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间接了个电话，王菁菁在一边听得她说：“才四点半，不急啊。　你好好上班吧。我有事。”挂了。
  游未满这般亲密的语气，王菁菁第一次见识。但人不舒服，已经来不及去想这么多。
  躺在医务室狭小的床上吊点滴，一滴一滴像是滴进王菁菁的心里，她心凉了，也冷静了。她慢慢睡过去，梦见了张雾。
  认识了6年，熟得不能再熟，装模作样认了兄妹。
  不掩饰自己对他的好感，却也在一边冷漠地看他不加隐瞒地交女友，分手，再换女友。此人得寸进尺到现在，只有需要帮忙的时候才找她。
  她王菁菁外表强悍，内心是柔软的，每次都骂，每次骂过都帮忙，事情都要完成得尽善尽美。完成后都会厌恶自己，天生犯贱。
  梦见他要她帮忙写毕业论文，24小时为他开机，凌晨接到就是这样的电话，骂他，想起他才换的美女女友，更加骂。只有要她做事的时候才想起她。
  找到工作了来请她吃饭，她细细地化妆选衣服。细细地听他对工作的描述，溢满温柔地看他在昏黄灯光下生动的脸，在看到他拿出一堆表，要她说服老师同学加入汽车俱乐部的嘴脸后，心底涌起不适哀伤愤怒，百感交集。
  在深夜里哭，像她现在。
  哭自己6年来对这个家伙明明看清他的为人，在心里看不起他，却又不甘心他对自己的视而不见；哭自己稍稍有点好感的丛数，难得的主动，换来他的难以理解，换来他去对游未满献殷勤的画面。
  恣意地哭，没有平时的武装和压抑，没有假装坚强和不稀罕的必要，只是哭，只是流眼泪。直到有声音慈爱地问：“不哭％87％F2％C4〃》，发烧没什么大不了。”
  睁眼，是白袍的医生大妈，大妈旁边是她看不顺眼的游未满。
  游未满拿了纸巾擦掉她的眼泪，她来不及反应。
  游未满坐下，在她床边，不说话。
  “我没事，你可以回去。”王菁菁回归了冷漠。
  “没事，反正点滴快完了，一起回去。”
  两人一直沉默，直到回了宿舍。王菁菁说了声谢谢，关上宿舍门。游未满知道，王菁菁脾气不好，但基本的礼貌，她还是有的。
  关小梦其实也知道一些王菁菁和她认来的哥之间的纠葛，只是觉得人家的伤疤，不好揭开给众人看。
  王菁菁对人苛刻，说话不留情面，但好歹是同宿舍，她为人慷慨，心情正常的话，对身边的人其实是挺照顾的。相处久了关小梦了解她，也就习惯了。
  面试回来王菁菁一直不说话，关小梦只好去找游未满。
  大概说了一下张雾和丛数的事，游未满隐隐不安　。
  “王菁菁不坏，就是情绪化。她那哥不是人，一边和王菁菁暧昧，一边又带着女朋友在她面前晃，王菁菁明知自己不可能和他在一起，但怎么样心里还是不舒服，加上最近帮她哥写什么狗屁毕业论文，自己课业也紧，压力太大，情绪很失控。而且，上次也说了，她有点喜欢上丛数，但她人就是死要面子，难得主动去跟他同组，结果风传的是丛数喜欢你，这么多事情凑一块，必定要发泄出来。”
  “这病很可能就是这样憋出来的。”
  关小梦说了一堆。也是觉得游未满不会传播，才一口气都倒出来，憋死她了。
  游未满认了，自己就是那个被发泄的对象。
  觉得悲哀的是王菁菁的那个“哥”，跟王菁菁的暧昧，还有在王菁菁面前的女朋友，这些跟某人，都是多么相似。
  …
  游未满把大纲都写完，再重新整理资料，用excel做了清单，打包发给白骏捷。
  又想起王菁菁。
  她的所有行为都可以理解，不过自己还没有圣母玛利亚到主动上前去感动她然后又其乐融融。
  你有压力，我也有压力；你有暧昧不清的男人，我曾经也有；你有看上的人，那人喜欢上谁，关我什么事？
  凭什么我要为你的坏情绪埋单？
  王菁菁此刻躺在床上想，扶去医务室又怎样，钱我自己付了，谢谢也说了，我也叫过她先走，是她要等着一起走。感激是感激，但要我主动去和好，那是不可能。
