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节
作者:
嘟嘟 更新:2023-07-15 09:17 字数:4653
他居然有本事把这一切,说得十分平淡,可是总团长却听得心惊肉跳。虽然他知道,军师说了,就等于告诉他,再也不会有这个行动,可是仍难免骇然!
年叔叔和那几个朋友,也听得目定口呆。
军师说完,拿起第三杯酒来喝了,自嘲道:“好色的毛病改不了,总是会惹祸,一心想讨好大妹于,没想到自己露了馅了!”
年叔叔感叹:“那唱曲的女子年纪还轻,阁下是不是可以不要……!”
他本来想说“不要作孽”的,后来一想,这样说语气太重,所以就住了口。
军师站了起来,一揖到地:“年爷放心,这女子我一见锺情,是决心娶她做押寨夫人的了!”
年叔叔也喝了第三杯酒,三杯烈酒下去,有点飘然,他大声道:“我可是大媒……”
军师道:“一定请大驾来喝喜酒。”
年叔叔知道在如今这关头,绝不能冷落了总团长,所以又道:“还是总团长行,一眼之间,就替黄金屯子消弭了一场大祸!”
总团长也客气,“这全是年爷的面子!”
年叔叔人十分四海,他明知总团长就这样放走军师的话,心中一定不舒服,所以他不动声色,就把十根每根十两的金条,趁人不觉,揣进了总团长的怀里。
总团长突然怀中一沉,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年叔叔若无其事和朋友豁拳呼喝去了,他也就来了个却之不恭,再也没有出声。
军师为人何等精细,这一切自然看在眼里,他心中一笑。
总团长既然受了贿,那就好说了,可是这时,年叔叔又向他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别太为己甚。军师这时,和年叔叔虽然相识不久,可是已成莫逆,所以他接受了年叔叔的意见。
他向总团长一扬手:“总团长,今晚我在这里尽兴喝酒,天亮之前必然离去,要是太阳升起,你看我还在屯子里,死活任凭!”
总团长笑了一下:“那就不打扰各位了!”
他双手一抱拳,转身就走了出去,军师和年叔叔相视一笑,军师把那卖唱的少女和她父亲,都叫了进来,一起喝酒唱曲作乐。
当晚,他并没有把自己的身份向少女表露,但毫无疑问,那少女的一颗芳心,已然紧紧系在他的身上,等到离开了黄金屯子之后,军师一表露身份,把这卖唱的父女两人,唬了个半死,自然更不敢说个“不”字。
军师后来,隔不多久,真的十分隆重地娶了那少女做押寨夫人,后来,在马匪活动之中,那少女仗着自己的聪明伶俐,学会了不少东西,提起“军师娘子”来,也赫赫有名,军师千方百计,替她找了两柄当时极其罕见的小手枪来,军师娘子也练成了双手发枪,百发百中的功夫。
这全是后话,而且和这个故事,也没有很直接的关系,所以提一提就算。值得说一下的,倒是军师娶娘子的时候,年叔叔真的以大媒的身份出现。当晚,他向明艳照人的新娘子打趣:“想不到吧,那么斯文的汉子,竟然会是胡子!”
新娘子娇羞无限,对她的丈夫批评了一句:“他才不斯文哩!”
这一句话,惹得哄堂大笑,新娘垂下了头,本来雪一样白腻的颈子,也成了通红!
真正值得提,所提不外的是两件事,这两件事,和日后的故事发展,都有一定和重要的关系。
两件事都在酒酣耳热之时发生,一件在当时,只是微不足道的闲谈。军师在喝下了一杯酒之后,忽然叹了一声,一手按在年叔叔的手背上,呆了片刻,才道:“年兄,我现在虽然落草为寇,可是也是好人家出身!”年叔叔立时点头:“殆无疑问。”
军师又长叹了一声:“何以竟然会沦落至此,自然也一言难尽了!”
年叔叔是何等样人,当然知道其中必然有不足为人道的隐衷在,所以他打了一个“哈哈”:“我只当你姓军名师,谁理会得你别的事!”
