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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僻处自说 更新:2021-02-17 19:58 字数:4860
她刚一现身,二十来个灰衣人却已合围上来,将她逼向身后峭壁。
琉熙方要出手,却见电光火石数击,一蓬血雨在眼前洒落,在地下绽放出血色的花朵,仿如一朵朵夜放的曼珠沙华。几名灰衣刺客应身倒地,伏尸当场。
正在那个合围的缺口上,一袭深绿锦袍凸现,手中长剑上的花纹清晰可见,已被汩汩鲜血染成绯色,但那剑,却仍通体闪着映日利光,便犹如它的主人——健臂如鹰,英武非凡。
琉熙尚在愣神,蒙恬却已与她脊背相靠。
她手中长剑与刺客殊死周旋,高声问他,“你怎么会来?”
“我一路跟着你呢!果然见你遇险。”
尚来不及细想……接着,又是一阵绝烈的搏杀。
灰衣人数量占先,且招式狠厉,招招取人要害,势要琉熙血溅当场。琉熙与蒙恬虽然都剑术精湛,但却也难以一当十。更何况,琉熙所习剑术,防身为先,杀招在后。与这些专为取人性命的刺客相搏,却是以己之短,敌他之长。
几十回合下来,已经力有不及。
她的呼吸渐渐急促,尽力屏息向蒙恬道,“你走吧!他们要杀的是我!再不走,一个也走不了!”
蒙恬没有回答,手起剑落,又两名刺客软软倒地。
然而,这些刺客绝不是战场之上一般兵士可比。琉熙早已觉察,他也疲累至极。
荒山野岭,围有强敌,却无援兵。琉熙绝望看了眼蒙恬,他是在还他祖父欠下的情,可这情,终究抵不过命。
她的命是捡来的,而他的却不是。
倏然,琉熙长剑入鞘,身形急转,面向一边悬崖跑去。
刺客合围,唯有此处无人把守。不过几步,她便到了崖边,贝齿将双唇咬成惨白,最后向蒙恬哀求似的低嚎,“快走!”说罢,她展臂纵身跃下峭壁……
33、卿自妖娆我自陪 。。。
她若流星坠落天空,享受生命最后,也是最奢侈的一次飞翔。耳畔风声呼呼刮过,她诚心向上苍祈祷,期盼奇迹能够出现。
忽然,仿佛上天听到了她的乞求,她的身子被一只有力的臂膀圈住,牢牢控在怀里,上下摇晃间,却已停留在空中。
睁开双眸,入眼却是蒙恬英俊的面容,他一手紧握崖边一颗半悬大树的枝桠,一手紧紧将她圈在怀抱中,脸上却仍是那抹暖笑。
琉熙仰头一探,发现此处离崖顶不远,不过约摸两丈,依稀还能听见上边刺客的语声。
蒙恬与琉熙便只得那么挂着,不久后,崖顶恢复寂静。
蒙恬坚定语音方才想起,“我先想法子到树上去,再来拉你。”说罢,他圈在琉熙腰间的手才渐渐松开,转而紧抓她的双手,身子一缩,一弹,跃上树枝,伏在主干之上。
“来,你跟着我使劲,翻上来。”他用劲握了握她的手。
琉熙点点头。
蒙恬数道,“一、二、三!”手上劲道一带,想要将琉熙拽上树去,却不料山间前夜大雨,泥土已被泡松,这老树本就是浅浅长在峭壁之上,被他两人那么一用劲力,竟是一下猛颤,树干倾倒下来,几乎摇摇欲坠。
琉熙放开一手,另一手也渐渐松了力道,珀色瞳眸升起无尽感激,“蒙恬,放手!”说着,另一只手也挣扎欲出,想要凭一己之力,飞跃上侧下方的大石。
可那手,却被蒙恬牢牢拽住,怎么也挣不脱。
“玉娘,我不会放手。要不一起死,要不一起生!”
“放手!你该还的恩情,都已经还完了,我没有救你爷爷,你们蒙家没有欠我人命。”
他的声音却坚定如铁,“我绝不放手!只要我蒙恬一息尚存,便绝不会放!”
