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8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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僻处自说 更新:2021-02-17 19:59 字数:4872
“子澶,”蒙恬高声叫道。
子澶铠甲在身,长剑在手,豁然已至眼前。
往日见他,皆是白绢深衣飘飞,仿若世外仙人,乍一见他戎装英武,蒙恬不禁一怔。
“你背上是谁?”子澶眼中冷光一闪,瞟一眼蒙恬背上敏亚,随即便已认出,“这是……魏……”
“嘘……”
不过须臾,子澶早已了然一切,旋即说道,“你即便出了北门也无济于事,华阳夫人早已命昌平君封锁骊山要道,没有卫戍手令,谁也出不去。”
“玉娘冲进火场去了。”蒙恬却只是焦急说道。
蒙恬话音未落,子澶却已疾步如飞,甩脱风氅,也扑入融融烈火之中。
轰然一声闷响,风华殿应声倾倒。
顷刻间,大火高高窜起,似要将天空烧出一个窟窿。
漫天火光之中,琉熙与子澶护着芸姜公主突出烈焰而归。
琉熙左腕被燃烧塌落的梁木所伤,红肿灼痛不已。
“玉娘,还伤哪儿了?”蒙恬放下背上魏夫人,让她靠坐宫阶之上,上前查看琉熙伤势。
“就是写皮外伤,我自己想法救治,你快先送敏亚出宫。”琉熙推搡蒙恬,复将敏亚背在他的肩上。
“出不去了,子澶说华阳夫人已命卫戍封锁骊山要道。”蒙恬眉头紧蹙,将噩耗告知琉熙。
忽然,子澶说道,“我送她走。”
“师兄,”琉熙抬头仰视身前玄甲戎装子澶,猎猎火焰晕红他白净的双颊,显出从未有过的英气与威武。
“我有卫戍通行令箭,只有我能送得出去。”子澶复又说道。
“可华阳夫人若是知道了,即便你是楚人,她也万万不能留你。”琉熙艰难地摇着头。她明白,子澶说得对,此时要救敏亚,只有子澶相送一条路。可这路,也会陷子澶于不复之地。
“我带她返回云梦,自此不入秦地为官。”琉熙尚在犹豫不绝,子澶却已自蒙恬肩头接过敏亚,抱在怀中。
“我也要去云梦。”混乱之中,芸姜公主早已甩开赵地女官,跟随在琉熙一行人中。
“公主,公主乃是赵王之妹。此次来秦,是为要嫁于秦王的。”琉熙想要出言阻止,可话一出口,却连自己都觉得苍白无力。
芸姜公主秀丽面容上横亘抹抹灰黑,却掩不住她清丽绝伦的容颜,她向琉熙嫣然一笑,“秦王已然有了芸姜,他不会娶我。我作为赵国公主应尽的责任已经都尽完了,以后,我要活我自己的一生,和我想要嫁的人。”说完,她深深凝视子澶一眼。
“公主保重。”琉熙握了握她的手,回身向子澶一笑,“师兄,我与阿璃都不愿走进云梦,愿你能懂得珍惜为你放弃世间繁华之人。”
子澶浓眉一颤,却不能做声,抱着敏亚,飞步向北面宫门而去,芸姜公主也快步跟随上前。
琉熙护着伤手,靠在蒙恬身侧。忽而却灵机一动,追上前去,拽住芸姜公主。
公主不解,疑惑看她,“熙儿姐姐,还有何事?”
