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节
作者:老山文学      更新:2023-07-20 20:24      字数:4867
  几次在恰红院她和他两人狭路相逢,大概因为张狂是明月楼的人,秦老鸨见她激他,也不稍加阻止,反而助长她的气焰,称赞她日后大有可为。
  “是呀,我们明月楼其他姑娘就不好玩!”彩绢故意酸酸地道。
  “彩绢姊姊何必和他吃醋?我这就和你玩。”风桃花立即拿起桌上的药渣往彩绢丢去,两人你闪我躲,丢来丢去,直到有人出声制止。
  “你们在干什么?”张狂立在门边。
  风桃花脸庞染着一抹赤霞,乌黑的瞳子里燃着一把火。
  他人似乎又长高了——每回见他,风桃花都这么认为。
  宽朗丰满的额头,好看的眉毛,晶亮如星的眼眸,俊挺如削的隆鼻,不带笑的菱角嘴,和同年纪的男孩比较,他的外表令人觉得纤细柔弱,这大概和终年在药房里没接触日晒有关,所谓的不驯只存乎散发于眉宇之间。
  “在玩。”风桃花大摇大摆地走至张狂面前大方承认。她做事敢做敢当,还没因为谁破了这个原则过。
  “想玩回你怡红院,别在这儿放肆。”张狂绕过她,将手中的珍贵药材放进药柜。
  “你刚刚去找我姊姊?”他绕走,她就跟着。他不说话,她就来问:
  “你不高兴我来?”
  “知道主人不高兴你还来?”张狂从没见过脸皮这般厚的人。
  “非也,明月楼的主人不是你。若是你,我也偏要让你不高兴。”风桃花丝毫没有感受强烈的不受欢迎,眼眸异常清澈雪亮,精神抖擞。
  “时间这么多,就去想想怎么努力自立赚银子,别万事都靠姐姊!”
  “她只要我努力读书。”风桃花认真地回道。
  “那你刚才在干什么?”张狂忍不住语气嫌恶。
  “奇怪了,我姊从没对你这么凶,你怎么对她妹这么凶?”要比口才,她自认打遍天下无敌手,没有谁能说得过她。
  张狂被她这样反问,一时语结,说不出话。
  “不好玩,我走了。”风桃花一反常态地主动收回攻势,挽了一把胸间的秀发,眼一睐便转身。
  “等一下,你腰间别的是什么?”张狂抓住她的手腕,强将她转过身。
  “喂,你抓得人好痛,想干嘛?”风桃花没好气地。
  “你什么不好学,学人家当小偷?”张狂一把扯过她腰间的白玉佩,拿至她面前问道。
  “你看见我当偷啦?”风桃花不慌不忙,挑衅地反问。这人怎么这么惹人厌、这么不识相、这么不看好她?!
  “现在人赃俱获,你还狡辩?”张狂几乎要捏碎风桃花的手腕。
  他原以为她只是生性顽劣,没想到她如此不受教。而那张小脸,居然还洋洋得意?
  “这位仁兄,我还听过栽赃呢!”要比夸大、子虚乌有是吧?那就大家一起来。“对啦,搞不好是你把白玉佩放在我身上!”
  “我真想不出风桃芸这么好的姑娘,怎么会有你这种妹妹?”
  “哪一种妹妹?顽劣不堪、生性恶劣,还是作奸犯科?”他那张脸何必那么“孺子不可教也”的心痛样,为谁心痛?风桃芸?
  “你还不知悔改,我今天就替桃芸好好教训你。”张狂抓起屋内角落边的粗棍子,这棍子是用来防小偷强盗的,今天用的也算适得其所。
  风桃花眼见张狂来真的,心狂跳了一下。她承认自己是小人,而小人就要识时务为俊杰。
  她正准备夺门而出,但张狂眼明手快地大手一捞便逮住她,将她压在他的腿上,棍子一下下地朝她小屁股击去。
  “你最好打死我,我做鬼也会缠着你……”风桃花的眼泪扑扑地落下,不愿屈服喊痛的她,只能靠大声嚷嚷来转移注意力,继续用力大骂着:“他奶奶的,你长得人模人样,其实是个魔鬼!”
  “张狂,快放开她!”彩绢见劝阻无效,赶紧到前院去搬救兵,要不风桃花再这么嘴硬下去,恐怕会被打死。
  一会儿,不只马明、刘大石、关明月,就连正巧要到明月楼逮人的秦老鸨也来了,一下子小小的别院挤了十几个人。
  “要死了!张狂你干嘛打我们小桃儿?”秦老鸨飞快扑向前,拉过风桃花到自己跟前。
  虽说平时风桃花爱淘皮捣蛋,但她毕竟是自己的人,怎能让外人欺负着?尤其是明月楼的人!
