灵连忙说:“不,你还年轻。”
  “一个女人若果有事业有家庭,那么,五十多岁,还真的不老,大可与伴侣游山玩水,同老友谈天说地,可是你看我,这大半生都在挣扎,真累了。”
  丘灵放下衣物,过去握住养母的手,她有不祥之兆。
  刘自桐抬起头,心灵飞出去老远老远。
  她轻轻说:“懊悔吗,是,如果给我重头开始,我一定会躲开蒋子绍。”
  丘灵诧异,“但是你们那样相爱…”
  “走上这条不归路,只得一直捱下去,嘘,千万不要让他知道,否则会伤透他的心。”
  丘灵把一只手指放在嘴唇上。
  “我一有空就想:当年我已在修读博士论文,不久可升到大学教书,如果不是为着这件事,我可实践自己理想,但是这些日子,为着照顾子绍,为着一片小店,志气都埋葬在生活里。”
  丘灵蹲在她膝旁,“不,不。”她不知怎样安慰她。
  “母亲去世,我都没有回去奔丧,我失去了所有。”
  声音渐渐低下去。
  “我们两人,牺牲实在太多。”
  丘灵恻然。
  “此刻健康又成问题,你一来,就成为小管家似,那样劳碌,抱歉我没有好好照顾你。”
  “你已经做到最好。”
  她握住丘灵的手,“抓紧护照,那是一重身份,也是我唯一给你的礼物。”
  “你累了,休息一会吧。”
  “不,丘灵,陪我说话。”
  她与丘雯岚一样,在人生路上,不知怎地,走入暗叉小路,付出沉重代价。
  “睡着了真不想醒来,”她喃喃地说:“我是一个劳苦担重担的人。”
  丘灵扶她进房休息。
  正在洗衣房忙,忽然有人叫她,丘灵猛地一抬头,吃惊了,退后两步,她看到一件花衬衫。
  “丘灵,我去配了药回来,请依时给自桐服食。”
  原来是蒋子绍,他怎么会有一件这样的衬衫,从来未见过,吓坏了丘灵。
  “是,是。…。”
  “收银机里的现金,我拿来做开销了。”
  “我明白。
  他走开了,丘灵松口气。
  有人伯蟑螂,有人怕黑,有人怕穷,丘灵最怕花衬衫。
  那天傍晚,丘灵心血来潮,忽然找出一个电话号码,试着打过去,很幸运,那边立刻有人来接。
  “我找姚佑洁小姐。”
  “我正是,哪一位?”
  “姚小姐,不知你是否记得我,一次在飞机上相识,我叫丘灵。”
  她立刻答:“是一个大眼睛的孤儿,对不对?”
  “姚小姐真好记性。”
  “有一年没见了。”声音友善,充满笑意。
  “姚小姐真清楚。”
  “生活怎么样?”她急不及待地问。
  “本来尚可,但是最近发生了一些事,想找姚小姐给点意见。”
  “你愿意与我见面吗?”
  丘灵答:“随时都可以。”
  “明日下午三时,在歌剧院正门广场见面吧。”
  丘灵央求伊分送她,两个少年提早一小时离开课室,并且请麦冲先生先看着店。
  姚小姐十分准时,已在广场等候,穿着航空公司制服,看样子很快要出差。
  她没把丘灵认出来,愣半晌,才说:“你长高了许多,大人一样,像个时装模特儿。”
  姚小姐找到一间商场咖啡店,三人坐下,丘灵知道事不宜迟,把她的遭遇简单扼要地讲一遍。
  姚佑洁面色越听越沉重。
  丘灵说:“最近,收银机里的现款时被提走,办货、开销,都成了问题。”
  姚佑洁说:“你尚未成年,法律不允你长时间做沉重工作,他们犯规。”
  丘灵轻轻说:“这倒不要紧。”
  “亲友未曾来探访过你?”
  丘灵摇摇头,“我孑然一人。”
  “最近生活费用从何而来?”丘灵微笑,“我有点私蓄,提出来应急。”姚佑洁大为意外,随即说:“你是孤儿,你应小心。”丘灵说:“我想知道,如果养母去世,我该怎么办。”姚佑洁恻然,“你觉得那位可怜的太太不行了吗?”丘灵轻声答:“她求生意欲极低。”“我我相熟律师替你问一下。”丘灵低头,“他们其实待我不错,不打不骂,又给书读,是我自己没福气。”“人总得为自己打算。”她们在谈大事,伊分麦冲听不懂,走到商场一间体育用品公司看新款球鞋。“那是你朋友?”“是同学,也是邻居。”姚佑洁笑笑,这种乡镇青年,像是少长了半扇脑似的,憨态毕露,哪里会得丘灵喜欢。“不怕,大家是华裔,我会尽量帮你忙。”分手后,伊分送丘灵回家,到了门口,她把一包礼物送给他。
  伊分奇问:“这是甚么?”
  “拆开看看。”
  “哎呀,正是我想要的球鞋,你怎么知道,嗄,你怎么知道?”