他这样说,是表示对军师的家世出生,一点也没有兴趣,只是要结交他这个好朋友。军师一拍桌子,感到十分痛快,又对饮了一杯,才道:“已经很久没和人说起我姓什么了,年兄,我姓冯!”年叔叔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
军师忽然有十分古怪的神情,用那种眼光望定了年叔叔,又忽然问了一句:“年兄成亲了?”
年叔叔笑了起来:“你有意替我作媒?”军师笑得很欢畅:“我有一个妹妹,和年兄可称匹配,可惜她远在千里之外,她从小就在法兰西念书,不知道会不会说中国话……”
年叔叔当时,只觉得相当奇怪。当时,在外国留学的风气并不盛,尤其是女子,更是绝无仅有。军师居然有一个妹妹在法国留学,这事情就非同小可,可知他必然有十分显赫的家世──那时,像年叔叔这样的人物,也是未曾离开过国门半步的!
当时,军师又道:“也难说,或许有缘千里来相会,谁知道呢?”
年叔叔也应了一句:“是啊,谁知道呢?”
这是一件小事,当晚在黄金屯子这个客栈之中,提起的事,一直到若干年之后,才发生了作用。
发生的是什么作用呢?在上一个故事“夜归”中,一直有年轻人和一个身在瑞士的细菌学家冯夫人,有暧暧昧昧的关系,略运用一下脑筋,就可想而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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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匡》四条金龙》五、私闯营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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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私闯营地
当晚发生的一件重要的事是当晚饮到了三更时分,年叔叔的几个朋友,早已醉倒,卖唱的少女,也被酒气醺得俏脸通红,不胜酒力,她父亲也早已醉倒了,只剩下年叔叔和军师,两人都是海量,还在你一杯,我一杯,喝个不停。军师忽然道:“攻打黄金屯子的事,自然作罢了,以后也不好意思再到屯子里来。来过几次,始终没见到屯子里的金块,真是憾事!”
年叔叔这时,已经有了一个想法,没有说出来,所以他也没有搭腔。
军师又道:“据说屯子里的金子,堆积如山,有四条金龙,从矿里把金子运进来,这四条金龙,还听说是乐家豢养的!”
军师说着,用眼斜睨着年叔叔,虽然没有说话,但是那等于是在问:你在乐家大宅中住过,又具他们的贵客 ,是不是曾见过那些? 年叔叔想的,也正是这些,他想起了自己想去看看炼金的情形而遭到拒绝,一挺身:“他们不让外人看,绝不让外人看!”
年叔叔说了这一句话之后,两人互望着,他们徒然一起轰笑了起来,异口同声地叫:“他们不让外人看,我们就不能看了吗?”
年叔叔讲往事请到这里,年轻人不禁吃了一惊:“什么?你们准备去私闯禁地?”
年叔叔点了点头。年轻人又吸了一口气:“叔叔,你们也太好生是非了,尤其是,军师的身份已露,身在险地,还不快些趁天亮之前离去。”
年叔叔笑了一下,向方一甲望了一眼,才道:“你以为只有你们这一代才好生是非?我们这一代也一样,像这位方老先生,当年的事,讲起来也不得了!”年轻人有点不可思议地摇了摇头:“后来,你们私闯禁地成功了?”
年叔叔停了片刻,慢慢呷着酒:“可以说成功了,也可以说不成功──”他说到这里时,行动有点怪,竟然向方一甲望了一眼,而方一甲则看来全然无动于衷,而那种冷漠,也显然是假装出来的。
年轻人当然不知道是什么缘故,他只是看出了事有跷蹊而已。
年叔叔又冲向方一甲一笑:“老弟,你后来也曾和我们有一样的行动,是不是!”
(这个故事在叙述的时候,忽然到了若干年之后,忽然又接了回来,看起来有点乱,但是只要小心一点,也很容易弄得明白。)
方一甲并不否认,刚才,当年叔叔说到他向乐老爷子提出要去看看禁地而没有反应时,方一甲也说,有一次他以一支极佳的野山参作条件,乐家也没有答应。可是这时,他却并不否认,只是微微笑着,过了一会,他才道:“好奇之心,人皆有之!”
年轻人在一旁,“啊哈”一声:“你也私入禁地去过?”
