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5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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僻处自说 更新:2021-02-17 19:58 字数:4870
阿若泪如雨下,掩面而泣,“阿璃姐姐痛失爱子,不依不饶。姑祖母那里,也定要王上给个说法。王上只得令宫中府令软禁魏夫人,待其生产后,便即绞死。”
阿若说得凄怆无比,可琉熙却是暗暗欣慰。
赵政还算良知未泯,原来他也疼惜自己的骨肉,只是因阿璃的身份,逼得他不得不痛下杀手。虽是情势所迫,只得拿魏夫人做替罪的羔羊,但赵政犹是张开双臂,保护了她腹中幼小的生命。
更何况,十月怀胎,一朝分娩,时日悠长,从长计议,救下魏夫人的机会,还有很多。
“嫂子,嫂子你在想什么?”阿若握着琉熙,担忧地问。
“没想什么。”琉熙虽是知道阿若心地善良,但如此紧要的机密事情,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要将她牵扯其中为好。
可阿若却已看穿她的心思,“大嫂可是想寻机营救魏夫人?”
琉熙不置可否地微微一笑。
“大嫂,千万不要!”阿若郑重摇头,“阿璃姐姐已经恨你入骨,更不惜迁怒魏夫人。王上庇护于你,她实是无可奈何,但如若连魏夫人也被你救下,她的这口恶气无处宣泄,定然不会放过你的。”
“反正她已恨我,多恨一分是恨,少恨一分也是恨。”琉熙轻描淡写说道,“她杀我也杀过,害我也害过,彼此也算是老相识。再多个几次,也无碍。”
阿若忽然感慨,“大嫂,蒙毅说的对,你真的是好人。”
她低头沉吟片刻,又说,“可阿璃姐姐偏偏不信,我劝她说,你又不是后宫的妃嫔,何必残害她的胎儿,可她就是不信。她……她还说……”
“说什么?”琉熙淡淡问。
“她说……是王上让你干的。”
琉熙手上一颤,掌心冷汗淋漓,阿若却浑然未觉,诧异说着,“她一定是悲愤攻心,糊涂了,她的孩子,便是王上的公子。王上怎么会害自己的公子呢?”
“她恨王上吗?”
阿若一阵怔忡,回想须臾,才答道,“她没说。”
“阿若,”琉熙打断阿若的思绪,怕她深想,“我求你个事。”
“什么?”
“你带些布帛和滋养饭食,去替我看看魏夫人,好不好?”琉熙仔细观察着阿若的神色。毕竟华阳夫人是她的姑祖母,阿璃是她堂姐,此时要她去看因残害阿璃而被定罪的魏夫人,却是有些难为她。
“这个呀?”阿若却好似十分爽快,“可以。”
“多谢。”琉熙俯身道谢,忙被阿若拉起。
两人又聊了一会,彼此都困倦了。
琉熙额头递上蒙恬掌背,双眸渐阖,睡入梦乡,阿若也渐渐没了声响。
直至清晨的阳光透过纱窗照进室内,落在琉熙脸上,划出一格格暖闹的方形。
她于迷蒙中抬头,如纱幔笼罩的视线,半明半晦,暗处,一双鹰骏双眸正深情凝视着她的面颊。
她酽酽一笑,仿如过去无数个晨曦中在他怀里醒来。
骤然,她身子一颤,猛然瞪大双眼,珀色瞳眸睁到极致,不停着眨动着,视线愈来愈清晰,她的一颗心也跳得越来越狂野。
“蒙恬……,”终于,她确信自己所见不虚,倾身上去,伏在他的肩头,“你醒了。”
蒙恬向她暖暖地笑,嘶哑的喉咙发出令她迷醉的低音,“玉娘,你好美。”
琉熙掀开他的衣襟,查看伤处,果见创口上已干燥生膜,不再有鲜血迸出。
蒙恬挣着往里挪了挪,剑创的痛楚引得他挺秀眉峰微微蹙起。
琉熙忙将他按住,“哎,干嘛?别动。”
他手上虚弱劲力将她拽近,“你躺上来。”
琉熙娇羞地摇了摇头,指指身上衣裙。
她身上绛色直裾还是多日前入宫赴宴时换上,后来,还穿着此裙被关押廷尉署中五日,自廷尉署归来,她又几乎片刻不曾离开蒙恬身边。若不是届时已然入秋,恐怕早有酸味了。
蒙恬却执意使力拽她,琉熙怕他崩裂伤口,靠上前去,却不上榻,解释道,“我身上脏。”
蒙恬满不在乎地笑,“我更脏。”
说罢,掀起被角,将染了血污的另一只手伸到琉熙眼前,又蹬了蹬半黑的脚丫。
琉熙愣了一愣,忽而了然。
她多日未曾沐浴更衣,他又何曾清洗过,五日往来咸阳饶城,杀成蛟,血战逃脱,飞驰入宫,即便撇去身上血污不谈,恐怕这汗味尘垢,也是不少吧。
“嫌我吗?”蒙恬笑着问。
琉熙额头轻抵他俊逸下颚,娇羞笑道,“不嫌。”说着,掀起被角,钻入被窝,小心翼翼依偎他的身侧,避开他前胸剑创。
蒙恬使坏地故意扇动身上薄被,问道,“有味吗?”笑声飞逸出来,虽是虚弱,却透着灼灼生机,“真不嫌我?”
