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节
作者:      更新:2023-08-03 11:08      字数:4851
  结果,把也来给母亲上坟却一觉睡过去的二酉给吓醒了。
  浮休不接受二酉对他的批评指正同时也拒绝了二酉索要精神赔偿的无礼要求,于是二酉试图用武力说服浮休,未果。
  再后来,找失踪人口终于找到公墓的五车来了,兄弟同心,其利断金。
  战利品也是牺牲品注定这是一次失败的胜利。二酉和五车一个抬头,一个抬脚,把昏迷的浮休从公墓带回自己家里。
  那一次浮休昏迷了两天,期间肇事的兄弟俩吓得团团转,以为自己成了凶手。后来医生诊断说是心力交瘁,营养不良。
  但兄弟俩后来不约而同都选择当了医生,倒不知跟这件事有无干系。
  打出来的交情比较牢固,好比本拉登和布什,日思夜想的对象里,对方比亲人爱人还占了较大比重;而且他们同病相怜,都是幼年丧母,所以浮休和二酉建立了深厚情谊。
  世事短如春梦,没娘的孩儿也纷纷长大了。
  浮休一直都是一个人,静静的屋子里没有人声,几乎也没有人气。不如意事十八九,可对人言无二三。悲也好,喜也罢,浮休一个人独享。人人说他喜怒不形于色,其实他是真的没感觉。可以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二酉劝他,这样子下去语言功能会退化的。浮休就选了法律来读,把话都拿到法庭上去说了,法庭上意态安详,从容进退,成绩居然不斐。
  不过二酉说,浮休能打赢官司,根本用不着文案语言这些常规武器,只需拿他那双皂白分明的大眼睛盯着对方,被告自动认罪,原告自动撤诉。
  事业有成的浮休依然喜欢来公墓。一来寄托哀思,二来沈静思绪。
  浮休在母亲墓前坐了半天,猛然醒悟自己这半天想的还是解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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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浮休在母亲墓前坐了半天,仍不觉似往日般心神宁静。闲太久了,他自嘲。结果刚起身,居然开始下雨。还不是普通的大,象要泄愤似的,恶狠狠的下着。浮休瞬间便感觉自己象掉进了游泳池的雪人。
  经过二酉妈妈的墓,又想起今天那一卦,浮休忍不住微微一笑,再次替二酉庆幸他不指这个吃饭。
  从停车场到墓园大门有一段距离,平时浮休都开得极慢,但今日天气不佳,又非假日,并无他人,又要时时眨去头上滴水,浮休心不在焉之下,就比平时开的稍微快了那么一点。
  眼见车子要驶出大门,经过保安室时,突然从里面走出来一个人,正低头撑开伞。
  这倒霉的保安室不知道是谁设计。代替大门雄踞出口。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五车就刻薄说,建墓地的当初图便宜,把高速公路收费站直接拿来就给用了。
  屋顶支出老大一块,遮雨效果远比遮光来的显著。白天也象晚上。
  而且屋门还向内开生人勿出,出来可能就不再是生人。
  司机根本没法子知道下一刻有人从里面出来。屋里人倘是初临贵地,先出来的零件一准遭殃。先伸头头撞飞,先迈腿腿撞碎。当然立刻永垂不朽也不是没机会。
  浮休大惊,紧急剎车已来不及,说时迟那时快,已撞上来人。
  他连忙奔下车,那人正挣扎要起身,瞧见浮休,仰天长叹一声,翻身复又摔倒。
  及至浮休看清此人面容,不由也长叹一声,真是甚么凶辰恶日、丧年败月啊,果然是穷阴凝闭、岚雾浓厚。比妖魔鬼怪道行深一百倍的冤孽白昼现形了。
  解药在地上伸出一只手:“有缘千里来相会啊浮休。”
  虽然他还能吐象牙,但浮休定睛一望,他额头都是汗,心头一沉,暗道不好。当下再不迟疑,两臂用力抱起他放进车里。
  正关车门,解药大叫:“捡着地上的书!”顿一顿,声音低下去:“我好容易给你找到的。”
  浮休依言拿了书,却无暇细看。车子箭一般冲向五车的医院。
  这天创下他车速历史最高记录。车流中左冲右突,把辆车开的是翩若惊鸿,矫若游龙。
  到了医院,浮休也顾不上车,抱着解药便冲进去。匆忙间心念一闪,这人嘴怎么突然有把门儿的了?难不成昏过去了?
