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节
作者:
老山文学 更新:2023-07-20 20:24 字数:4849
风桃花倏地停下左闪右躲的脚步。卑鄙小人,竟拿吃来威胁她!吃是她生活中最重要的事,她是耐不住饥饿的。
虽然以前饿过,也常常饿,但自从来到怡红院之后,饿是什么滋味,她几乎没尝过,每天就像下一刻要被拖出去宰的小猪,被喂得饱饱的,有好几次还因为吃多了闹肚痛。
“我洗!但你们要全出去。”风桃花抿着嘴。不好玩!刚刚她和她们玩得正兴头呢!
“不行,你铁定乱七八糟胡洗一通!”贝海儿马上一口回绝。
“海儿姊姊,人家真的不习惯让别人摸我的身体嘛!要不然这样,我洗得不干净,就罚我再洗一遍。”风桃花委屈的模样,惹得怡红院的众姊姊们都笑了。
贝海儿叹口气,了解这小妮子认为洗澡是件苦差事,肯定不想在一天之内洗两遍,遂允了她。“好,你若洗不干净,趴了你一层皮我也会要她们再帮你重洗一次。”
好凶的女人!风桃花朝贝海儿转身离去的身影装鬼脸、吐舌头。
等那群莺莺燕燕全都走了出去,风桃花这才背对着木扇门,慢慢地卸下衣带。她把头发撩拨至前胸,随着身上那件粗衫缓缓脱落,背部刺青着那朵美丽的、占了大半个裸背的粉艳桃花也缓缓现形。
她蹑脚缩肩,捏着鼻翼跨入足以淹死她的浴桶。
漂在热水上面红的粉的白的花瓣,轻轻漾动,水波涟漪,直到快不能呼吸了,她才放开捏住鼻子的手,随即吸了几口花香,马上哈啾一声。
“真他奶奶的,真是没事找罪受!”连打了几声喷嚏之后,风桃花咒骂着,搞不懂那些娘们为什么那么爱洗澡?
“好痒!”风桃花抓了抓脸。
抓了好一会儿,直觉过瘾了,才饶过被抓得泛红的脸。
“再这样下去,我稳被她们整死。”她边搓洗着手臂,边喃喃自语,“在塞外那种险峻的环境我都能活下来,没道理在这些娘们住的地方生存不了……不行,我一定要自立自强!”
她倏地抓了几片水中花瓣放进嘴里,用力地咬,胡乱地咬,差点咬到舌头。
“从现在开始,我要每天卧花尝花,把自己练得百香不侵,看那些女人能拿我怎么办?”风桃花光想像着自己再也没有把柄落人那些娘们的手中,反而变得比她们更强,就哈哈大笑起来。
可是,这也只是想像,姜是老的辣,那些女人太可怕了!
风桃花原本以为洗完澡后的她已经香得天下无敌,但那些女人为了迎接夜晚某位大人物的到来,居然每个都在自己身上洒上又浓又艳的香水。远远的闻到,她便连打数个喷嚏,随即拿起置于架上的丝巾戴在头上,以阻绝那才是真正天下无敌的浓郁香气。
“你干嘛把自己包成这样?”贝海儿率着一群姑娘回至浴间,见着风桃花那模样,不解地问道。
风桃花摇摇头,指指她们身上,又作势地哈啾哈啾,贝海儿一群人才了解。
“真没用,住花馆的不习惯香味,传出去怡红院的招牌怎挂得住?”贝海儿摇了摇头,唆使着身旁两个小丫鬟,“你们好好检查,闻闻她身子干净了没?”那身冲天的臭味,她可不想再闻。
风桃花乖乖站着让她们在身上嗅嗅闻闻,又掀开她的衣服探视。
“海儿姊姊,小桃儿这次洗得非常香净。”丫鬟报告着。
“恩,你!还有你,看着她乖乖回房写字看书,你们把水抬出去倒了!”贝海儿分配了工作便转身离去,怡红院内可是有许多事等着她处理,但通常只要一个风桃花就够教她一颗头两粒大。
风桃花没得异议地被“押送”回房,这是风桃芸和秦老鸨谈好的条件,要让风桃花识字读书,所以特地请了京城里有名的落第状元来怡红院执教。
两名丫鬟一边合力把浴桶抬至外面,一边讲着今晚要来的大人物洛阳王是如何地青年才俊,如何地在众高宫中博得皇帝老爷的赏爱。
等浴桶里的水全数倒进流水匣之后,她们便联袂转身快走,喜孜孜地商讨今晚该穿的花裳以及擦戴的发饰,全然没留意到随水漂流走的不只有花瓣,尚有一块大红的、像似面皮的薄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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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姥姥的要命!差点就被她们发现她脸上的胎记是假的……
