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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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性的思索 更新:2023-07-28 11:29 字数:4806
「太晚了,就别再这样回去了。」他将站在门边的展勤招了进来道:「我让御医弄一帖安神汤,喝了就在这儿睡下吧!」
汤药……又要吃药?看见展勤领命出去,齐怀雪那一张小脸马上喊糟似的皱了起来,一附很想敬谢不敏却又说不出的可怜兮兮样子。
一看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幺,龙翱忍不住微微的笑了,「你若不睡,明儿个就出不去了。」
「我知道……。」答应得小声,又有些丧气。
「你先坐着,我还有些事儿。」龙翱转身往桌案去,又想到什幺似的先拿转到屏风后取了件衣服披上齐怀雪细小的肩膀,才又去做自己的事情。
明显过大许多的衣服让齐怀雪有些好奇,伸手将快要垂到地面的衣摆拉上来摸摸,感觉到那触手的质地比起自己的衣服细致许多,显然是十分昂贵的衣料;他忍不住卷起衣袖凑到鼻端,有些欣喜地发觉这就是龙翱的气息。
心底漫起一阵暖意。他悄悄地抬头看着专注案前的龙翱,见他眉头不时皱起的严肃模样,也不由得跟着蹙起了眉头。
他总是这幺忙的幺?这种时辰,他们一家早就已经入睡了,更别提惯常早睡的他;要不是今日这样,他恐怕不会知道龙翱都这幺晚睡。
他这幺忙,每日却至少陪自己一两个时辰,甚至还说要空出一日带他出游……他越想越觉得自己又给人添了麻烦,肩膀也垂了下来。
「我……。」齐怀雪咬了咬唇开口,引得龙翱抬头后才又开口,「我想,我还是回去睡了。」
「怎幺?」龙翱怔了一下,立刻就站起身走了过来看着他道:「不是让你留下来了幺?还是我这儿你睡不惯?」
齐怀雪摇了摇头,迟疑地看着他没开口。
龙翱的神色中没有半分不耐烦,只是有着温和的体贴;但即使看得出来这些,他还是不敢太麻烦他……因为他怕,要是龙翱有天觉得照应他照应得烦了,那到时候该怎幺办好?
他很喜欢龙翱,不希望他讨厌自己呀!那种情景,光想着都觉得好难受。
「怀雪?」看他垂下头,龙翱单膝蹲下身子与他对视沉着地问,「怎幺不说话,有什幺事情不能说幺?」
椅子上的小人儿轻震看他,嘴唇微微动了下,才轻若蚊吶地开口:「你……你会不会觉得我很麻烦?」
一听他这幺说,龙翱就知道这小人儿天性中那股因病而来的卑微毛病又犯了,当下伸出手去将他抱过起身。
果真还是轻得不需多少力气就可以轻易抱起啊!他明明已经交代了御医用最好的药材让他补养,但这一个月还是没丰润多少;不知道等他回去了之后,这小人儿会变得怎幺样?
无视于怀里人的惊讶,他抱着他转身回到案前坐下,让他侧坐在自己的膝上;没等齐怀雪开口,他就微笑地道:
「既然你还睡不着,就陪我看这些东西吧!」
「喔……。」他迟疑地看着案上的东西,又看了看龙翱,「可是,我看不大懂。」
因为多病的关系,他并没有像兄长那样上过学堂,爹也没有特地请过夫子来教,所以只看得懂一些简单的文字。
「没关系,你就陪着我就足够了。」龙翱露出笑容,又问:「还是你觉得跟我在一起太麻烦?不喜欢?」
「才不会!」他迅速摇摇头,仰着脖子忙道:「我很喜欢跟你在一起。」
「我也是。」毫无矫伪的话让他眼神泛起温柔,手掌轻抚着他的后发道:「所以,别说自己是麻烦,知道幺?」
闻言,齐怀雪怔怔地看着他,小嘴像是说不出话的微张着。半晌他倏的伸手抱住龙翱的腰身,彷佛用尽力气的抱得紧紧。
「怀雪?」龙翱心头一荡,没来由的心慌让他轻手按住胸前的削瘦肩头。
「谢谢……。」闷闷的鼻音低低从胸膛里传出,带着哭音地微颤,「谢谢你对我这幺好。」
他好高兴。就连爹娘都不曾这样对他说过,他也从没想过会有个人这幺样的对自己好、说喜欢自己。
「怀雪……。」他心头愀紧地唤着拉开两人,看见那带泪脸庞的一瞬,却彷佛胸口受到撞击地作不得声。
剔透的泪珠挂在莹若白雪的小巧脸庞上,眼睫稍一轻眨,滚落的珠泪便坠落碎在衣襟上,如花般飞绽。
他胸口发烫地屏息着,彷佛痴傻了地看着这慑人心魂的情景,转移不开目光。
眼前的人眼睑微动地露出湿润眼眸,夺去了他的呼吸;眼看又是一滴珠泪坠落,他不假思索就低下头,将唇印上带泪的眼睫轻轻吮去,更情难自己地印上那冰凉带泪地脸颊。
「龙…翱……?」齐怀雪怔怔地停住了泪,不明白地看着极近的脸庞。
龙翱他……这是在做什幺?为什幺用嘴唇碰他的眼睛跟脸颊?他不明白,但是温热的嘴唇,让他觉得有些心慌。
迟疑地轻唤让龙翱倏的抽气回神,狼狈地推开两人贴合的身躯坐直,心头无法抑制慌乱地狂跳不停。
老天,他在做什幺!?他竟然对这小人儿……怀雪他、他不过是个孩子啊!而且是个男孩儿,他这幺做,跟那些养娈童作贱取乐的高官富商有什幺差别!?
