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节
作者:
季 更新:2023-07-10 19:05 字数:4799
他没再说什么,很快离开。只是这件事后来却引起轩然大波。不知道是谁从哪听来说他是一家很牛的企业的总裁,资产有数不清个零。
如果我答应了,这么有钱的人一定会给院里捐很多很多的钱,这样就能改善大家是生活条件,也会改变工作人员的待遇,甚至整家孤儿院说不定也就因此脱贫致富奔小康了。
这么好的机会,竟然被我拒绝了。一起生活的人们视我如仇敌,曾经关系不错的伙伴,也都或主动或被迫的远离。大人们似乎也一样,觉得我毁坏了他们美好的未来,以前那种被当做小明星的待遇不复存在。冷言冷语、恶语相向,反倒成了平常事。
一下成了孤儿院里讨人嫌的人,连年纪特别小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也知道朝我吐唾沫。我从来没想到,生活会有这么大的逆转,从一个人人都喜欢的孩子,忽然被所有人避之唯恐不及。刚刚开始憧憬努力改变未来,现实生活却坠入最黑暗的低谷。
一个人躲在没人知道的地方哭,被人发现从旁路过,都要加上几句讥诮讽刺。找不到清静之地,只能把自己练的麻木坚强,对待所有人的冷漠白眼,装作没有看见,被逼急了,甚至会凌厉反击。
只是非常后悔,后悔当时没有答应那个人的话。
如果我答应了他,就可以离开这个地方。虽然当时拒绝并不是因为对这里有什么留恋。可是现在,却前所未有的讨厌。
讨厌,痛恨,并且有额外的,深深的恐惧。
这样的生活,过了三个多月。那个谣传中的富豪,竟然再次出现。
凡是稍微懂得点事的孩子,都在他面前刻意表现;连老师们都蠢蠢欲动,希望凭借某个孩子的关系就此改变人生。
我当然被排除在外,连我自己都相信。上次是我亲自拒绝,而今我又已名声扫地。只是常常旁听到,那个姓简的大老板今天又见了谁,很可能选哪个孩子。
沸沸扬扬的闹了半个月,没想到他会有一天找上我。
那天他说:“这几个月过的好么?如果我现在问你,愿不愿意跟我走,你是不是还说不愿意?”
我低着头,不肯说话。那个决定让我的生活苦不堪言。可是我不能跟他说后悔,那个人平静的面容之下有双冰冷的眼睛,我怕我刚说完后悔,他的下一句就会是:“后悔也晚了。”
可是我想错了,他没有等我的回答。而是说了一句:
“回去收拾东西,明天我来接你。”
简则成带我走的那一天,天上艳阳高照,地面被连日的高温晒的滚烫,尘烟荡起十几厘米高,若穿着薄薄的布鞋,走在外面都会觉得双脚滚烫。
院里的阿姨不断的阻挠小孩子去外面,免得他们贪玩中了暑,生起重病。在这里本就连饭都吃不饱,年纪小的孩子抵抗能力很弱,要是在苦夏再得了要紧的病,怕是还会闹出人命。
孤儿的命也是命,哪怕这里的都是没爹生没娘养、没人要没人爱的孩子,被一粥一饭的照养长大,轻易的就丢了性命,也是会有人来追究责任的事情。
只是在闹不到人命的程度,这里却也有很多的不为人知。来这里工作的人,多少有些难以融入社会,或没有本事靠能力养活自己。
有些人只是不合群不好相处还好,顶多是刀子嘴豆腐心。只是有时候运气不好了,还会遇上一些虐待小朋友的事情,那些被掐的青一块紫一块的孩子不敢大声张扬,就连他们自己,也把被体罚,当成是理所当然的正常教育。
我大概因为从小总是参加表演,在这里有着不一样的待遇。所以,那些黑暗面的事情我虽然都知道,却一直把它们压抑着,欺骗自己这里其实也是一个特别好的地方。
直到后来境遇改变,我才肯相信,其实身边人对我的恨,并不是一朝一夕的结果。反而是长久以来的积攒,只是没有机会爆发而已。也许从我经常出去参加表演的时候就埋下的果子吧,等到我没有机会再去上电视了,人却还是有一点别扭的骄傲,这一点更遭来许多人记恨。
印象中最清楚的,是我一个书包的遭遇,那个包是我曾经表演的时候拿到的奖品。我一直舍不得拿出来背,从得到的时候就小心的藏起来。
直到那几个月,我的人际关系急转直下,东西也跟着遭受厄运。有一天我发现这个崭新的包丢了,我问了很多人,但是要么说是不知道,要么就是跟我含义不明的怪笑。
后来我在垃圾桶里找到了它,拿出来的时候上面沾染了很多污秽。要是别人也许早就扔了,可是我把它拿了回去,在住宿的房间里拿了肥皂一遍一遍的洗,来来回回的人都在讽刺嘲笑,我低下头只顾洗书包,懒得搭理他们。
新书包洗干净挂好,我找了个机会堵住了这群人里面最胆小怕事的一个孩子,要她告诉我是谁干的。
而后,我回了房间,狠狠的甩了那个女生一巴掌。她捂着脸气呼呼的问我说:“你凭什么打我?”