  其实他的鼻子都贴在橱窗上了,路人皆知。
  他看着丘灵,“你看上去十分忧虑,告诉我为甚么。”
  “我养母病重。”
  楼上,蒋子绍倒在沙发上,地上都是酒瓶,烂醉如泥。
  他的妻子一直是他的导师,她倒了下来,他也渐渐失去方向,现在,是他调过头来照顾她的时候了,可是这些年来她一直背着他走,他许久没有步行,脚步踉跄。
  丘灵连忙去看病人,刘自桐也满身酒气,手上握着她少女时的照片。
  “丘灵”
  丘灵扶起她,立刻间到一股异味,丘灵默默为她清洁更衣,同时斟出一杯热茶喂她缓缓喝下。
  她喃喃说:“丘灵,好几个地方来追帐。”
  丘灵不出声。
  “小店乏人照料,我同子绍吵了几句,大家都很不开心,我想,不如把店关掉算数。”
  丘灵觉得可惜,去年来到,小店生气勃勃,没想到一下子遇到严寒。
  “竟捱不到你中学毕业。”
  丘灵陪笑,“振作一点。”
  刘自桐苦笑,“刚才,我盹着了,梦见自己回到家门前徘徊,想乞求父母原谅……而其实,他们早已不在人世。”
  丘灵发愣,不知怎样安慰她才好。
  “丘灵,这年馀,难为你了。”
  丘灵握紧她的手。
  第二天,夫妻俩酒醒了,恩爱如昔,她坐轮椅,他推着她到处去,两人在餐厅吃饭,看电影,驾车到海滩乘帆船……像度蜜月一样。
  欠着许多债,因为过去信用好,账户也不十分着紧,丘灵已停止入货,打算卖完存货就结业。
  她感慨地对伊分说:“读书最舒服,多温几遍,考试一定可以成功,是生活中最易获得报酬的事。”
  伊分搔着头,“我却觉得难透了,书本的字会跳跃,完全不明所以然。”他叫丘灵笑。
  姚佑洁再次约会丘灵。
  “我替你问过,因未成年,你仍需要监护人。”
  “可是,街上许多流浪儿,他们也只得十四五岁,无人理会。”
  “你想做街童?”
  “不不,”丘灵用手掩脸,“我想见一见生母。”
  “我已嘱律师去信监狱,可是没有回音。”
  丘灵凄苦地垂下头。
  姚佑洁默然,萍水相逢,她已尽了所能,换了今日,她才不会在飞机上随便把电话号码给人。
  她由衷同情丘灵,同时,她也看出这少女不简单。
  正在喝咖啡,有人走过来热诚地自我介绍:“我是大都会模特儿公司经理,这位太太,我们对令千金外型很有兴趣,”他留下名片,“有空请联络我们试镜。”
  姚佑洁知道她的看法不错。
  那天,丘灵回到家,看见刘自桐与蒋于绍在喝香槟。
  “丘灵,过来,今日是我们银婚纪念,你也来喝一杯。”
  丘灵轻轻问:“今日不是该到医院复诊?”
  刘自桐切开小小精致蛋糕,“丘灵,别提这些。”
  丘灵相劝:“病情已受控制,小中风不算一回事,请振作起来。”
  他俩笑,“你看丘灵多会扫兴,去,与伊分看戏去,别在这里扮家长。”
  丘灵道歉,取过外套出去找伊分。
  伊分在房中做功课,遇到阻滞,面红耳赤,一见丘灵,如获至宝,丘灵教他两度散手,他立刻恍然大悟,突然开窍,路路畅通。
  “丘灵,你真聪明。”
  “你自己上课不听书。”
  “咦,你不用管店?”
  丘灵黯然,“店已结业。”
  “我自有记忆就上蒋氏买冰棒吃,真没想到会关门。”
  “日后,也许有人顶来做,也有可能,角落土多会受到淘汰。”
  “易主后不是蒋氏了。”
  “来,我请你看戏。”
  伊分问:“你怎么有钱?”
  “喂,去,还是不去?”
  坐在戏院里看科幻动作片,银幕上不住打斗爆破,火花融融,子弹乱飞,丘灵看得心烦意乱。
  “走吧。”
  “还未散场。”
  “你走不走?”
  伊分笑着迁就,“唏,女霸王。”
  在别人面前,丘灵、水远沉默恭驯,对伊分,就自由自在,这也是一种缘份。
  “还有十分钟,我想看完结局。”
  “一定是英雄战胜外太空人,兼赢得美人归。”
  伊分只得陪丘灵离场。
  “现在又去哪里?”
  这个问题一直困扰丘灵,下一站去何处,为甚么始终没有自己的家,其他少年可以闹情绪使性子,与兄弟姐妹倾诉心事甚至吵架,她就不行。
  她茫然抬起头,“回去吧。”
  “蒋太太可是要到医院复诊?”
  “我就是想劝她去看医生。”
  伊分仍然驾驶那辆生锈的旧货车,把丘灵送回去。走的路正是当日自飞机场接返她的那一条,景观熟悉,丘灵又熬过了一年多。
  回到小店楼下。丘灵抬头一看,发觉窗户开着,纱廉拂动,稳稳传出收音机的歌声,一个女歌手轻轻唱:“如果你真正爱我…”
  丘灵第六感如动物般灵敏,她立刻知道发生了意外。
  丘灵轻轻握住伊分的手。
  伊分还在问:“什么事,你手都凉了。”
  丘灵轻轻走上楼梯,蒋宅的门虚掩着,一推就开,收音机歌声更加清晰。
  这时,连伊分都知道有不妥的事。
  他俩走进屋内,丘灵看到桌子上放着酒瓶酒杯。
  她缓缓走进主卧室,一进门就看见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