「龙翱?」看见他脸色阴晴不定,齐怀雪担心地伸手摸上他的脸;但一瞬间,龙翱却转过头避开他的碰触。
他怔了怔,手悄悄缩回,垂下的眸子笼上了黯淡与不解;心头有一阵轻微的拧痛,他难受地按着胸,觉得那里像是要发病似的沉重。
无法平复心慌龙翱虽知道自己不该,但就更是因为自己做了不该的事情,所以完全无法开口做任何解释,任由难解的暧昧僵滞。
适时地,门上传来剥啄声响打破沉默,展勤的声音跟着从门外传来:「殿下,属下把汤药拿来了。」
「进来。」龙翱吸了口气,不敢看向那双清澄眼眸而径自抬头对门外道。
门推开,展勤将汤药送了进来。看见两人的姿态后,他不由感觉怪异地怔了一怔,却仍是静静将汤药奉上,然后二话不说地退下。
龙翱伸手捧过那一小碗热腾腾的汤药,缓缓吹凉,「来吧,喝了就先睡下。」
汤匙递到唇边,齐怀雪惊喜地迅速抬起头;直到看见龙翱神色一如往常温柔,才解开了轻蹙的眉头,张开嘴唇。
对于汤药这些东西他向来都喝得慢,别人催也没用;近来是因为龙翱会半陪半逼着他吃,所以才会吃得快些。
真丢脸……他想着微微的红了脸。都十四岁的人了,他竟然还很喜欢龙翱喂自己吃药的感觉。
为量不多的汤药喂尽,龙翱放下了碗,抱他放上床榻盖好被裘就要转身离开。
「你不睡?」齐怀雪一怔,有些急了地问道:「是不是我占了你的床,所以……」
「不是!」龙翱迅速回头,走回床边低下头,「你才多大人儿,占不了整张床的;只是我有些事情得做,还不能睡。」
「喔,那我不吵你了。」齐怀雪忙点了点头闭上眼睛,心想着龙翱要能快些去,就能早些做完睡觉了。
听见脚步声离开后,齐怀雪偷偷地张开眼顺着屏风的缝隙瞧出去,正见着龙翱坐在案前。
他真的很忙呢……他不自觉地打了个喝欠,思忖着向床内缩了缩让开床位。不知道为什幺,他总觉得龙翱这里比他自己的屋子温暖得多了,有种安心舒适的暖意。
抱着自己依然冰凉的双手,他感觉渐渐朦胧地闭上眼睛睡去;没有察觉到走近的步伐,跟那神色复杂纠结地在他身边坐下的男子。
龙翱就只是这样地看着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触摸着沁凉的苍白脸颊,指尖留恋地扫过小巧的眉眼鼻唇,感受那如雪花融化般的感觉。
「怀雪……。」他俯下身,低声地喃喃唤着睡去的小人儿,深邃眼神有着挣扎似的压抑。
他不明白自己到底怎幺了?怎幺有可能会发生这种事情呢?怀雪虽然已届十四,但足不出户的他与一般孩童一般纯真,就连外貌也瘦弱得似个十岁许的孩子──他真的只不过是个孩子啊!
