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轻轻摇头，白焰然看着自己上方盛开的梅花，缓缓笑了。“好美啊，让我们一起赏花好不好？”看到上方绽放的白色花蕊，白焰然笑得欣喜。终于，终于熬到梅花开放的时刻……
  “可是你的身体……”浓眉死死扣在一起，冥无恨认为他根本是胡闹，可是却不忍心完全拒绝他。
  “不要紧，我一定会撑下去的。”他不死，绝对绝对不死。拖着巨痛的身子过了七天，他还不是挺过来了，今天也一定可以的。“我只是，很想看看梅花。”错过今日，以后怕没有机会了……
  “很痛对不对？”伸手抹去他口中不断涌上来的血液，冥无恨觉得自己的心都快碎了。为什么这痛不让他受！
  “……是啊……”张了张嘴，白焰然委屈的笑道。本想骗他一点都不痛，可是……他想让他知道，头一次想把自己的痛苦完整的告诉他。
  好痛啊，真的很痛很痛，从那天开始，他的身体就一直如同刀割般无时无刻不剧烈疼痛着。活着，对他来说，是无尽的折磨。可是，舍不得啊，他怎么能舍得抛下无恨，让他一个人孤零零的活在世上，连个懂他，疼他，爱他的人都没有。
  “怎么办，我怎么才能减少你的痛苦！”只要可以让焰然不再受折磨，要他付出什么代价都可以！
  “白焰然，你还要撑下去吗？”一个白色的身影出现在雪地里，手持拂尘。
  “你说只要我不死，你就会等下去的。”白焰然抓紧胸口的衣服，有些紧张。他还不想现在就走，他还有很多的放不下。
  “没错，我是答应过你。我从那天开始等，等了你足足七天，我以为以你的身体，可以撑三天已是极限，没想到你竟然还能活这么久。可是你再勉强下去，只会令你自己更痛苦而已，放弃吧。”连紫阳真人都不忍心看他现在生不如死的样子。
  “焰然，这是怎么回事？”冥无恨一脸茫然，根本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我本是来收他回天庭成仙，怎奈他不但不肯，弄到现在更是性命难保。”一切皆是孽缘！
  “……焰然，你是为了我吗？为了那句承诺？所以连神仙都不做，宁可耗尽灵力……”说到后面，冥无恨哭了，抱住白焰然痛哭，满脸的撕心裂肺。凡是认识冥无恨的人都不会相信此刻哭得肝肠寸断的人会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魔王。
  他的焰然，他这一生唯一珍惜的人，唯一希望常伴身边的宝贝，竟然命不长久……
  “别哭，你看，我都不哭了。”疼惜地伸手去擦他的泪，却力不从心的垂落下来。他是真的一点力气都没有了。“无恨，别伤心了，你想让我更痛苦吗？”眼看着他悲伤却无能为力，叫他如何不痛苦。
  “我不哭，不哭了。”怕他难过，冥无恨赶忙擦了擦泪。
  “我撑得住，我不会离开你……我们还要把冥白抚养成人……教会他好多东西呢。”艰难的睁着眼，白焰然笑得依然灿烂，那是花朵枯萎前最后的绚丽。
  “焰然，如果真的很疼……你就……走吧。”咬着牙，冥无恨说着令自己心痛欲绝的话。“自从认识你以来，我没为你做过什么，一直都是你在付出，你在独自承受痛苦。所以，这次，你听我的，别给自己增加痛苦了。”看他嘴里留出来的血已经染红了两人身下的雪地，冥无恨知道再坚持下去只是无尽的折磨。
  “不、不要……”使不上力气摇头，白焰然只是皱起眉，一脸惨白。他不走，他要留下来陪无恨……
  “听话，我是你爱人，我说了算，你不是一直都听我的？”眼泪再次流出来，冥无恨告诉自己不能再自私下去。这次，该由他来承受。因为，他知道自己爱他。既然爱他，就不该再让他痛苦下去。
  “我还撑得下去……一会儿就会好的……我不走……我不想剩下你一个，孤苦无依……”他是为给无恨带来快乐，为让他幸福才来到他身边的，怎么可以，丢下他一个。明明一滴泪都没有，白焰然的一双眼却红红的，像是太多痛苦浸透出来的沉重。