我回了一句,你自己知道,扭头就走。
后来这个包还是被那个女生偷偷拿去剪出了窟窿,我知道之后,跟她滚在地上痛快的打了一架。
我就这么一直睚眦必报,人若犯我我必犯人。已经没什么退路,如果还要任凭别人欺负,那实在是活的太窝囊了。所以我一直以为我是个勇敢的人,哪怕是面对众叛亲离局面,一样能够自己给自己打气,一样能够让任何欺负我的人付出代价,一样能够掌握和改变我自己的生活。
可是那一天,我的表现却特别令人失望。
我记得那个时候我在自己床上静静的等着,把收拾好一个书包的东西悄悄藏在枕头后面。我暗暗在心里想着,如果那个成年人来了,我就跟他走。如果他要带走别人,我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不过就算是这么想,我心里还是有很多忐忑,很多期待。我想离开,离开这个地方获得更好的生活,这几个月的传言里,那个成年人所拥有的显赫家世,不是不让人心动。
我在心里暗暗的祈祷,祈祷他一定要信守承诺,如约来带我走;祈祷他不会有任何事阻拦,会真的带我离开这个地方。
只是正在我默默祈祷的时候,却突然被一群男生女生拥着从房间推到了院子里。
还没等我弄清是怎么回事,就有人扫了一脚把我放倒,只要挤得上位置的人就都着急着过来踢我打我。
我依然是往常的性格,被人欺负的时候十成十的抵抗,虽然他们有十五六个孩子,可我毕竟比他们大几岁,真的跟我厮打起来,也占不了多少便宜。
我用指甲划他们身上和脸,有人冲上来和我扭打我就揪他们头发,有男生过来踢我我就拽他们命根子,有女生想拽我头发,对不起,我的头发很不好拽,因为我是短发,那段时间为了防止打架时碍事,我还特地把头发剪的更加短。
这次我不知道他们因为什么而挑衅,我甚至也不想知道,反正几个月来,有些人没事找事也不止一次。我和他们打的难分难舍,要让他们知道我没那么好欺负,以减少更多的麻烦。
那群小孩竟然卯足了劲一样不死不休。就是那个时候,忽然有人说了一句:
“打死你这个勾引男人的死贱货。”
我看了一眼,说话的是方桃。那个被我当着很多人的面煽了一巴掌的女生,是她把我的书包丢到了垃圾桶,她是后来总代表孤儿院出去演出的女生,她一直在身边笼络了很多跟班,直到我彻底被厌恶,她成了孤儿院最受欢迎的人。
她骂完了,别人也都这么附和的跟着骂,他们骂我是杂种,妖精,不要脸的勾引男人。那个有钱人本来要带走方桃,都说好了要方桃准备好,结果我去陪他睡了所以那人要带我走了。
听着这些话,我反抗的力气渐渐的弱了下来,我不知道这些比我小的孩子怎么能说出这种话,他们怎么能用这么脏的言语污蔑我。
可是,更加让我没有力气去反抗的,是我突然害怕了。我突然害怕了他们所说的内容,我害怕他们说的那些事情,会是真的,尽管现在还没有发生。
那个时候,我的大脑忽然没有余力去反抗他们施加的拳脚。因为我的整个脑子都在想,为什么那个大人第一次来就要见我,为什么过了好几个月我名声那么差了他还是要带我走,为什么孤儿院这么多孩子他谁都不考虑,偏偏要带我走。
是不是因为我是这里年纪最大的女生,是不是因为我是这里长的最高的女生,是不是因为……我不敢想下去,我怕如果真的是那样,我就彻底的无路可逃。
就这样,我在不应该的时机里,陷入了不应该的思考,那个时候的走神换来的是我被推倒在地上,他们踢我的身上,更要命的是他们在踢我的脑袋。等我醒过来的时候,我就已经在医院里了。