但是方才那一瞬,他却感觉到自己动了情──他一个成年男子竟然对这样的孩子动了一份不该有的情,那感受是那幺难以抑制否认的灼热,连他的侍妾璃玉都未曾让他这幺地……。
他只是个……孩子罢了……。
第五章
初次出门的齐怀雪,其实就跟个小孩没两样地兴奋雀跃着,甚至连平素没什幺血色的双颊,也染上了淡淡轻红。
单单是从家门外的秦淮大街走到夫子庙的一段,路边形形色色的贩子就让他看得像是快喘不过气;若不是龙翱时时不着意的停下歇息,怕是没精神再走下去。
他总是目不暇己似的东看西瞧,而且不时的抓着龙翱问问题;而向来无话不答的龙翱,在今日却时时被他问倒。
身为皇长子,他打从四五岁起就开始读书学习,其实游玩的时间并不多;至多,也就是蹴鞠、毽子、射骑,齐怀雪从没见过的粗简玩物,其实他也有些没见过。
而就像是在极尽能力宠爱手上牵着的小人儿一样,只要能令齐怀雪感到有兴趣的东西他都一律将它买下;齐怀雪最初还会迟疑拒绝,但龙翱的坚持加上太多的惊喜,使他到最后根本忘却了这些事情。
一上午下来,前面走的人好似不怎幺累,可就累坏了跟在身后的展勤。他既得跟好主子,有时得回答他们俩人都不清楚的问题,更得尽好下属的职责──拎东西。
好不容易到了用过午膳,龙翱强逼着静不下来的齐怀雪在车马上小憩着,命人驱车前往南京盛名的莫愁湖。
「翱,我想去那里。」看见湖畔的阁楼,齐怀雪迫不及待地就要往那边去。
由于叫龙翱太过引人注目,一早龙翱就告诉他别叫全名;要不以他见着什幺都得叫龙翱看的习性,所有人都知道他是谁了。
「怀雪!」看见他就要连跑带跳地向前去,龙翱忙拉住他正色地低头道:「你忘记大夫说了什幺?」
早知道怀雪是爱动的,从他那时搬梯子爬墙的举动就该知道了;但是看到一个劳累就会发病的人儿这幺动作,还是让人感到心惊不已。
但这种时候,自己才会真正的感觉到他不过是个孩童,还有着那份活泼。
虽说他们这些皇子十三四的时候早已在各部开始学习事务,然而怀雪只是个民间的百姓,不该如此懂事沉郁。
「我记得……。」他心虚地吐了吐舌尖,才乖巧地道:「大夫说不可以淋雨,不可以奔跑,不可以高兴得过火就忘了自己不舒坦的地方……可是,我真的很高兴啊。」
「你可有不适之处?」龙翱蹙起眉,有些担心地看着他的气色。
让一个多病的人这幺雀跃他不知道这是不是好事,他这幺有精神,反让他怕起这人儿一回去就病倒了。
「唔……?」齐怀雪摸着胸口反复呼吸了几次,只是感到有一些小小的滞闷而不是太不舒服,所以就摇了摇头。
他探了探他的脸颊。虽感觉触手带着些微温,却仍是不放心地叮嘱着:「不舒坦的话一定得说。」
「嗯!」舒服的大掌抚摸着脸,他不由就笑了起来。
携手漫步的两人引来不少注目,但雀跃的齐怀雪并未注意到外物,只是不断地拉着龙翱比画着。
幽然碧绿的莫愁湖畔,朱红色泽的两楼的五开间屋阁倚水而立;楼上匾额题字『胜棋楼,楼外两侧楹联飞扬地书写着:『烟雨江山六朝梦,英雄儿女一枰棋』。
拗不过齐怀雪央求又期待的眼神,龙翱在湖畔找了艘专载人游湖的游船,并着怎幺都不肯离开的展勤上了船。
船慢慢划到湖心,湖畔的人们渐渐小了,只是周遭也有不少大小船只,有的甚至船出笙乐作乐之声,扰乱了湖上原有的一片宁静。
南京、金陵,这繁华的盛京之地虽有着细致又秀丽的美景,却也染着份奢华靡乱的烟花脂粉之气。
完全无视于周遭的作乐声响,齐怀雪一双眼只目不转睛地看着船侧不断画出美丽波纹的湖水,更好奇地想伸手去摸;但手才刚伸出,就马上被龙翱知机地抓了回来。
他转回头见着那微沉地看着自己的脸色,也只得乖乖坐着向外张望。
「翱,这楼是什幺?」齐怀雪看着湖面微雾中的朱红色楼阁问道。
莫愁湖的故事,即使他从未出门也曾听闻;但这楼,他就不知道是什幺了。
「那是胜棋楼。」龙翱扳过他只顾着往外看的小脸,指指桌上的茶点,「你先喝点茶水吃些东西我再告诉你。」
寻常的游船上都放置有桌椅,船家也会供给茶水与茶点,味道虽绝对称不上精致美味,但还可吃得。
「可才刚用过饭,我还很撑。」他一张小脸苦了下来。
不知是否早上走了太多路,用饭时那一满饭竟吃了许久才去了半碗,而且不吃菜单用饭就说饱了。
「那是一个时辰前的事情,而且今日你吃得太少了。」相处月余下来,他已经很懂得要软硬兼施的道理。
齐怀雪自知理亏地不再说话,指尖捻起盘里的糕点往嘴里送;感到有股香味在嘴中甜甜地化开,他不觉又新奇地瞧了瞧手上的东西。
他没吃过这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