琉熙压低声音,附在她的耳畔低喃,“公主记住,出了函谷关,定要想法通知我父亲。赵国攻燕,固然重要,但秦兵也需防范。如我所料不错,秦国此次必定趁我赵国出征燕国之际,攻打邺城。请父亲奏明王上,早做决断。”
公主坚定地点头,“我记住了,定然将此消息设法尽快告知李牧将军。”
68、几番魂梦与君同 。。。
作者有话要说:乃们都素坏银,偶那么辛苦坚持着更新,乃们都霸王偶,呜呜呜呜,(扑地嚎啕大哭中),不理乃们了,某春码字去了。——早春芳华
烈火炎炎中;芸姜公主留恋地撇开琉熙的双手,紧随怀抱敏亚的子澶向北面宫门急速离去。
周遭充斥着宫殿倒塌与巨木噼啪之声;琉熙忽然有那么一瞬间的怔忡,再回神时;手腕已被蒙恬牢牢握住。
“我们赶紧得去湖边去找王妃和蒙毅。”蒙恬拽着她的手,向东南玉湖飞奔而去。
正在此时,北风渐渐停歇,不再呼啸凛冽;原本借风势肆虐的烈火;也随着一栋栋化为灰烬的宫苑消泯。整座行宫浸浴在伤者的惨叫和救火侍从的呼喊声中。
来到玉湖北岸,在一片灰烬的平坦中,琉熙轻而易举找到了仅剩水亭中的众人。蒙恬拉着琉熙;紧走几步;穿过白玉小桥,来到亭中。
琉熙由乳娘怀里抱过哭喊的桃夭来,心疼地抚了抚一边扶苏的额头。
扶苏却不似桃夭,惊惧哭嚎,眨着一对清澈明亮的圆眼,长睫如蝶翼,忽闪迷人。
芸姜紧紧搂着新生的婴孩,口型翕合,却不做声,似在问琉熙,敏亚是否送出。
琉熙微不可见向她抿嘴微笑点头,芸姜终于才隐隐吁出一口气来,似是终于放下千金重担。
战靴踏踏声中,玉湖西侧,一队侍卫簇拥秦王躲出残火四溅的宫殿,也往水中小亭而来。
赵政便袍轻披,鹰目微阖,隐隐藏着怒气,走入亭中来。
“拜见王上。”
“都起来吧。”赵政阴鸷着脸色,惫懒坐上亭边围栏,目光扫过众人面色,停留在芸姜怀里的婴孩身上,“这是谁的孩子?”
“这是王上今日新得公子。”芸姜不知如何答复,正在愣神,琉熙却上前一步,抱拳回禀。
赵政眯了眼,半晌噤声不语,却依旧掩不住眼中的欣喜,片刻之后,才终于缓缓起身,走近芸姜,接过她怀里的孩子,问,“可是敏亚所出?”
“正是魏夫人所生的。”芸姜答道。
赵政侧目瞧她一眼,神色喜怒难分,却是带着冷厉。
敏亚获罪下狱,早已褫夺封号,贬为庶人,此事芸姜并非不知。而她此刻却当着众人,在赵政跟前称敏亚为魏夫人,其中意思,一听便知。
赵政看了怀里的婴孩一瞬,转身交还芸姜,淡淡说道,“此子赐名为高,交由赵妃抚养。”
“王上认了公子,难道就不问魏夫人的安危吗?”芸姜抬眸迎上赵政的双眸,温驯柔弱的眼神退去,坚强倔强冉冉升起。
赵政与她对视须臾,居然扭过头去,轻咳一声,才又语气平和问道,“公子高生母现在何处?”
“启禀王上,末将等无能,未能保全夫人,夫人产后虚弱,恰逢宫中起火,不及救出,夫人恐怕已葬身火海。”蒙恬深深一揖,挡在琉熙身前,向赵政说道。
“传王命,厚葬公子高生母。”赵政重又回身去抱芸姜怀里的婴孩,芸姜逶迤侧身,不着痕迹躲过。
赵政双眸神光一凛,瞪看芸姜,芸姜却仿若未知,只慢慢回转身去,面向广阔湖面而立。
琉熙抬眸正视赵政冷冽的眼神,双唇无声开合,眼中微微有泪,向着他诉说,“敏亚真的死了,有人故意放火。”
赵政一怔,直直盯着琉熙,目光犹似两把尖刀,势要将她洞穿。琉熙无所畏惧,生生直视,过了许久,赵政才终于收了君王的威严,侧身隐隐叹息,仿佛正在沉思,半晌才突然开口道,“公子高生母,追为魏夫人,准葬王陵。”
“妾身替孩儿拜谢王上。”芸姜盈盈施礼,这才抱过孩子,交到赵政手中。赵政冷色瞧她一眼,忽然,收了怒意,无奈摇了摇头,苦笑出来,伸手揽她入怀。
“王上,”片刻之前,芸姜犹是倔强无畏模样,不过须臾,却突然变了娇羞丽人。她欠身扫了眼亭中密密麻麻站着的诸人,怯怯想躲开赵政的怀抱,却被赵政一把搂住,手上劲道一带,牢牢圈在臂中。
“你看,”赵政指尖一指蒙恬暗暗牵着琉熙的大掌,调笑似的说,“他们都不害羞,你羞什么?”
芸姜双颐霞染,接过孩子去,垂下眼睑,默然无语。
琉熙看在眼中,暗自松了口气,一场风雨总算过去,只是不知子澶和公主,此刻是否出了北门,才刚放下的心,立时又提了起来。
恰在此刻,赵高奔入水亭中来,颤颤伏在地上,“启禀王上,出大事了。”
“何时?”