  因为对丛数有着好感，对关于他的一切事情就敏感。
  看他在同组之初就常和游未满讨论个不停，除了作业还讲什么冷笑话，还一起吃什么夜宵。
  游未满明明有男朋友，还在别人那里施展魅力，不懂回避，丛数明明表情满溢着对她的兴趣，难道她当真是迟钝，还是意图证明自己万人迷吗？
  成绩好就一定任何时候都正确？看丛数和路遇明显被蛊惑心智，只知一味肯定游未满，更是冒火。
  到最后倒好，丛数说是她王菁菁无理取闹。
  每个人心中有自己领悟这世界事物的方式，每个人都以为自己最终破解的就是真相，但那真相只是每个人的以为。
  27。散步才是正经事
  游未满第二天和常叶行去植物园。
  逃了一节她不喜欢的课。常叶行也翘了一天班。像是偷来的时光，两人想起来就莫名地兴奋。
  常叶行早早到宿舍楼，下车就见到游未满和一个男生在告别。
  他上前，游未满见到，眼里写满惊喜。
  “这么早？”
  常叶行握住她的手：“早点来，不然塞车。”
  丛数还在一边站着，游未满问两人：“你们还认得不？”
  常叶行很快反应：“面熟……”
  然后想起来：“丛数？小学时候隔壁班的。”
  丛数其实早已经认出来：“常叶行，好久不见。”常叶行这等明星人物，丛数印象自然深刻。
  “跟未满……？”丛数心里一惊。
  游未满抿嘴装作在看对面的印刷室，若无其事。
  常叶行笑着答丛数：“知道就好，别说出来，游同学害羞。”
  游未满变成番茄，对他们说，我把书拿进宿舍。
  转身回宿舍，差点撞上树，常叶行看得心惊，想上前去，她已经快步上了楼。
  丛数小学时还和游未满常叶行同校。
  那时还是面目模糊的小胖子。而常叶行是隔壁班的小帅哥，游未满的同班的平凡女生，这两人怎么也联系不到一块。
  游未满很快就下楼，背了大大的黑色背包，白色T恤和牛仔背带裤，常叶行拉过她的手：“春游去。”
  因为是工作日，植物园人少，静静的。
  游未满和常叶行只是静静地走，看各种植物地介绍，碰到特别的就讨论一番，头凑在一起，声音都压低，生怕打破园里的宁静。
  进了兰花的园子里，各种各样的兰花，默默在里面呆着。常叶行终于找到路人，让她帮忙拍合影。
  游未满把背包卸下来，抱在胸前，常叶行手搭在她肩上，游未满肩膀一下垮下来。
  是初春，还带着寒冷，可该路人穿得清凉，黑色紧身上衣和短裤，曲线毕露。
  游未满心里吹了吹口哨，脸上是无辜笑容。
  照了两张。
  常叶行道谢，拿回相机，路人甜美地答不用谢。又问：“可以也帮我拍一张吗？”
  常叶行迟疑，路人的男伴在前面专注地研究某株兰花，怎么不叫他？
  不过还是答应。
  游未满在背后看刚刚照的照片，一边悄悄抬眼去看常叶行和性感路人。白森森的牙齿寒光闪烁。
  “照得不错。”游未满把相机给常叶行看。
  常叶行喜滋滋地接过来。游未满眼睛睁得大大的，紧紧抱住大背包，肩膀缩在他怀里，像是受惊的孩童。他自己搂着游未满，笑得灿烂。
  “真实的写照，反过来的。”明明是游未满制得他死死的，这照片倒像是他欺负得逞。
  “刚刚那姐姐很漂亮啊。”游未满貌似随意地提起。
  “有吗？”常叶行心不在焉，还看着照片傻笑。
  “哎呀，认真回答我，身材不错吧，笑得很好看吧？”游未满捂住相机，歪着头问，眼睛亮亮的，写满迫切。
  “我做错了什么吗？“常叶行抱住她，她紧紧搂住背包，推开他。
  “路人姐姐性感极了，我就问问你的看法。”
  “穿的少就性感？”常叶行皱眉。
  “你觉得性感不？”
  “不性感。你才性感。”常叶行扯掉她的背包，她紧紧抓住不放。“路人姐姐一直看你呢。”
  常叶行转头去看，路人朝他招招手，开心地笑。
  “吃醋了？”
  “切，用得着么我？”游未满把包拉回来背上，大步流星走出兰花园。
  “你就是吃醋。”常叶行追上来，要帮她背包，她不让。