风桃花猛瞧着镜子里的自己,边摸着白里透红的细嫩脸皮,边想着风桃芸曾说过的话——女人长得美,若没有自保的能力,就会成为男人的俎上肉。风家有一个人如此就够了,不需要再牺牲她。
虽然她因为营养不良、模样干瘪,给人的厌觉只有七、八岁,但她实际的年龄已有十三岁。
就算不晓得女人要美到何种程度才会倾城又倾国,但她知道姊姊要她作假,是为了她的安全设想。
只可惜,那个假胎记黏久了,脸就会痒,就像刚刚,她洗着洗着,就浑然不觉地把那块胎记给抓下。
要是以前半年才洗一次澡,加上北方气候舒爽,不若南方潮湿,根本不会有这种问题发生。
幸好众神保佑,无心之下遮了的面纱,反倒帮了她的忙,令她一路从浴间回到房里,都没有人发觉她原本的真面目。
风桃花拿出新的一块假胎记面膜往脸上贴去,确定了和从前无差异之后,才又吐了一下舌头。若是被姊姊知道她这么粗心大意,少不了要挨一顿骂。
趁着教书的先生未来之际,她留下一张字条,上面写着:人生大事勿忍之,小解去也。
风桃花悄悄从怡红院后门偷溜出去,才一出小门,就看见两个鬼鬼祟祟、长得人渣模样的男人窝在墙角串串低语。
她蹑手蹑脚地来到两个男人后面,见他们望着手里拿着的一块白玉佩发愁。
“要死了!关楼主的东西怎么脱手?”鬼祟男之一说着。
“李肥佬,干脆丢掉了省事!”鬼祟男之二说道。
“麻三,你脑子坏了,大费周章弄来的,哪能轻易丢掉?至少也要弄个几两银子来花花。”鬼祟男之一给了鬼祟男之二一粒爆粟子,加上一记铁沙掌。
“本来是要偷花妓的,谁晓得会阴错阳差弄到关楼主的东西,他名气响、本事大,咱俩斗他不过,还是算了!”名叫麻三的家伙呜呼哀哉地揉着发疼的头。
陡地,麻三觉得背后有道视线,猛地回首一看——没人!
他又摸了摸后脑勺,奇怪,怎会没人?明明方才感觉到有人在看着他们……他缓缓地回过头,却看见眼前突然有一张鬼刹胎记的脸,立即破胆地尖叫一声。
“叫鬼唷?叫什么叫!”李肥佬正沉思着该如何把手中玉佩给脱手,被麻三突然一吓,正想着是否干脆把麻三打晕算了,直接嫁祸到他身上。
见麻三一根手指抖得像个摇铃似地指着他身后,他也就回过头……
“啊!鬼唷!”壮硕的李肥佬一看见风桃花,便连同麻三吓得跪在地上,打算爬走保命。
无奈,吓过头的他们双手双脚无力,怎么爬也爬不走,不得已回眼一看,原来是被那鬼给抓住衣服。
“叫你不要做坏事偏要做,报应来了。”胆小的麻三紧眯着眼。
“我哪里知道偷个东西会来个小女鬼!”胆子更小的李肥佬索性对风桃花磕起头。
风桃花偷偷笑着。早就知道这假胎记很有用!
过足了鬼瘾,她收笑镇定住,又忍不住抬脚在这两个偷儿面前的地上用力跺着,捉弄他们吃了好几口的沙子之后,才收住脚。
“咳咳咳……李肥佬,不对耶!鬼的脚怎么会在地上?”
猛磕着头的李肥佬闻言,才仔细一看面前裹着小脚的小小脚。
“是个女娃儿!”两个人同时发声,又同时对刚才吓得屁滚尿流的模样厌到不屑。
李肥佬率先发难:“把她抓起来修理一顿!”
“她都长那么丑了,算了!”麻三有个小女儿,心地比较仁慈。
风桃花这时手指又指向他们手中的玉,咿咿哦哦地装聋作哑。然后又从袖口拿出一锭银子,意思要向他们买下那块玉佩。
“麻三,这是个好机会,我们把玉卖给这个聋哑笨丫头!”李肥佬乐得将难脱手的玉佩交给风桃花,顺道取走她掌心上白花花的银子。
“但是这样我们会不会害她被关楼主……”麻三的良心过意不去。
“是她自己送上门来,又不是我们把玉硬塞在她手里的。别理她了,快走!”李肥佬连忙拉走麻三。
那块原先他们怕别人见着的白玉佩,被风桃花拿来别在裙带。
关明月是吧?那明月楼的楼主、秦老鸨的死对头、张狂眼中不屑的关叔?