琉熙抢过被角来掖好,缩进他的怀抱,娇笑道,“我就喜欢你的味儿。”
蒙恬一手揽住她的肩头,一手依旧紧紧相握,彼此掌心相对,五指交缠。他侧过头来,吻上她汗湿的额头,慢慢流连着,含住她的蒲扇的双睫。
琉熙嘤咛一声,凑上唇去,与他缠绵相吻。唇舌交缠,贝齿互抵。
“玉娘,我说过,只要有我在,便不会放任你去死。”蒙恬在互吻之中,含糊说着,再一次重述着他的诺言。
“以后不许你做这样的鲁莽傻事,长安君是什么人,他身边死士如云,在咸阳又有内应……唔……”琉熙被吻得咿唔难以成语,犹在责怪蒙恬的不顾生死,“唔……你可曾想过,若不是你与蒙毅突发奇袭,又恰是运气好,邯郸使臣占去了长安君的护卫,别说斩杀他人,恐怕你就回不来了……唔……”
“我只想着,若我不能得手,你就不能生还。倒不如我早一步,也好为你在那路上点灯。”蒙恬嘴里的话愈发含混,却不舍得放开琉熙的吻,“玉娘……我……”
“蒙恬,我不能没有你!”琉熙牢牢依在他的身侧,一臂揽过他的脖颈,轻抚他脑后乌发,交缠地愈发难分。
“玉娘,嫁我!求你!”蒙恬揽她肩头的手稍稍用力,便牵动前胸剑伤,不由眉头一蹙,吻她的唇也微微一窒。
琉熙怕他又动及伤处,赶忙更紧依偎上前,一仰头,含住他因痛楚而放开她的双唇,“好,我嫁你。”
经历过去种种,她的心中再也没有犹疑,蒙恬为她三度置身死于度外。此番更是不惜千里奔袭,甘当刺客。
她对他的爱深信不疑,即便她终身无子,相信蒙恬也不会再娶。如此再拖,已无任何意义。
“真的?”蒙恬狂喜地推开她,眼中疲惫尽去,只留欣喜无限。
她颔首笑答,“真的!你快些好起来,你好了,我们就成亲。”她的吻再一次深情地探索进去,与他舌尖交缠,“蒙恬,得你,我幸!”
蒙恬紧紧搂她入怀,干裂的手掌捧起她娇嫩的雪肤双颐,如花容颜为他灼烈盛开,珀色眸瞳似深秋湖水,沉静缠绵,诉说无限情谊。
“小心身上的伤。”琉熙低低提醒,任由他粗粝手掌滑进她衣裾之中,在她凝脂般的肌肤上激起阵阵战栗。
屋门被“吱呀”推开,带进落叶香气的同时,也放入不速之客。阿若手中端着铜盆手巾,笑意盈盈,“大嫂,我给你打了热水,你……”
阿若霎时被眼前景致惊呆,琉熙与蒙恬同榻而卧,交颈拥吻,她皓雪似的双颐簌地红透,赶忙背过身去,“我,我方才醒来时,大哥还在睡,所以……我去打水……我……我出去了!”
“铛……”铜盆掉落,泼下一地白雾清水。阿若仓皇而出,跑出屋外几步,忽而又转还回来,掩上屋门,大叫一声,“我什么也没看见,你们继续。”
琉熙抵在蒙恬肩头嗤笑,面色红润地如被炭火烘烤,“这个阿若……真是……”
“她没说错,她是什么也不曾看见,还好我今日身上有伤。要不……可就真的什么都看见了。”蒙恬笑凑琉熙耳旁,一边轻声说着,一边含吻她的耳珠,“夫人,你说呢?”
