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3 节
作者:指点迷津      更新:2023-07-02 10:08      字数:4763
  “她在这张床上合的眼,她死前一直拽着我的手,让我以后都睡在这里,不能忘了我是杀她儿子的凶手。”李政一说得很镇定,杨帆却觉头皮发麻,她知道他在说他的后母,那个将他推上马路造成车祸的女人。
  杨帆顺着李政一的视线望去,她才发现墙上贴着一张画,似乎是中国早期的门神,然而红色宣纸上青面獠牙的人物,更像是阴曹地府的魑魅魍魉。
  忽然窗外一声雷霆,一道剧烈的闪电劈开天空,光线顷刻照得房间明亮,那副画上手持斧头的人显得呼之欲出,面目可惧。
  检验中心又喊了遍编号。
  李赫这才回过神,他慢慢走过去,长椅上坐着位西装笔挺的男人,手里的化验单被捏成了一团,他竟不顾一切坐在那里号啕大哭,旁边有个容貌清秀的小女孩使劲纠着他的衣服,似乎生怕被抛弃,“爸爸,爸爸,你别哭了。”
  李赫艰难的进了屋子,碰巧两个化验员在闲聊,“能不哭吗,孩子养那么大了,发现不是自己的。”“这也没什么稀奇,很多孩子养了十多年,才发现不是亲生的……”
  李赫坐下时,他们恰好住了嘴,他从口袋里掏出纸巾,小心翼翼的打开,里面是李政一那截短发。
  “亲子鉴定。”
  “胖姐,你脸色不太好啊,你怀孕了李少晚上应该不会折腾你啦。”
  “你个死丫头胡说什么呢。”杨帆对着电脑视频另一端的师月做了个扇她巴掌的动作。
  师月笑道:“本来嘛,这模糊不清的屏幕都能看见你脸色不好。”
  “唉,别提了,幸好政一在外面还有房子,不然我非得吓死。”
  “怎么,别告诉我,你公公也看上你了。”师月调侃起她。
  “呸,你说什么呢。”
  “胖姐,我以前是肯定不信,可你都能同时迷住李少和陈渺……”师月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她的孩子就哭了,师月朝身后的韩文出嚷道:“你怎么抱孩子的?”韩文出赶紧边哄孩子边朝师月赔笑。
  “你和你持家有道的老公什么时候回来?”
  “快了。”
  杨帆听见门锁有响声,她赶紧关了视频去开门,杨帆觉得李赫的宅子阴森潮湿,既担心对孩子不好,又害怕那张死过人的床,多亏李政一纵容她,才得以住在外面的公寓里。
  “保姆会做饭给你吃,我有事要出门。”
  李政一进来取了外套,又要匆匆出门去,杨帆见他每日都这样忙碌,回来短短的几个小时也心不在焉,而且她时常在窗口看到李政一同叶梅的身影,虽说叶梅是他的得力助手,但看着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杨帆心里很不是滋味,李政一在她的面颊上轻啄了下,正要离开。
  “叔叔不是说最近不给你安排工作了,你还忙什么?”
  李政一愣了下,转而温柔的向她笑了,“有些事我还要处理,等过了这段时间我好好陪陪你。”
  杨帆不安的拉住他,“政一,也许很多事我不懂,可你是孩子的父亲,如果有困难我们应该一起承担,对吗?”
  李政一低头看她的手,无名指上的钻戒光彩夺目,他捧起杨帆圆润的脸庞,“可我只想给你最安定的生活,不让你担心牵挂。”
  “安定生活的前提是有颗安定的心。”
  李政一不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她。
  “我不想成为你的包袱。”
  “你不是,我才是。”这句话李政一说得很轻,杨帆没有听到。
  外面的叶梅在催,李政一牵起杨帆的手,“也许有些事,你该知道了。”
  杨帆反握住他的手,很大很温暖,给她莫名的安全感。
  “你怎么带着她?”叶梅瞧着他们十指紧扣,心里怒火中烧。
  李政一却不以为然的说:“媳妇见婆婆再正常不过了,有什么好奇怪。”
  “我们要去见你妈?”