“大火烧了风华殿。”赵高语声极低,似在颤抖。
赵政俯身看着地上的赵高,薄怒喝问,“这火连寡人的寝宫也差点烧了,烧了风华殿又如何?”
“王……王上……”赵高哆哆嗦嗦抬起头来,却不能言语。
琉熙心头一动,假意惊恐无状,脱口而出,“王上,赵国公主,住在风华殿。”
赵政眉峰一抬,嘴角竟是隐有喜色,可那喜悦却暗藏不露,稍瞬即逝。缄默中,他拧了眉头,好似殷切地追问,“公主是否安然无恙?”
“王上,”赵高垂下头去,“赵国女官回禀,公主虽被人救出火场,却失去踪迹,生死不明。”
“郭开呢?他如何说?”赵政又问。
“赵使正带人在行宫之中四处寻找公主,至今未有音讯。”
“传命,命宫中卫戍遣人帮助赵使,寻找公主下落。”赵政高声说道。
赵高躬身领命,却不退去,面有难色,思忖片刻才说,“禀王上,大火之中,今日当值卫戍校尉,也已下落不明。”
“今日何人当值?”赵政怒问。
赵高囫囵起身,凑上赵政耳畔,低声呢喃。琉熙垂手而立,悄悄偷觑赵政神色,只见他面色阴冷,暗淡无光,一双细长眸子越眯越紧。蓦地,他抬起黝黑的脸颊,双目牢牢定在琉熙身上。盯看许久,却是噤声无言。
空气仿佛也被胶凝住,半晌,赵政的眼神才闪了一闪,突然吩咐赵高,“传王命,封锁进出骊山大小道路,派兵追出五十里,缉拿今日放火要犯。”
“启禀王上,昌平君为保王上万全,昨日午后便已把守骊山各处道口,无有令箭,任何人休想自由出入骊山。”赵高的声音如同一根根尖利的刺,戳破华阳夫人与赵政之间之后的遮拦。
赵政落在琉熙身上的目光忽而抽离回去,怒火燃红他的双颊,他甩袖背身,将目光投向无垠的湖面,似乎是想从那安宁的水面上找回失落的平静。
琉熙揪紧的五脏六腑慢慢舒展,落回原处。
“来人,集结人马,连夜回咸阳。”半日后,赵政才悠然转过神来,面上已然回复淡然,语气平和地下令。
蒙毅本想劝阻,可隔着湖面遥望一眼残火跳脱的宫室,却也知行宫之中,已经无法久留。故而抱拳作揖,领命而去。
待一切齐备,却是已过亥时。赵政领着芸姜登车离去,蒙毅领兵护卫,蒙恬与琉熙安顿了阿若后,才凳上自己的軿车。
夜色如浓墨,笼罩着白日里风光秀丽的骊山,蜿蜒山道被星星点点的火把之光照亮。庞大的队伍急速行进,然而却静溢无声,静得只能听见车马的踢踏与辘辘。
折腾了半夜,琉熙与蒙恬自从上车后,便各自阖目养神。
忽然,琉熙睁开双眸,问道,“蒙恬,你可曾收到王命预备出征?”
“没有。”
琉熙面上担忧散开,复又合上双眸。
“你是担心王上会趁赵国伐燕,借机攻打赵国?”蒙恬身板挺直,阖目而问。
“嗯。”
“怕我出征?”
“嗯。”
蒙恬睁眼,转头凝视琉熙,却恰恰与她投来的视线交织,四目相对,柔情似水,他拉过她的手,按在膝上,紧紧包裹掌中,“王上是不会派我伐赵的。”
“因为我吗?”琉熙眼中是丝丝缕缕的歉意,她明白,秦地律令,自孝公变法始,便以军功封爵受赏。蒙恬作为武将,每错失一次出征讨伐六国的机会,便等于失去一次加爵领赏的良机。
“嗯。”蒙恬微笑着点头,暖暖的笑意仿佛在安慰着琉熙,“刺杀公子成蛟之日,我与王上便已有约,日后伐赵,我不随军。”
琉熙靠上蒙恬坚实臂膀,埋入他的怀抱。
“王上似是对你起疑,”蒙恬展臂揽了琉熙,才又低声说道。
“他一定是怀疑我利用师兄,将秦国即将伐赵的消息,带往邯郸。”
“王上恐怕是多疑了,连我都不知秦将伐赵,你又如何会知晓?如果只是踱测,又怎会冒如此大的风险,将消息带出?”蒙恬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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