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节
作者:痛罚      更新:2021-02-17 20:05      字数:5237
  戴瑞也随着跑下臭味最浓的地下室。他听见有扇门被撞开,接着有人大喊:“别动!联邦警探。别动!别动!别动!”
  可是当他走到地下室门口时,听见刚才那位出声警告的探员又以十分异常的语调叫道:“这是什么?噢,天啊!”
  “操!”另一个声音也喊道:“真恶心。”
  “真他妈臭死人。”戴瑞咒骂着。他一走进来,就被地下室的臭味熏得无法呼吸,强压着把泛上来的东西咽回肚里。
  一个男人的尸体横陈在地板上,喉咙被人切开,身上流淌出黑色的液体。已经毫无生气的双眼仍然睁得大大的,死死地盯着天花板,可是躯干似乎被移动过,有些错位和膨胀。戴瑞不禁哆嗦了一下。他还没有发展出这种免疫系统,足以面对眼前虫蚁在尸体上横行的景象而无动于衷。无数的虫豸和蛆显示,此人至少已经死亡三天以上。
  “为什么用红外线会侦测到生物反应?”一个探员问。
  戴瑞指指一只老鼠。在死者已经膨胀的大腿和腰部,都留有老鼠的啮痕。“它们一直围在这里,我们打搅了它们的用餐时间。”
  “这是怎么回事?他反被人质杀了吗?”
  “你在胡说什么?”戴瑞没好气地说。
  “这个人不是他吗?”
  “不,不是他。”戴瑞说,眼睛盯着尸体上一道很特别的伤口。
  一名队员皱着眉头说:“不对,戴瑞,这个人就是他。我们见过通缉照片,这个人就是彼得斯。”
  “我当然知道这家伙是他妈的彼得斯,但他不是我们要抓的嫌疑犯,明白了吗?”
  “不是?你究竟在说什么?”
  对戴瑞来说,他已经解释得够清楚了。“王八羔子!”
  戴瑞的移动电话突然响了,吓了他一跳。他掀开电话盖,听了一会儿。“她干了什么?噢,真是乱上添乱……没有,我们没有抓住那个该死的嫌疑犯。”
  他猛地关掉电话,随手点了两名突击队员。“你们两个跟我走。”
  “怎么了,戴瑞?”
  “我们要去做一次拜访。到了那边我们应该什么态度?”两位探员面面相觑,皱起眉头不解其意。不过戴瑞马上自己说出了答案:“我们绝不要对他们客气。”
  第三部  巡警之女巡警之女(6)
  梅尔·库柏把证物袋里的东西抖落到白报纸上,戴上单目放大镜检视纸上的尘土。“这是砖头粉末,还搀杂着一些别的石头。是大理石,我猜。”
  他挑起一点样本放到载波片上,移到复合式显微镜下面检查。“没错,是大理石,玫瑰色的。”
  “牲畜场的坑道里有大理石吗?在你发现那个德国女孩的地方?”
  “没有。”莎克丝回答。
  库柏猜测,也许是823号嫌疑犯绑架莫娜莉时,从她住的公寓里沾过来的。
  “不会,我很清楚那种德国公寓用的石料。那只是东村的廉价出租房屋,最好的石料也顶多是打磨过的花岗石。我想可能、也仅仅是可能,大理石来自嫌疑犯藏身的地点。大理石有什么明显的特征吗?”
  “有凿痕。”库柏又俯身凑近大理石,说。
  “很好。整齐吗?”
  “不太整齐,呈锯齿状。”
  “这么说,是用老式蒸气裁石机裁出来的。”
  “我想是吧。”
  “汤玛士,写下来。”莱姆冲着海报点点头,指示他说:“他的藏身处有大理石,而且年代古老。”
  “我们何必在意他的藏身处?”班克斯看了一眼手表问:“调查局的人现在应该已经在那里了。”
  “信息永远也不要嫌多。班克斯,记住我说的话。好,我们还有什么东西?”