  在杨帆印象中,李政一的母亲仍是那位披头散发,瘦如枯槁,精神失常的人。
  叶梅的车子开得不太稳,杨帆猜测大概是自己乘坐惹到她的原因,“叶梅,你好好开,不然就给我下车。”在后座陪着杨帆的李政一,似乎发现了异样,他态度恶劣的凶了叶梅一句,叶梅这才尽量将车开得稳当。
  “最近公司事情很多,但老总裁怎么都没给你安排任务。”叶梅不想看后视镜内亲密的李政一和杨帆,只得开口说话。
  李政一懒懒的道:“他是想架空我,给陈渺路股份那事后,他已经不信任我了。”
  说话间就到了,这里是座环境优雅的疗养院,隐匿于山顶绿荫中,红瓦欧式建筑与鸟语花香的树林相应生辉。他们三人慢步朝院内走,门口有不少保安守卫,看似管理森严,然而他们见到李政一时倒很恭敬,显然他和叶梅是这里的常客。
  杨帆跟着李政一的步子,院内零零星星的有几个病人在散步,护士和保安将他们团团包围,痴愣的病人缓慢的跑着圈子,也许是怀孕的原因,杨帆格外富有母性,她觉得这些人倒像小孩子,一点也不恐怖。
  然而经过漆黑的走廊时,却证明她错了,走道边是一间间铁门紧闭的房间,里面很暗,从外面的明处更看不见暗处了,杨帆隐约听见里面似乎有声音。
  “救救我,救救我,我没病。”
  李政一在向护士询问母亲的情况,没注意到身后的杨帆已停下了脚步。
  杨帆站在漆黑的铁窗前,一双枯黄的手紧抓住锈迹斑斑的铁栏杆,“救救我,我没病,是我姐,她想霸占我的财产,硬将我送进来的。”里面的声音很苍凉,仿佛是从远山的高塔上传来的,杨帆只看见她那双皮包骨的手上下来回揉搓铁栏杆,像在无望的求助。
  “你还好吧?”杨帆逐渐靠近,却仍看不清她的脸,蓬乱肮脏的头发将她的脸遮得严严实实,仿佛是个无面怪。
  “你看我像有病的人吗?”
  杨帆出于好奇,一步步朝她的窗子走去,“小心!”李政一跑过来瞬间搂紧杨帆往后一退,铁屋内的病人忽然发了疯的伸出骷髅般的手,幸而李政一及时赶来,否则只差一寸,她布满污垢的长指甲就将抓破杨帆的脸。
  保安镇定的掏出电棒捅向她,房里的病人立刻尖叫着缩了回去,但她叫的并非人声,而是学着狗一样痛苦的狂吠。
  “她患有间歇性精神分裂症,总以为她姐为了占有她的财产才把她送进来的。”
  李政一拍着杨帆的背,她仍是惊魂未定的问:“那实际呢。”
  护士的态度再平稳不过,“实际她,她姐都是她自己在扮演,刚才她以为她是一只狗。”
  “啊?”杨帆难以理解的看向李政一,他紧攥住她的手,再也不敢放松。
  叶梅不懈的瞥了她一眼,“有什么好稀奇,以前老总裁就把夫人关在这种屋子里。”
  政一的母亲?
  杨帆望着李政一,他的脸色很难看,不自主的手上用劲,将杨帆的手握得微微发痛。
  “我要,我要,我要!”
  他们经过另一间铁屋前,里面的男病人拼命的朝叶梅伸手,叶梅吓得赶紧靠着李政一,“他要什么?”
  护士的脚步没有放缓,“他是个有收藏癖的病人,最爱女人的双眼皮。”
  杨帆摸了摸自己浮肿的眼睛,此刻她真是庆幸,母亲给了她一双不漂亮的单眼皮。
  护士望着叶梅纤眉如画的容貌道:“他曾将六个女孩子骗回家,然后把她们的双眼皮活割下来,警察抓住他的时候,那些眼皮都被他浸过防腐剂,像标本似的放在玻璃盒里。”
  走廊很长,杨帆回头望了眼,狭长的黑暗仿佛看不到尽头,而冷风在里面嗖嗖的回旋着,仿佛是某种兽类的嘶吼。
  “为了夫人的安全,只能安排在最隐蔽的后面。”护士像看出了杨帆的担忧,她冷冷的微笑着解释。
  外面果然是豁然开朗,阳光明媚的小院与方才的阴暗潮湿形成鲜明对比。
  “政一。”
  杨帆仰头看去,二楼的阳台上立着位清瘦的妇人,高挑的躯干像筷子般杵在黑色连衣裙内。
  作者有话要说:“我胡汉三又回来了!”杨帆高举双手,呼吸着清新的空气,再次回到这座城市,兴奋伤感怀念种种情感环绕着她,但这次却不同于过去任何一次的归来。
  过去她放假回校,习惯性望着窗外的玻璃,听着轰隆的火车声,无时无刻不惦记着那个眉眼疏冷清贵的陈渺路,毕竟这座城市有太多他的印迹,壮丽的青城山,她拜神求佛遇见了他,气势恢宏的都江堰,白色的浪花劈开万顷碧波,涛声大作,而他站在桥上,远望水舌蔓延千里跌宕起伏,“渺路学长,看这里。”杨帆快速按下快门,为他拍了一张照片。
  车子在繁华的车道里行驶,杨帆看着高楼林立的城市,巨大的广告牌异常刺眼:蓉国府,大人物住的地方!