真好玩!若把这些人全串在一起,不知会怎样?
这么想着的同时,她已经晃到明月楼的后门,从地上捡了颗石子从墙门外丢了进去,马上就听见一道咒骂:“又是哪个死小孩?一整天乱扔石子!”
那扇小后门一开,风桃花立即送上盈盈的笑脸,“彩绢姊姊,死小孩是我啦!”接着把脚一跨,不请自入地晃进明月楼,可见她有常常来这里。
“原来是小桃儿!你今天不用写字吗?”彩绢合门落锁,接着抬头朝着把明月楼当成自家后院的风桃花问着。
“每天写都烦死了!而且我倒背如流,都能考倒先生。”风桃花耸耸肩,走过院落,直接走进明月楼最西边的药膳房。由于关明月相当体恤底下的姑娘,特地让张狂学医调理姑娘们的身子。
碍于曾经答应关明月不得在外行医挂牌营业,张狂几年下来竟也做出辉煌成果,明月楼的姑娘们不只连感冒少有,那药尚且具养颜美容,引得京城里其他花娘和名门闺秀都快踏破明月楼后院。
“小桃儿,你常来这儿出卖怡红院的业绩,被秦老鸨知道了她定打死你!”彩绢看惯了风桃花那张脸,久而久之也觉得挺自然的,加上风桃花性子纯真伶俐,明月楼的姑娘都很喜欢她。
“她才不敢!我姊姊现在是花魁,她还得巴结巴结呢!”风桃花拿起桌上一粒桃子便咬了起来。“彩绢姊姊,张狂呢?”
“瞧你小小的人儿,说起话却是大大的语气,以后谁制得了她,你没碰见他?他刚过去怡红院找你那个花魁姊姊。”彩绢坐在风桃花的另一边,捡着药材。
“彩绢姊姊,你倒说说看,张狂对我姊姊到底存什么心啊?。”桃花拎眉吃着桃子。
彩绢见风桃花颦眉的可爱模样,噗哧笑了出来。“就男人追女人的意思。要不然还会存什么心?”
风桃花摇了摇头,突道:“他们没睡在一起。”
“你怎么晓得?”彩绢大有欲听八卦的表情。
“姊姊告诉我的。她说张狂每次过去都只是找她谈天。”
“哎呀,也许她是不好意思在你这个妹妹面前提那档事。”
“姊姊没道理骗我。”风桃花放下手中的桃子,突然没有胃口。
那档事,就算风桃芸再保护她,她也听过怡红院里的姑娘说过,加上明月楼的人以为她早晓得,便在她面前肆无忌惮地说着。
一想到张狂曾和风桃芸做过那档事.她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迷惘又惆怅,如同眼前散着苦味的药材。
“你是装傻还是真笨?因为她知道你在喜欢张狂。”彩绢又道。
说实在的,彩绢并不认为风桃花丑,瞧她现在轻轻垂下的美丽眼神,透着一股似愁非愁,是她们这些花娘一辈子都学不来的韵昧,她这么小小年纪便有这样的神情,日后恐怕是一位既可怕又可敬的后浪。
“谁说的?”风桃花微微扬眸。
“不用别人说,从你的一言、一行、一举、一止,就能看出来。”
“原来彩绢姊姊有火眼金睛、能去算命了呢!”风桃花调侃地笑道。
“嘴巴这么钻,难怪秦老鸨叫你小辣子!那不然,说说看你干嘛每天过来张狂、张狂的?”彩绢学着风桃花每天到这儿后东张西望的样子。
“因为他好玩。”风桃花被彩绢逗得笑到滚到椅下。
这些人有所不知,能把张狂那张臭脸弄得更臭,实在大快人心,是她每天必须的娱乐。
因为这些姊姊们都太善良,她们对她好,所以她也想对她们好;秦老鸨那人智商太低又太俗气,逗起来没意思;至于关楼主,她还没见过;马叔和刘叔则是早把她当自己人。
只有张狂的狂,张狂的带劲,张狂的冷冷沉默,都让她瞧他不顺眼。同样地,她的急促与鲁莽也掳获不到他的好评。
几次在恰红院她和他两人狭路相逢,大概因为张狂是明月楼的人,秦老鸨见她激他,也不稍加阻止,反而助长她的气焰,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