  43
  “不要紧，不是我一个，我还有冥白，我会把他抚养长大。我还会把你留下来的花种子在春天的时候种到地里去，让它们开出漂亮的花来陪我。我不寂寞。只要你不再痛苦，我可以撑下去。”眼看着焰然连喘气都变得费力而且微弱，冥无恨悲痛得不知如何是好。
  “我好冷……抱紧我好不好……”困难的抬眼，白焰然看着冥无恨笑道。应该听他的话进屋去，这样，或许他就不会冷了，手脚就不会冰得连动也动不了。
  “好，我抱紧你，紧紧的抱着你。”把怀里的人更紧的拥紧怀里，并将自己的衣服解开包小心的裹住他。冥无恨也冲他露出一个笑容，很心疼的却无能为力的那种。此刻他，如同心碎。
  “我们……都不放弃……好不好……”感觉心里似乎温暖了起来，白焰然笑着哀求。他不怕死，对于现在的痛苦来说，他的确生不如死，可是，无恨现在这样子，他放心不下。
  “焰然，我要谢谢你。谢谢你教会我怎么笑；谢谢你让我知道自己也可以快乐；谢谢你让我学会爱人；谢谢你给了我前所未有的幸福；谢谢你让我不枉此生。所以我知足了，我不怕寂寞，我和冥白都会好好的活下去，等到哪一天，我们一定可以再见面的。你放心的走，我会好好的活着……”说到最后，已是泣不成声。堂堂一个硬汉子，被人骂恶魔、冷血、无心无情的冥无恨，为了自己最珍惜的爱人，哭得肝肠寸断。
  “我……是你最后……的劫难……我是你的……情劫……从此……请不要悲伤……的活下去……带上我的……祝福……”艰难的说完话，白焰然的留恋的眼神已经开始涣散。无恨，我明白了，我不再坚持，不再勉强，我会带上你的爱，走开……从今以后，你将平安的活下去……
  “……咳咳……好，你睡吧。”睡醒了，就又会见到他了。吻上他的唇，冥无恨哀恸得咳出血丝来，可是白焰然已经看不见了。他所失去的，是心，是情，是魂，是无法替代的存在。
  那曾经清澈得可以映出人心的漂亮眼睛已经变得迷蒙，惨白得比雪地更凄凉的脸不再有神采，胸口更无起伏。
  无恨，你知道我为什么在最后却不哭吗？因为我知道那是最后的时刻，我想多看你几眼，哪怕一眼也好，我……舍不得在最后的时候让泪水夺走我仅有的幸福……
  悲痛和绝望瞬间淹没了冥无恨，撕裂了他的心，他的魂，他的魄。已没有力气去吼出自己的哀痛和绝望，他只是不停的咳血，一下一下，不小心落到白焰然脸上，他便小心翼翼的擦去，然后像疯魔了般又抱着他笑。
  “焰然……”算到白焰然大劫已至，白狸施法赶到，却来不及了。他看到白焰然衰弱到连让头发包裹住自己身体的法力都耗尽了，就那么任头发披散着，纠缠着冥无恨和自己的身体。他扑到跟前，明明心里悲伤得无以复加，却连一滴泪都流不出来。“你是我这世上最重要的人，可是我却哭不出来，是不是我还没学会爱人，所以连泪都没有？可是，我现在好想哭啊……”想哭却无泪的滋味，白狸总算明白了。那是比流光所有的泪还要痛苦的感觉，因为无处发泄。
  “……他一定不希望看到我们难过的样子，所以要振作。”缓缓的，抬起头扶住他的肩，冥无恨反倒劝说着。他们都不许哭，焰然一定不愿看到。焰然，你要慢点走，不然，我怕多年后赶不上你离去的步伐……
  “可怜啊。”摇摇头，紫阳真人收了白焰然的魂魄，然后挥动拂尘回去复命。
  春去春又来，花落花又开，不知过了多少个冬暑，梅树都长的十分粗壮了。
  这些年，白狸是这里的常客，他一直履行着答应照顾冥无恨和冥白的诺言。眼看着梅花开了又谢，院子里的百花谢了又开，一晃眼，冥白也长大成人了。失去的痛苦虽然没有任何减少，但是心里却莫名的欣慰着。
  “梅花又开了。”站在梅树下，冥白感叹道。每年的这个时候，爹总会特别伤心，连话都很少说，一直到梅花凋谢，爹才开始正常生活，可是他的生活中只有种花。