  也是过去他们计划要结婚的地方。
  那时陈渺路毫不犹豫,在房子署名处写了她的名字,杨帆鼻子一酸,声音略带哭腔,“怎么,不怕我劫财劫色,再畏罪潜逃?”他的丹凤眼扬入两鬓,“逃到哪你都是我的。”
  可再多的曾经,也都过去了。
  杨帆将手覆在小腹上,如今她是怀着另一个生命,一个鲜活跳动的灵魂。
  “你想什么呢?”杨帆摇了摇旁边的李政一,他像是忽然回过了神,赶忙冲杨帆扯出一丝笑,“没什么。”
  杨帆并未看出李政一的异样,她自己倒是心神不宁,越逼近李赫的住宅,杨帆越是觉得没底,她不停摩挲着无名指上光芒璀璨的钻戒,“你说你爸会不会特别不喜欢我?”
  “放心吧,没事。”李政一宠溺的摸了摸杨帆的头。
  到了李赫的别墅,杨帆觉得这种担心加倍可怖,宅子虽是极大,但浓重的中式复古风格,无处不渗透着鬼魅的气息,电梯是铁栅栏的,上面布满一格格的花纹,上升时光线通过缝隙打在杨帆脸上,她突然想起林安茵,那个固执倔强钟情于古董的女孩子。
  房子大得足以令人晕头转向,拐角茶几上的瓷器覆着一层薄薄的灰尘,仿佛是历史的尘埃,杨帆却如履薄冰,生怕碰碎这价值不菲的装饰品。
  这古宅似乎改自于没落的王朝,杨帆不知道是不是与自己的体重有关,踏上去木质地板吱呦作响,略有起伏,仿若走在牛肚上,稍不留神就会陷下去。
  “我们回来了。”李政一的话语没有音调。
  隔着一排红木雕花屏风,李赫走了出来,杨帆两股战栗,一瞧见他就忆起横飞的烟灰缸。
  “叔叔好。”她战战兢兢的打了招呼。
  李赫没正眼看她,倒像不认识般盯着李政一来回打量。
  屋内的气氛极凝重,厨师准备好了珍馐佳肴,他们三人坐着用餐,桌子数米长,杨帆想讲话调解尴尬的状况。
  “那个,你们听过花木兰的笑话吗?”也许离得太远,李赫和李政一都没接话,杨帆自己附和着冷笑了下,“我靠这笑话活了十多年呢。”
  话刚落地又是冷场,杨帆窘迫得无地自容,她只得闭嘴,不再讲话,可口开胃的菜也如同嚼蜡。
  各有所想的三个人继续沉默的进餐。
  “我知道你孝顺,可你母亲的病需要治疗,离开疗养院她的病情会恶化的。”李赫冷不丁的开口,李政一手中的银筷子一抖,上面坠着的银穗流苏簌簌直响。
  李政一沉沉的说:“她根本就没病。”
  “她身体上没病,可不代表脑子就正常。”
  “我说了她没病,你别想再把她送到精神病院。”李政一站起来怒吼道,李赫拿纸巾擦拭了下唇,他倒温和的示意李政一坐下。
  “怎么没病,要是脑子没问题会说出那样的胡话,连张昱都信以为真了。”
  李政一愣住了,他只听叶梅说张昱查到了他母亲的事,至于李赫知道多少,他还未能预料。杨帆听不懂他们的对话,只是瞧见李政一额上渗出了层冷汗。
  李赫也发觉了他的异样,他转而亲切的说:“好了,先不说她的事,你们刚回来,今晚好好休息。”
  李政一对他态度的变化,有些无所适从,“没事,公司还有很多事。”
  “公司能有什么事,你们看看最近要不要去哪里玩。”
  杨帆喜形于色,兴奋于李赫态度的和善,虽对她仍没好脸色,但至少没像之前对她动手,她已是谢天谢地了。
  “看看你,忙得,这才多大就长白头发了。”
  李赫心疼的走到他跟前,李政一素来与他隔阂较深,蓦地受宠若惊,正要闪避,李赫却已迅速拔掉他的一根头发。
  “呦,看这光线照得,原来不是白的。”
  李赫捏着手里的半截乌发,指着餐桌上方的吊灯笑了,杨帆慌咯咯笑起来,“叔叔,您这眼一花,政一可得疼半天。”
  李政一抬头望着李赫,乌黑的染发剂遮盖住他的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