  不理他，还是快步走。心想这种案例我就吃醋，那我这么多年是怎么过来的？
  常叶行你自我感觉太良好了。
  穿过小径就是一个大湖，湖边有十几个学生模样的人在写生。
  游未满和常叶行本来还在为背包争执，现在都不说话了，背包被常叶行提着。
  那里面装了游未满的粮食。罐装咖啡，瓶装绿茶，可口可乐，矿泉水。还有各式各样的大果冻。
  很沉。
  游未满认为维持生命的背包要自己带着，常叶行鄙视她都是水，维持什么生命。“水就是生命的源泉！”
  无聊的斗嘴，常叶行却认为充满趣味。多恶趣味。
  “多有文化啊。”游未满凑近常叶行耳边，指着一学生的画悄声说。然后又凑过来用手掩着说：“还是个美人，啧啧。”
  常叶行无语，只能默默点头。
  只要是她不擅长的，她都觉得是有文化。只要她觉得有文化的，她都觉得美。
  可是她怎么就不觉得常叶行有文化呢？常叶行计算机在行啊，游未满又不精通　。
  偏见，是魔鬼。
  …
  在亭里坐着休息。
  游未满掏出果冻吃。又递一个给常叶行，黄桃的，其实有点心痛。可是葡萄的她也喜欢。取舍总是痛苦。
  常叶行不吃，她乐了，忙缩回来藏背包里，不要才好咧，她才不用纠结。
  常叶行还在戒烟当中，仍然很是不适应，熬夜想东西时找不到烟，总是万分焦躁。啃游未满买的的零嘴，有点作用，但仍然比不上烟来得习惯。
  此刻他想吸烟，果冻这种东西，他不吃的。游未满又从巨型包里扒拉出罐绿茶，扔给他。
  聊胜于无，常叶行接过来，喝了几口。
  突然就无话了，都看着对面草地上一对新人拍婚纱照。
  植物园此等风景尚好的地方，常有人跑来拍婚纱照，游人已经习惯。
  游未满呆呆看着，心想是春天拍的，不像夏天那么热，美美的妆一晒就融了。
  单看背影，新娘身材不错，不过新郎和新娘比，有点显矮。新娘穿上高跟鞋，就高过他了。
  游未满开始想，自己如果也穿高跟鞋，会不会比常叶行高呢？偷偷斜眼去看常叶行，他也刚好看过来。游未满忙收回眼神，心跳突然就快起来。穿什么高跟鞋，就算穿，关他什么事？在心里又唾弃自己。
  常叶行坐过来，搂住她的肩膀：“你男朋友很帅是吧？”
  “切……”游未满扫开他的爪子，拿着小勺子继续挖果冻。然后又转头打量，拽拽地问：“小叶子，你长高了？”
  常叶行一口水在嘴里，噎了一下，终于吞下去。
  “和什么时候比？”
  他站起身，拉着游未满也站起来。
  “诶诶诶，在吃东西，拽什么拽？”游未满一手勺子一手果冻，还没吃完。
  常叶行搂住她：“刚好。”
  游未满挣脱开：“刚好什么呀？”果冻都要掉了。她赶紧吃完，扔掉包装。擦手擦嘴，走到边上近看别人拍照。
  “我们身高刚好啊。”常叶行一脸谄媚：“到时拍婚纱照可好看了。”
  “小伙子，醒醒，醒醒％87％F2％C4〃》。”转头拍拍常叶行的脸。真是的，还得仰望他。
  游未满身高174，自初中起就领先众女生，十分自豪。常叶行高中开学时也就178的样子，几年下来，该是窜到185了吧，这无耻的速度。
  游未满又认真回头看拍婚纱照的新娘。
  常叶行拉着她要走，她按住他的手：“等等。”
  新娘背影越看越熟悉。
  又拉着常叶行跑到前面看。
  果然，当真啊。
  游未满犹豫，要上前去打招呼吗？她都没通知自己。
  还是开口：“印影。”
  应印影已经被折腾到没了脾气。突然听得有人唤自己，抬头一看，游未满正看着她，身后站常叶行。
  戴着棒球帽的游未满，帽檐压得低低的，鼻子以上都是阴影。吊带牛仔裤随意却显得青春，像她满溢的朝气。
  常叶行也有帽子，反着戴，宽松的黑色休闲裤和黑色长袖，没见过的不羁。以前觉得气质完全不协调的两人，今日看上去无比和谐。
  应印影呆呆地出声：“未满，你怎么也在？”
  游未满走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