方一甲摸着下颔他并没有留须,可是却又有这样的习惯,他点了点头,承认了。
接下来,年叔叔和方一甲的对话,当时在一旁的年轻人,又不是很听得懂了。
他听得叔叔在问:“你看到了什么?”
方一甲却反问:“你又看到了什么?”
看两人的神态,像是互相在与对方探询情报,都想在对方那里得到一些资料一样。令年轻人大惑不解的是,不论是年叔叔和军师,或是方一甲,私探黄金屯子的禁地,都是好多年之前的事了,何以到这时候才提出来互相询问当时的情形?
不过,年轻人倒明白了一点──叔叔来探访方一甲,绝不偶然,而是有计划的。而且,特地把他带在身边,也一定大有深意。所以年轻人不敢怠慢,聚精会神,注意着这两个曾在北方原野上纵横过的传奇人物的一言一行。
年叔叔和方一甲两人互望了一会,忽然方一甲又岔开了话题,竟然绝口不再提黄金屯子的禁地了,而年叔叔也没有再逼问他。
方一甲转换了话题之后,道:“原来你是这样子,才认识了那帮马匪的!”
年叔叔道:“可不是!”
他说了之后,笑了一下:“你看,我叙事也有点糊涂,本来是告诉小孩子,我是怎么替你和马贼间了结了一件大事的,一扯就扯了开去!”
年轻人知道叔叔这样说,也有深意,所以他道:“我不要紧,两位怎么说,我怎么听。”
方一甲笑:“其实,也没有什么,焦田和军师他们,截住了一批参客,采参的,买卖参的都有,我收买了一批兵马,要去营救──”方一甲说到这里,年叔叔摇了摇头:“老弟,这可是你不对,你招来的那批,全是红胡子绿眉毛的老毛子!”
东北老乡称流窜的白俄叫“老毛子”,年轻人听到这里,不禁吐了吐舌头,心想老毛子和马贼,这一场拚斗,若是真的展开,不知是如何的惨烈:方一甲苦笑了一下:“当时我红了眼,只要有人肯打马贼,管他是老毛子小毛子!”
他说到这里,向年轻人道:“多亏了你叔叔,仗义执言,知道我的为难处,去向马贼一说,立刻就放了所有人回来,免得两败俱伤!”
年叔叔感叹:“我是为了怕那批老毛子,不论胜败,都成了气候,为祸百姓。”
方一甲感叹:“年兄能有这样的仁心,自然已是真正的大侠!”
年轻人听得他们两人忽然互相恭维起来了,不禁故意大声咳嗽了几声。方一甲笑了一下:“小朋友不耐烦了,嗯,救出来的人之中,有两个是乐家老爷子派出来买人参的,我就跟着他们,进了黄金屯子!”年叔叔“哦”了一声:“那是我认识军师之后一年半的事,那么,你看到禁地中的情形──”
方一甲道:“不,我是在半年之后,才起意要私闯禁地,想看一看金龙运金的情形的!”
年叔叔的喉间,忽然发出了“咯”地一声响,问:“你看到了金龙运金的情形?”
他们两人说看,又自然而然说到老话题上来了他们两人,看来都有想说这个话题的愿望,所以始终避不过去,兜来兜去,还是转回来了。
方一甲沉默了片刻,有一丝狡狯的神色:“是你先看到的,你先说!”
年叔叔想了一想:“好,谁先说都不要紧,要紧的是一定要说!”
方一甲伸手向天:“一定!”
年叔叔这才吸了一口气,又略静了一会,才说出当日他私闯黄金屯子禁地的经过!
当时,他和军师两人纵笑之后,也知道自己的决定,可能导致十分严重的后果,所以又有短暂时间的沉默,在这段时间中,他们又各喝了三杯烈酒。
然后,年叔叔问:“你有夜行衣?”
军师轰然笑:“别忘了我混进来的目的!”
他是准备混进来绑架乐老爷子的小孙子的,那自然是有备而来的了,反倒是年叔叔竟然也带着夜行衣,使他感到意外。
所谓“夜行衣”,是方便夜间活动的一种衣着。
而夜间行为,决不会是光明正大,吟诗作对,多半是作奸犯科,杀人放火,所以夜行衣以在黑暗中行动不被人发现为原则,全是黑色的,紧身,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