“蒙恬……”一时间,她梗咽地说不出话来。
“来,上来!”他身子伏在摇晃颤抖的树枝之上,眼中暖笑却犹不减。
琉熙受到了他的鼓舞,两人手上劲力互带,再无须言语的沟通,她的身子却已经高高飘起,顺着他手上力道,稳稳依入他的怀中。
便在那一落间,他已自树干上抽离身体,转而附上崖壁,站于一块凸石之上,动作干净利落,毫不犹豫。
琉熙身体被他圈住,附于他的胸前,惊惶间,已听到他低沉嗓音沉着低俯耳畔,“好了,现在我们先想法子下到山谷里去。”
蒙恬渐渐松开圈在琉熙腰间的手臂,抓过她一手在掌。
他如山间野鹿,灵巧敏锐。轻而易举在峭壁之上找寻到一处接着一处的落点,每一次,都自己先跃下,踩稳后,才回身接抱琉熙。
幸而琉熙身上穿着男装,便于行动,不过一个时辰,两人便安然下到山谷之中。
站定后,琉熙仰头仔细打量方才两人攀附的那片崖壁。
换了角度,这才发现,原来方才蒙恬着意避过未选的几处凸石,居然都是看似牢靠,实则虚挂在石壁之上。若是刚才,两人一步行差踏错,恐怕此刻便已魂归九泉,葬身谷底。
暗暗感叹着,她抬眼偷瞧身边男子。
琉熙向来自诩剑术不凡,身法灵动。今日终于明白,那些看似绝伦的招式与舞动,花哨有余,而实用不足。
行军中,战场上,只有蒙恬这般人物,才能得以百战不殆。
她不由自主叹服地凝视他的侧脸,落日余晖为他刚毅的侧影勾出金色轮廓,一双扫视四野的鹰骏神眸中宝光流动。
他环顾周遭,微阖双目,将眼前景致化为沙盘与羊皮地图上的山川沟壑。骤然睁眼,他成竹在胸地一笑,“这片山谷一直往西有一出口,出了这山,再往南十几里,就是咸阳了。”
“你知道这片山谷?”琉熙惊奇问道。
蒙恬确定地点了下头,“应该不会错。”
琉熙眼中欣赏,毫不掩饰地掺入钦佩与艳羡,与蒙恬相比,她在云梦所学,不折不扣,就是纸上谈兵。
蒙恬仿佛丝毫未感知到她的眼神,放开一直紧拽着她的手,沿着蜿蜒山谷跨出大步,“今日是走不出去了,得赶紧找地方过夜。先打些野物充饥,还要捡拾些柴草,天黑以后好生火驱赶野兽。”
他说得很快,琉熙一时有些愣神,木木立在原地不动。
蒙恬回头向她笑问,“还不快来?”
“来了。”琉熙快跑几步赶上,紧随在他身后。
山间打猎,若有弓箭,琉熙可谓驾轻就熟。但若没了弓箭……,她便只恨未将铜铃带在身上。
正在为辘辘饥肠担忧,腕上一紧,蒙恬一只大手已捂住她的口鼻,另一手指向萱萱草木中一只欢蹦的狍子。
狍子?
又是狍子。
她与蒙氏结缘,若是深究起来,便就是因为一只狍子。
琉熙不禁灿然而笑,拉下蒙恬捂在她面上的手,回首向他摇了摇头,“我与蒙毅相识,就是因为一只狍子,别打它。”
她语声方起,那狍子两耳转动,警觉地嗖嗖嗖几跳,没入葱茏绿海里。蒙恬却不怪她,低声笑道,“现在想打也没有了。”
他们又走了一程,沿途蒙恬以石子为器,打落树上一只山鸡,两人的饭食总算是有了着落。
日渐西斜,他俩才好不容易在一处崖壁底部寻到个一人高的浅洞,蒙恬砍断松枝,琉熙架上一路捡拾的干柴枯叶,两人生火将山鸡收拾干净烤熟充饥。
山里入夜生凉,琉熙紧了紧交领,斜倚在石壁之上,挨着洞口柴火浅浅睡了过去。
蒙恬也合眼靠在石壁上,与她相依而坐,却不曾入梦。本是为了防范夜间意外,却不料,琉熙睡了不多时,嘴里居然哼哼唧唧说起胡话来。
“父亲……母亲……”她秀眉紧蹙,额角渗出密密的汗,沾湿零落的碎发,丝丝缕缕贴在微红双颊上。
蒙恬轻轻推搡她的肩头,想将她从噩梦中唤醒,“玉娘,玉娘,把眼睛睁开。睁开,梦就醒了。玉娘……”