  “又有一些手套皮屑,红色皮革。还有……这是什么?”库柏举起一个装着一些木头碎片的塑料袋问艾米莉亚。
  “剃须水的样本,从他倚靠过的一根柱子上刮下来的。”
  “要做一下嗅觉分析吗?”库柏问。
  “让我先闻一下。”莱姆说。
  莎克丝把袋子拿到莱姆面前,里面装着一小片木屑。她打开袋子,让莱姆吸入几口空气。
  “布拉特牌。谁会不知道这种东西?汤玛士,写上我们这位先生用的是杂货店买的廉价古龙水。”
  库柏大声宣布:“又找到一根头发。”技师把头发放在对比式显微镜下检视。“和我们先前找到的那根头发很像,也许是同一来源。嘿,林肯,我敢保证这两根头发完全一样,都是棕色的。”
  “头发根部是切断的还是自然脱落的?”
  “切断的。”
  “很好,我们离头发的颜色又接近了一步。”莱姆说。
  汤玛士转身要在海报上写下“棕色”两个字,但塞利托立刻拦住他:“这点不必写!”
  “为什么?”
  “显然他的头发不是棕色的。”莱姆说。
  “可是,你们刚才……”
  “什么颜色都有可能,金色、茶色、黑色、红色……但绝不会是棕色。”
  塞利托解释说:“这是老把戏。嫌疑犯随便走到一家理发店的后街,从垃圾袋里挑些头发出来,丢在犯罪现场。”
  “哦。”班克斯点点头,用心地把这个新学到的知识存进脑子里。
  莱姆说:“好吧,下一件,那团纤维。”
  库柏把纤维放到偏光镜下检视。他调校了几下旋钮,说:“双折射率0。53。”
  莱姆脱口而出:“这是六号尼龙。梅尔,它的外观如何?”
  “很粗糙,有十字形裂纹,淡灰色。”
  “是地毯。”
  “没错。我检索一下资料库。”过了一会儿,他从电脑上抬起头。“是汉普斯特公司的产品,型号118B。”
  莱姆长长地叹了口气。
  “怎么了?”莎克丝问。
  “这是美国汽车制造商使用最普遍的后备厢衬垫,在过去的十五年里,至少有两百种不同型号的车辆使用这种纤维,根本无从查起……梅尔,纤维上有没有什么东西?用电子扫描显微镜看看。”
  库柏把纤维移至电子扫描显微镜下。屏幕顿时活了起来,发出一种诡异的蓝光。一丝细细的纤维,在屏幕上看起来却像一条粗大的绳索。
  “上面有些东西,是晶体,数量很多。他们用二氧化钛祛除地毯的光泽,才可能会这样。”
  “气化它,这条线索很重要。”
  “纤维不够多,林肯。要气化非得把整根纤维都烧掉不可。”
  “那就烧吧。”
  塞利托委婉地劝阻道:“从联邦政府‘借’证物是一回事,但毁掉证物?这后果我就说不好了。林肯,万一在法庭上……”
  “我们非烧不可。”
  “噢,天啊!”班克斯说。
  塞利托很勉强地点了头,库柏便把样本放入仪器中。机器开始运转,不一会儿,屏幕上出现了几道细长的柱状图形。“有了,是一种长链形的聚合分子,是尼龙。但那些细小的波纹,表示还有其他东西。氯、去污剂……这是清洁剂。”
  “我记得,”莱姆说,“那个德国女孩说过车子里闻起来很干净。查出这是哪种类型的清洁剂。”
  库柏把信息输入汇集各种品牌的资料库。“辉泽化学公司生产,由位于泰德波罗市的拜尔汽车公司负责经销,产品的名称是‘泰迪可丽’。”
  “太好了!”莱姆叫了起来。“我知道这家公司,他们把产品批发给车队,主要客户是租车公司。嫌疑犯开的是租用车。”
  “他不会疯狂到开着一辆租来的车去犯罪现场,对吧?”班克斯问。
  “车子是偷来的。”莱姆喃喃地说,好像这个年轻人问的问题像二加二等于几一样幼稚。“还有,车牌也是偷来的。埃玛还在听候我们的命令吗?”
  “这时候她大概已经下班了。”
  “把她挖起来,叫她立刻开始调查赫兹、艾维斯、国际等租车公司,调出车辆失窃的资料。”
  “好的。”塞利托虽然满口答应着,但口气还是有点不自在,也许是闻到房间里的空气中还残留有联邦证物被烧掉后的臭味。
  “脚印呢?”莎克丝问。
  莱姆检视着她举在手里的脚印拓本。
  “他穿鞋的方式很特殊。你看看脚掌下足趾跟部的位置,外侧都被磨平了。”
  “他是内八字?”汤玛士大声说。
  “有可能,但如果是内八字,鞋跟部分也应该有相应的磨痕,但它没有。”莱姆研究着鞋印。“要我说,他是一个爱读书的人。”
  “读书?”