  脚下不停,低头瞧时,解药一双眼睛正亮晶晶的盯着自己。一排雪白的牙齿紧紧咬着下唇。浮休心头一软,柔声安慰他,“别想太多,五车一定能治好你,你会没事的。”
  解药咧咧嘴,声音虚弱,却笑的开心,“我想你得怎么负责呢。”
  浮休啼笑皆非,五车声音响起,“妈的浮休你行啊,气势如虹啊,我还以为收保护费的上门来砍人呢。”
  浮休忙上前,“五车,快。。。”
  五车没好气,“还快呢,妈的这是我办公室开不进来车,要不我他妈也悬。”
  打小五车的嘴顶风都能臭出四十里。浮休由他说,只顾着解药,这家伙打从进来,就一边打量五车,一边静静听着。
  浮休当时不知道他是在权衡五车的分量,顺便养精蓄锐。不过浮休看他在医院里这么老实,还真动了念头要不要让他在医院里多呆一阵子。
  五车是院长,二酉是董事长,浮休是法律顾问。解药仿佛御驾亲征太医院。
  一时间脑外骨外麻醉循环放射线,各科人士纷至沓来,连针灸专家和口腔名医都来了。转眼之间,处置完毕。全身各处,统统查过。无论理论上该不该当天出来,能不能当天见到,所有诊断结果一概整整齐齐打出来,形成书面材料,放在五车办公桌上。
  解药也整整齐齐给包好了,放在五车办公室里。
  他这一下给撞的本来不轻,仗着反应灵敏,关键时候让去了部分冲击,又不是正面挨撞,否则就“粉身碎骨全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了。(五车洋洋得意:“咱也是文化人。”)
  解药乖乖坐在沙发上,低着头一声不吭。
  曾经那么神采飞扬,却给自己害成了这副模样,浮休的罪恶感一下子就升起来。
  “五车,解药他。。。”
  话没说完,就给低头看报告的五车打断:“还好啦,断腿折手而已,住两天院就好了。”
  医生那里永远是除死无大碍。
  浮休的罪恶感无限膨胀。
  解药抬起头:“浮休,我想喝水。”
  五车头也不抬,指挥浮休:“那边柜里有纸杯,旁边就是水龙头。”
  浮休苦笑,“我出去买矿泉水。”
  莫说是水,他此刻就是喝千红一窟,万艳同杯,也给他弄了来。
  浮休出了门,五车不抬头,张口一针见血:“你死缠着咱们小呆瓜干嘛?”
  解药觉得“咱们小呆瓜”这几个字听着实在硌耳朵,奈何人在矮檐下。他决定先投石问路:“其实我是给浮休送书,他说要赔给二酉。。。”
  五车立刻抬头,“你认识我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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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ingo! 狡猾的家伙无声地笑了。目光锐利算什么?此刻五车眼睛放飞箭他也不怕对手一下子就少了两个!
  解药当下原原本本讲清经过,不忘留意五车表情。他口才便给,寥寥数语已交代清楚。
  眼见五车脸上神色变幻,解药口风一转,“如此还请你把书拿给令兄吧。
  五车面无表情盯着他,解药也静静回视。
  半晌五车突然笑了:“妈的,小子看不出你还挺上道。说吧,你想怎地?”
  解药贼兮兮笑开:“简单。”
  浮休回来时,两人已言笑晏晏。门外就听五车大嗓门兴致勃勃问,“妈的,小子,咱们小呆怎么把你左腿撞断又把你右手撞折的?“
  解药解释:“我当时不是为了护那书嘛,下雨呀,要掉水里书不毁了?结果就。。。”
  五车大力赞同:“英雄所见!”浮休进门前正听见他攻击自己:“我就说这么高难度系数凭咱们小呆的段数怎么撞的出来!”
  不由浮休不佩服。五车只有在熟人面前才不拘礼。他不过出去买个东西,解药居然就能让五车视为自己人浮休几乎立刻就走进门。
  放下东西,递给解药一瓶水,他淡淡问:“我还买了你的盥洗用品,你看看可缺什么么?”