这就是我经常神思恍惚的由来,为什么我总会突然发呆走神,为什么我会经常感觉像在做梦,哪怕在我明明是醒着的时候,为什么我会觉得脑海里白雾茫茫,走在大街上会常常造成紧急刹车。
因为我的大脑在那一次被踢出了问题。并不很严重,会间歇性呆滞。我曾经十分害怕这种毛病会让我在某个特别不巧的时候丢了命,所以我经常过的忧心忡忡。
后来,吃什么药都不管用,我只好自我催眠,欺骗自己我只是特别容易做梦,做同一个梦,梦里一片大雾白茫茫,什么都看不见。
****
就像现在,苏文在背后叫我:
“简洁,你在想什么,怎么这么出神?伤口还疼么。”
我哈哈的对他乐,跟他说:
“我这是白日做梦呢,我经常有这种习惯,大白天的就可以在雾里神游,每次醒来都会有惊喜。这不,这次也有惊喜,这惊喜就是,我大笑的时候脸上也不觉得疼,这说明这伤口一点都没有伤到重要神经。”
我笑着跟他打哈哈,其实整个人有点低沉。其实偶尔的大脑短路也算不上什么大毛病,只是因为这个一并想起过去更多的事情,一时就有些负担不过来。
苏文从后边走过来,双手按在我肩上:
“小洁,我带你去韩国吧。”我透过镜子看着他表情,一脸郑重,气势庄严,配合着他白衬衫黑裤子的服务员制服有种别样的喜感。
“不用了,谢谢你的好心,我比较幸运,皮肤几乎不留疤痕的。”也就是因为这个缘故,我在把脸划花了的时候,还能意境飘远的想这么久,但凡换做另一个对镜自怜,觉得自己相貌还过得去的人,此番遭遇这样的打击,恐怕早已反目成仇,对眼前这位曾经共患难、同擒敌的著名影帝好基友由粉转黑了。
这个时候,我的电话突然响了,豆瓣上下载的一个很好听的童声《消失的光年》,可我偏偏想不起来手机放哪了,迅速站起来满屋子的找,翻了各个地方,都没找到手机。我站着不动,静静的听,感觉手机像是在柜子附近。
想了想,大概是昨晚回来换衣服,突然被后面的苏文吓了一跳,所以从柜子里紧急抽衣服的时候,不小心也把风衣里的手机打落了掉在柜子边了。
被他吓着的时候,我披着衣服连连几步后退,恐怕是把手机踢到了柜子底下却后知后觉的完全没有注意。
手机铃声还在不停的响,我无奈找了一根晾衣架在柜子下面戳来戳去。没想到这个时候苏文突然特别着急,他连连过来抢我手里的晾衣杆,还一边急忙说着:“你受伤了别动,我来帮你找。”
我心想苏文真是个心底善良的人,虽然嘴坏一点,可是一直在为我着想,连这么一点简单的事情,都舍不得让我做。我要是早早能有机会遇上这样的好人,说不定也能温暖一下自己半残废的心。
不过,这点小事儿我还是不用劳烦别人的,虽然趴着往外够东西的时候,觉得脸上的伤口**辣的有点出血。可是,你看,很快我就把手机找出来了不是么。
可是等等,为什么一块出来的还有一件别的?
我睁眼一看,又看看苏文,真的不敢相信眼前摆着这么一样物件。苏文也看着那件东西瞠目结舌,一脸的不好意思,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的那种感觉。
我这时,觉得脸上的伤突然更疼了。哪怕是刚刚上药贴纱布的时候,我都没觉得疼的这么尖锐。我看着地上的东西,问苏文:
“酒店里的剪刀,怎么会在柜子下面?”
苏文一副犯罪现行的模样:“小洁,剪刀确实是我藏了起来,我……开始只是为了逗你玩。没想到……对不起。”
我看着他一脸亏欠的模样,姑且不知道他说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