  “你坐到那边的椅子上,”莱姆对莎克丝说,“身体伏向桌面,假装你在看书。”
  她坐下了,然后抬起头。“还有呢?”
  “假装你在翻动书页。”
  她照做了,连续做了好几次,才又抬起头。
  “继续做,你现在看的是大部头的《战争与和平》。”
  她不停地凭空翻动书页,头越垂越低。过一会儿,在无意识的情况下,她自然而然地缩起脚,双腿在足踝的位置交叉,鞋子只剩下外侧边缘的地方接触到地面。
  莱姆指出这一点。“汤玛士,把它加到一览表上,不过最好还是加个问号。现在,让我们看看指纹。”
  莎克丝说那枚完整的指纹她没有带回来,那枚他们借以查出嫌疑犯身份的指纹。“还在联邦大楼。”
  但是莱姆对那枚指纹没有兴趣,他要看的是另一枚,莎克丝从德国女孩脖子上采下的那一枚。
  “无法扫描,”库柏宣布:“这枚指纹的完整程度连C级都不到,我无法对它做任何判断。”
  莱姆说:“我没兴趣比对指纹,我感兴趣的是上面的道道。”在手指肚的正中央,有一道月牙形的痕迹。
  “那是什么?”莎克丝问。
  “我猜是一道疤痕。”库柏说:“是旧伤。伤口很深,有可能深达骨头。”
  莱姆回想着以前看到过的各种各样的皮肤疤痕和瑕疵。过去,在秘书作业和电脑输入还没有普及之前,能由一个人的手部特征很容易地判断出他是从事哪方面的工作:指尖变形的是手工打字员,手掌被缝纫机或补鞋针刺过的是裁缝或鞋匠,手指有凹痕或墨水渍的是速记员或会计,被纸张割破过手的是印刷工人……根据手上伤疤老茧的特征,能分辨出从事不同职业的人。
  但是,眼下这个伤疤却透露不出任何线索。
  至少在目前毫无帮助。除非等到他们已经有了嫌疑对象,才能拿这个疤痕和他的手掌比对。
  “还有其他东西吗?膝盖印。这是很好的证物,可以让我们知道他穿什么裤子。拿起来,艾米莉亚,举高点!宽松型长裤。上面有很深的皱褶,所以是天然纤维。在这个季节里,我敢说那一定是棉布,绝不会是羊绒。当然,也不大可能是丝,现在已经很少有人穿丝制长裤了。”
  “布料很薄,不是粗纹棉。”库柏说。
  “这是运动服。”莱姆得出结论。“汤玛士,把这点加到一览表上。”
  库柏回头看看电脑屏幕,又输入一些指令。“那片叶子的运气不佳,史密森研究所的资料库里找不到和它同样的叶子。”
  莱姆把头靠回到枕头上。他们还剩多少时间?一小时?两小时?
  月球、泥土、盐水……
  他看见莎克丝一个人走向房间角落,低着头,长长的红发直泻下来,几乎垂到了地板。她正望着一个证物袋,紧皱眉头,凝神沉思。莱姆自己也不知道曾有多少次摆出同样的姿势,一心想着……
  “报纸!”她突然抬起头喊道:“哪里有报纸?”她的眼神充满了狂热,从一张桌子扫向另一张。“今天的报纸呢?”
  “怎么了?”莱姆问。
  她从班克斯手上一把抢过《纽约时报》,快速翻阅着。
  “那液体……内衣上的,”她对莱姆说,“会不会是海水?”
  “海水?”库柏注视着色谱分析仪列出的成分表。“有可能!里面有水、有钠、有其他矿物质,还有油、磷酸盐。这是受到污染的海水。”
  莎克丝的目光与莱姆碰到了一起,他们几乎在同一时间喊出:“涨潮!”
  她拿起报纸,翻到气象预报栏。上面有一幅月相图,和在犯罪现场找到的那个图案一模一样。在这幅月相图下,是今日的海潮涨落表。“再过四十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