  解药快快乐乐回答:“缺什么我用你的就行了。”
  浮休听话风不对,挑起一边眉毛。
  解药慵懒地,灿烂地一笑,“五车说我得住你家了。”立刻想起自己此时病号身份伤员地位,就换了鸟之将死的腔调,满怀希望看着浮休:“浮休,恐怕这阵子要你费心了”随即有点犹疑:“你不会不管我吧?”然后沉重悲叹:“生活不能自理的日子啊”最后可怜兮兮说:“都怪我走路不小心”
  浮休已经瞻仰过他专场演出。晓得他的本事:三句话就能把人说笑起来,一句话就能将人说跳起来。
  五车却大开眼界。一个人四肢倒有一半不好使,仅凭声音和表情便打动观众,这分功力若演艺界出手,岂不横扫各大奖项,任甚么表演艺术家也要流着泪挂冠求去。
  五车后来说他当时义愤填膺,都打算好了,若浮休敢不答应,先把他就地正法,再自己收容解药。
  好在浮休没有。他转向五车,挑起另一根眉毛。
  五车楞了一下,“恩,也他妈不知道这两天怎么这么多打架斗殴的,床位都没了。”
  他就不想想,他要放出话来,别说床位,太平间的雪柜也立刻让出来。
  五车有点窘,转移话题:“对了,药开完了,他这阵子行动肯定不便,你得辛苦了。我会派人去复诊。”
  解药坐在轮椅上,浮休推着他,没看见他眼里满蕴笑意。倒是路人奇怪:没见过这么兴高采烈的病人。
  五车亲自送他们下楼去拿书。
  到了大门,发现浮休的车不见了,大概是没锁的关系。最愤怒是五车:“妈的,在我地盘上?抓着他我他妈要他一只手一只脚!”
  过去的阴暗经历有一瞬间不经意露出些。
  浮休转头看看解药,心想五车大可指着他,向电视镜头说:“看到没?妈的这就是偷车的下场!”
  伸手拍拍五车肩膀,浮休安慰他,顺便帮他维持院长光辉形象:“没关系,我慢慢找就是了。再说车子也保险了。”
  五车狂怒,横他一眼:“慢慢找?我他妈好容易有借口回家,慢了没了怎么办!”
  这么高深的话解药倒听懂了。他坐在轮椅里,手脚给绑得直直伸着不能回弯,感觉象个变形金刚,不舒服极了,忍不住开口:“难得你好心帮忙,再说凭你的能力,哪有不放心的道理?五车兄祝你好运啊浮休咱们走吧。”
  浮休知有蹊跷,但当前先把这残疾人弄回家去要紧。何况再说下去,倒好似情越疏,礼越多。
  五车狞笑着,转眼间黑白两道都通知完,定要今天找到浮休那辆丰田夜长梦多,他真真怕迟了那书就给扔了。
  打完电话看那两人还没走到大门。拍了拍头,追上去:“我叫救护车送你们回去。”
  解药假意推辞,“好意心领,不过浮休,救护车会不会有点招摇?”说罢回头看浮休。
  浮休听到他嘴里吐出这话几乎要昏倒。
  到底坐了救护车回去,因为别的车解药的轮椅没法子进去。而另一个选择是灵车。
  到了浮休家门,把解药卸下车。浮休迟疑了一下,外国有句话“在家为王”。解药,这来历不明的访客,竟要驻进自己的小小王国,而自己,竟也毫不犹豫带了他回来。
  浮休的房子独门独院。院子里种满夜来香。淡淡的香气萦绕,仿佛昨夜故人入梦,言笑甚欢,醒来却发现是梦,心里有淡淡惆怅。
  石阶轮椅上不去,浮休只好抱了解药进去。五车还真大方,感觉打了石膏之后解药足足重了有几十斤。浮休吃力地‘搬’着他,觉得自己是台起重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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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了石阶,走过门廊。浮休平日闲暇时,喜欢坐在门廊的木头长椅上,偷得浮生半日闲。然此一时,彼一时,现下自己象推石头上山的西西弗斯。
  抬高一脚迈过门槛,浮休两臂酸痛实在难当,刚叫声不好。
  解药发现自己蓦然失重,发出声惨叫。声振林木,响遏行云。
  浮休本可力挽狂澜,可惜魔音贯脑之下,乏力回天。于是两人到底没进得了门。十字交叉,双双卧倒。还有清脆的两声,是两个人的后脑先后撞到地。
  解药蠕动半天要起身。奈何手脚都借不上力。愤怒之余哀号:“我命休矣!”
  浮休淡淡道:“第一,那是我的台词;第二,你若不动,咱们就可以立刻起来。”他没说自己刚好压在门槛上,而解药就象只夯锤,差一点就把门槛嵌进自己腰骨里。
  解药慰问一下四肢百骸,号召他们一一归位后,发现自己稳稳当当压在浮休身上,受伤的手脚也给高高托起来。浮休痛苦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