  “你爹呢？”白狸走到冥白身旁问道。他带来一个惊人的消息。
  “大概，又去看父亲了。”将目光放远，冥白看着远处的山洞。爹一定在那里陪父亲说话。
  “我也该去看看他了。”说着，白狸疾步走向山洞所在的地方。
  这是个奇异的山洞，一年四季都冰寒无比，一般人无法在里面待上一个时辰，否则冻死无疑。
  而此刻，冥无恨正俯身在一口冰棺上，一动也不动，痴痴的看着。他身边散发着异常的香气，仿佛是可以看见的洗涤人心的灵泉，是种有清澈感觉的香味。
  那是口有正常棺材两个长的冰棺，里面躺着神仙似的人，安详的神情，仿佛睡着一般，有身体两个长的发一直延伸到棺材底部。
  44
  “爹……”站在冥无恨的身后，冥白轻轻唤道。
  “嗯。”只是点点头，冥无恨专注得连头都没回。他的眼中似有万般怜惜与爱恋。那张脸似乎还是二十年前的模样，不见苍老，连脸上的恐怖条纹都不见了，白焰然用他的死，解除了冥无恨的诅咒。
  “白叔来了。”
  “你来看他了。”还是没有回头，但是这次显然冥无恨愿意多说些话。
  “我来告诉你一件事。”走到冰棺跟前，白狸连自己都十分激动。
  “你说。”冥无恨的声音透着空洞，二十年来，他一直是行尸走肉的活着。
  “我的一个朋友告诉我，焰然的魂魄虽被收走，但是这么多年来他一直不肯投胎，所以玉帝罚他在人间飘荡，受尽孤魂野鬼的痛苦。所以……”后面的话，白狸已兴奋的说不出来，但是相信冥无恨已经听懂。
  “你是说，焰然还有活过来的机会？！”猛地转过身抓住白狸的衣襟，冥无恨激动得无以复加。他不是做梦？！
  “对，只要找到他游荡的魂魄还魂回他的身体，他就可以再次拥有永生。”到时，连玉帝都无话可说。
  “在哪里？告诉我他的魂魄在哪里！”他要去找他，无论任何代价都要让他重新拥有生命！
  “……我也不知道，这件事连玉帝都控制不了。他可能在任何地方，也可能随时更改地方，我们要找他如大海捞针。”说到这，白狸有些绝望。机会实在太渺茫了。
  “冥白，我去找你父亲，我一定会把他找回来，你和白狸在这等。”白狸的话似乎没有进他的耳朵，冥无恨交代完之后留恋的再看了一眼白焰然的尸体便匆匆而去。
  “冥无恨！你这样去只是白浪费力气！”站在后面，白狸大声喊道。
  “在这等我带他回来。”焰然，这次我换我找你，不论需要多少时间，也不论是否需要我一辈子的跋涉，我也要把你带回我们的家。
  千山万水，哪是说说就能找到的，更何况对方只是一个到处游荡的魂魄。
  离家三年，冥无恨千辛万苦的到处奔波，却毫无收获。可是他没有放弃，从来不曾放弃过对白焰然的执着。
  “客官，您想吃些什么？”此刻已是晚上十分，看见还有食客，店小二立刻热情地迎上来。
  “两个馒头，一个小菜，要素的。”放下自己的包袱，冥无恨说道。
  “好，您稍等，马上就来。”
  寂静的酒楼里吃饭的人寥寥无几，但是这熟悉的位置，熟悉的店面，令冥无恨想起二十四年前的一幕，若不是那天，他将还是那个只会杀人的魔鬼，而他的生命则会像一口枯井，了无生趣。
  心中正想念着白焰然，冥无恨忽觉得有什么在注视着自己。左右看过之后，并为发现异样。一开始他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直到那种感觉越来越强烈，且越来越熟悉，冥无恨突然想到什么而站起来四处张望。
  终于，在一个偏僻的角落里，有一个白色的身影若隐若现。
  生怕是自己看错了，冥无恨缓缓的走过去，小心翼翼的像怕惊动了最易碎的宝贝。
  “终于……等到你了。”两人默默相望，直到泪流满面之后，那个人才开口说道。那泪，是曾经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