65、几番魂梦与君同 。。。
作者有话要说:某春过去的三天去南京了,各种愉悦,但是加起来睡了不到10个小时,太困了,而且晋江各种抽,在酒店又不方便,所以没有办法更新,请亲们见谅啊!——早春芳华
蒙恬的伤势一日较之一日的好转;他本就是行军的人,体魄强健;如此重创,不过半月后;便已恢复如常。除却略显苍白的面色,已然与往日无异。
琉熙借着侍候蒙恬养病,也一直未去宫中,其间;芸姜遣宫中女官来过两次;送来些珍贵药材,却也未有提及接琉熙往宫里去。
白驹过隙,一晃眼;却已经是入冬十月。
琉熙一直住于蒙恬府中;几日才回转自己的府里一次。
初冬天气晴好,微微晕开的阳光洒庭院里,在地上画出迷人的光韵流转。午后,琉熙陪蒙恬坐于庭中闲聊,木子匆匆入庭而来。
“师姐,吕不韦被罢免相国之职了。”木子走至近处,俯□来在琉熙耳边说道。
琉熙与蒙恬却好似并不惊异,只恬淡地继续玩着手中的连环套扣。
“还有呢?”琉熙轻问,仿若毫不在意。
“但王上并不曾杀他,却允许他回去自己的封地。”木子答道。
“王上此刻还不能杀他。”琉熙娇弱身子一倚,斜斜靠在身后柱上,“朝中党羽未除,相国之位出缺,此时杀他,岂不是自己乱了自己的阵脚。”
“师姐的意思是,王上迟早还是要杀吕不韦的?”
琉熙微微一抿嘴,缄默未答。
前世的记忆深刻隽永,吕不韦,命不久矣,如若自己所记不错,明年此时,吕不韦便会遭到秦王的申斥,后年,他便会饮毒酒自尽。
蒙恬淡淡叹了一口气,却也噤声不语。
琉熙知他心生怜悯叹息,蒙氏一族,远从齐国来秦,历经四代秦国君主。早年寂寂无名,若不是得吕不韦举荐,蒙骜也无法屡次带兵征伐,立下赫赫战功。若是没有蒙骜,就谈何蒙恬蒙毅今日之位。
她默默握了他的手,暖意从掌心缓缓渡入,彼此对视,微微一笑。
“我也好得差不多了,把婚事办了吧。”蒙恬忽然笑着说道。
琉熙愣了愣神,顷刻缓了过来,笑着颔首,“好。”
木子即刻来了精神,“师姐要嫁于蒙大哥吗?什么时候办婚事?”
琉熙有些歉疚回看木子,他是子澶一手养大的,琉熙自然明白,在木子心中,所最期盼的,应当是什么。
“什么时候?”琉熙手肘轻顶蒙恬,俏皮笑问。
“十日之后,好不好?”蒙恬轻揽她的肩头。
“十日?”木子惊呼,“这怎么来得及?这还什么都未准备呢!”
“嫁衣是现成的,府邸是现成的,还需准备些什么?”琉熙软软依靠蒙恬,可却并不着力,生怕触及他的伤口。
“是。”蒙恬与她四目相对,缓缓吐出一字,“你我总是不谋而合。”
木子假意大大打了个颤,一头揉着胳膊,一头往院门外走去,“妈呀,大冬天的,师姐和姐夫是想冻死我呀!走了走了!”
蒙恬搂着怀中琉熙,忍不住齐齐笑出声来,琉熙不禁笑骂,“死木子,比小时候更可恶了。”
十日之后,咸阳城南一片热闹喧哗,市井小民也知,今日是廷尉右监迎娶夫人的好日子。
路旁夹道站着好些看热闹的百姓,摩肩接踵,谈笑炎炎。
“哎,不知道这新娘子长什么模样?”穿着灰色短麻褂子的青年打趣似的问了声身后绿色锦袍的男子。
男子身上墨绿锦袍半旧,身后隐隐躲着位清俊小生,两人衣着皆平常,似是一般行商之家的穿戴,可面容却都绰绰透着难以言喻的贵胄气宇。
一边一位挑担小贩,忙接过话去,“这蒙恬大人的弟弟,蒙校尉,去年便取了昌平君的小女儿,那天的婚事,才叫热闹。听说那昌平君的小女儿,长得比天上的仙女还靓咧!”
躲在绿袍男子身后的小生,脸上隐隐绯红,忽然杏眼一转,站出半步来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