  “这是怎么回事?”关明月沉声问道。天大地大的事,他从没拉下脸过,今儿个因张狂动手打人,他的脸色第一次显得沉郁。
  “我找到偷你白玉佩的小偷,就是她!”张狂手指着风桃花。
  秦老鸨立即挺身在奄奄一息的风桃花身前,“饭能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小桃儿平时在怡红院吃好穿好,犯不着去偷东西。”
  “谁知道她在怡红院净学了什么?”张狂满脸不屑,又道:“这玉佩是我从她腰间摘下的,彩绢也见着了。”
  众人冷抽一口气,不敢相信讨人喜爱的风桃花会做出这种事,纷纷向彩绢望去,彩绢为难地点了一下头。
  “这……”秦老鸨见人证物证齐在,一时挤不出话来护短。
  倒是关明月在此时开口了,“狂儿,小偷不是她,偷儿有两个我已经让你刘叔去查了。”
  张狂顿愕,一扫方才的得理不饶人。
  “被白打了你!还不把事情的原委说清楚?”秦老鸨转身骂着风桃花。
  她气得快吐血,但不知是气张狂多还是气风桃花多。她一放开风桃花,风桃花就顺着她腿侧趴下,被打肿的屁股让她无法站立。
  “那两个偷儿正巧被我在怡红院后门外碰见,玉佩是我向他们买来的。一个叫麻三,一个叫李肥佬。”风桃花见那么多眼睛看着她,里面有平时很疼她的人,她知道不能让他们伤心,所以不似方才赌气地乱认一通。
  “不可能!你既然知道他们的名字,他们又怎么可能放你走?张狂还是不愿相信他错打了人。
  秦老鸨冷哼一声。“小桃儿要连这种本事都没有,我会叫她小辣子?人你也打了,该来算算这笔帐怎么算!”
  “你别插手,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风桃花就算痛得龇牙砌嘴,心中仍是有一股定见。“马叔、刘叔,拜托你们扶我起来。”
  没有亲耳听见,谁都不相信一个十岁的小孩能有这样镇定如山的语气,令人不得不服从她的指令。
  风桃花在两人的扶助下,艰难地一步步走到张狂面前。
  其他人原想替张狂求情,但见那么小的身子被打成那副惨兮兮、只剩下半条命的德行,也就不敢声援。
  “张狂,好……呀……你个奶奶的!”风桃花受不住地轻唉了声,但就算痛,她也要骂,也要替自己亲手讨回公道。
  “你们大伙作证,他——不分青红皂白诬赖我是小偷,造成我心灵巨大受创,欠我一次。自作主张权充监护人、拿棍子打我,造成我肉体受伤,又欠我一次。我不把你是非不分的事张扬出去,毁你名声,再欠我一次。总共三次,我要他一一偿还。”风桃花瞪着张狂。
  此话一出,众人都被那股洪洪的气势给镇住,关明月则一扫方才的抑郁凝霜,眼神一亮。好样儿的!
  张狂也不甘示弱地回瞪着风桃花,甚至以为自己被设计了,但沉地暴喝一声:“你们别信她,她分明故意!故意不说自己不是偷儿!”
  “小狂,你别这样。是你错在先,把人打成这模样。”刘大石道。
  “是呀,不知道日后会不会瘸了?你不应她条件,就娶她为妻。”马明道。
  “娶她为妻?”张狂表情坚硬得像石头,横眉皆目。“我宁死不屈!。”
  “那就应了人家的三个条件。马叔我平时怎么教你的,大丈夫男子汉,要对自己做的事负责。”
  “张狂哥,你要娶我还是应我三件事呢?”风桃花故作甜美地喊着。自己被打了这顿,值!太值得了!要不是屁股太痛,她还真会狂笑三声。
  张狂憎恨地凝视着她,森冷的表情刹那间肃杀到极点。“你要我答应你什么条件,说吧!”
  “第一件,我要你在五年内成为剑神!”
  娇娇的软语,娇娇的神态,今天真是风和日丽,教人好不舒畅呀!
  众人闻言倒抽一口气,直觉不可能!剑神怎是随便人就能当的?何况是在五年内。
  “第二件事,成为剑神之后,只能保护我一个人。”
  太棒了!她感受到刺骨冰冻的寒意,她得意地笑,又得意地笑……
  众人再倒抽一口气,这同小厮跟在娘们身边没什么差别,而且跟的还是一个丑八怪,这……会不会餐餐难以下咽?
  “第三件嘛……”
  众人凝神静待风桃花的下文。
  “暂时还没想到。等我想到了,再另择吉日向大家公布。”她越说语气越是轻柔撩人,越是故作端庄,张狂那双想将她拆吞入腹的眼神就更加烈焰高涨。
  最后,风桃花朝眼底露出甘拜下风、自认不敌的秦嬷嬷说道:“有人要开始练剑了呢!咱们走。”
  “小桃儿,干脆马叔抱你回怡红院好了,省得你拖着脚走。”
  “谢谢马叔。小桃儿时身子只有狂哥哥能抱,但看他的脸色是不可能的,烦请马叔和刘叔扶我回去。”风桃花说道。马明和刘大石,自然是照办。
  经过身子生硬如石,许久再也不肯蹦出句话的张狂身旁,风桃花不怕被一掌击死地忍不住拉了拉他的衣袖。
  要走,也要再放把火才走!
  “狂哥哥,你好好练,小桃儿等你!”
  第三章※※※※※※※※※
  春日宴。
  盈盈笑语,淙淙流水,由明月楼和怡红院合办大型歌舞剧的野台,特地搭在桥边。
  洛阳王每年的生日必与民同欢,依循往例,不是由明月楼就是怡红院的姑娘们献艺。今年两家同时被钦点,只得暂时放下宿怨,接受皇恩披泽,绞尽脑汁合力编排新的舞曲。
  晨曦苍茫,柳絮微醺,从子夜一刻起,表演节目便开始。
  野台上舞姿轻盈的舞女们,脚踝系着铃铛,伴着铮朗的琴声,脆耳幽长旖旎。两家花馆一左一右,都有人站在高处,迎风洒着香料的碎屑与花瓣,以满天花雨的手法,营造空气间的香味和花落缤纷的美感。
  这舞曲,不只满足野台下城民的视觉、听觉、嗅觉,尚且有味觉,好几位花娘来来回回发送着由王府送出来庆生的如意糕点。
  “绿酒一杯歌一递,再拜陈三愿。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长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数十歌妓齐唱着冯延已的《长命女》。
  歌声响彻云霄、传遍大街小巷,直达王府中,一幅歌舞升平,人间难得几回畅意瑰漫。
  “嗝!”怡红院二楼,斜卧榻上的雪衫姑娘重重打了一个酒嗝。
  她脸戴着面具,鼻子以上的面部都被遮住,只露出了嫣唇和少许欺霜赛雪似的娇嫩肌肤,半截身子攀着栏杆,看着底下那些舞衣似锦。
  “哎,桃花姑娘,秦嬷嬷要你别喝那么多酒。”
  怡红院里的姑娘小波连忙上前劝着,这秦嬷嬷有交代,千万别让风姚花醉着,风桃花要是醉着了,她的皮就要被剥了!
  “为什么不喝?李清照姑娘也很爱喝呢!”风桃花姿态撩人地微倾着玉枕,云袖底下的纤纤素手高举酒樽,将酒倒进微张的杏里。
  她脸上戴着的面具,是有次看木偶戏时兴起的主意,这样她也省去工夫,不用再贴那黏黏痒痒的假面皮,而且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怡红院有个丑八怪风桃花,大家都觉得她这么做是正确的,比较不会吓着别人。
  “李清照是谁?明月楼的姑娘?”小波不解地问着。
  “呆子!就是你每天唱的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感感、作那首声声慢的女词人。”酒樽里的酒没了,风桃花随手一丢,小波花容失色地连忙将它接住。
  “桃花姑娘,这酒樽挺稀有的呢!听说是剑神特地送给你,你为什么丢了?”才来怡红院没几个月的小波,一直摸不透风桃花在这里的地位,觉得她是一位谜透了的人物。
  风桃花既不是花魁,却比花魁更大牌,不用接客就能吃香喝辣,还有下女服侍她,连秦嬷嬷也不太敢得罪她!
  就拿现在来说,大伙儿为了帮洛阳王庆祝生日而忙得团团转的同时,她大姑娘却浑身慵懒得像只波斯猫,好不惬意地置身事外。莫说没人责怪,更没有人来惊动她。
  “你见过剑神?”风桃花半媚半邪地问,黑亮亮的眼,直沁人心。
  “那肯定没见过。”小波摇头。
  “那你怎么敢讲是他送的?”
  “怡红院里的其他姊姊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