可温情的低唤却怎么也叫不醒沉睡的美人,她额上细汗滚落,成滴掉落下来。蒙恬掏出丝绢,小心翼翼为她擦拭,不慎触到她光洁周正的额头,炽热滚烫的手感惊得他执绢的手猛然一颤。
再定睛看她,颊上潮红愈深,分明是在发热。
方才还湿漉漉的额头,这会却没了汗滴,越发的干涸烫手,红唇渐渐起皮龟裂。
时值夏日,山中本就瘴气极重,也不知琉熙是不慎中了什么毒瘴,还是因近日奔波劳累,伤神费心,又加之今日竭力与刺客相搏,坠落悬崖受惊。亦或者,是诸种因素交织。只觉她额头越烧越烫,双颊酽酽,似要燃尽她生命的火焰。
见她如此模样,若是不施法退烧,怕是她等不到天明。蒙恬毅然起身,自篝火中挑拣了一支粗柴照明,仅凭手中星火光亮,去寻方才路经的那条溪流。
他打湿罗帕,拔出匕首,斩木琢盌,勉强盛了一瓢清水,返回山洞。
冰凉罗帕只在琉熙脑门上镇了片刻,便就失了功效。眼见她的朱唇泛灰,愈发干裂,显然已有些脱水。
山泉冰凉,寒气极重,琉熙此刻高热,蒙恬压根不敢喂于她喝,本想放在篝火边稍加温热,可现在看来,已是等不及了。
他一手端起木盌,一只手臂将火烫的人儿揽入怀中,让她软软倚着他,就着犹有倒刺的粗劣木盌大大印了一口山泉,却不咽下,将那泉水含在自己口中,以体温化去水寒,直到泉水温热适口,才凑近去以口对口,缓缓渡入她的嘴里。
琉熙干涸的唇舌终于等来久盼的滋润,贪婪吮吸索取着。
蒙恬一口一口温着,又一口一口喂出,直至木盌见底。几碗清水下肚,几块凉帕镇过,琉熙的热度总算退了一些,可却仍是昏睡不醒。
蒙恬脱了外袍,铺在石地之上,横抱琉熙,让她得以平卧袍上,坐在她身侧小心守候,时不时查看热度,喂入清水。
时值夜半,好不容易退下的高热却又顽固地燃起。
琉熙口中呢喃低语,似在哭诉,又似在怨怪,却是听不清究竟说些什么,可纵是如此,她却只执着得说着,偶尔几个清晰的字飘出,落入蒙恬的耳中,“为什么不跟我来……为什么跟着她……为什么……害公主……不等我……”
蒙恬十六岁便随祖父和父亲征战沙场,常在军中,也略通一些应急医患的方法,看琉熙如此光景,知道这热度不寻常,若是再不退热,恐怕明日带回的,便是一具美人的尸身了。
他来到溪边,看了眼冰凉透骨的山泉,决然扯去上衣,赤袒着上身,整个人躺进汩汩的溪流,任由寒凉山溪将自己的躯体从温热打到冰凉,待到身子凉透,他才从水中站起,用脱下的亵衣将打湿的身体掖干,慢慢走回山洞中去。
他凝视昏迷中的美人,犹豫踟蹰片刻,终是解了她腰上宽束锦带,除去素帛深衣,露出内里轻罗半透裹胸束缚的娇美胴体。
蒙恬侧躺下来,胸前冰凉紧贴琉熙如岩浆般炽烫的背脊。
凉意丝丝传递过去,高热中的琉熙竟是条件反射地愈发靠紧身后凉爽。
蒙恬一震,怔忡片刻,犹有凉意的双臂环绕上去,贴着她熔岩般灼人的玉臂。
无论是那温度,还是怀里的人,皆是一种迫人的折磨。
待到身上凉意褪尽,蒙恬才放开琉熙,复又转回山泉中浸泡。
如此往复,直到他也累得昏昏睡去。
烈阳腾出层山,照进山谷,晨曦耀目光芒明媚刺眼。
琉熙做了一夜的噩梦,被那艳丽光线一照,双眼微眯,终于醒转过来,恍惚间,竟然有些似重生那日的苏醒。
颊上肌肤熨帖着一片刚硬的温热,有一种熟悉而又陌生的惬意。
她慢慢睁足双目,却被眼前景象惊呆。她竟躺在蒙恬怀中,侧颊贴着他线条刚毅的胸襟,身上只余裹胸亵裤,而蒙恬亦是□上身。
琉熙骤然坐起,扬手挥向沉睡之人的脸颊,却于倏然间收手。半湿的罗帕与绢衣,粗劣的木盌,蒙恬身上被浸透的亵裤,一地狼藉一一映入她的眼帘。
昨夜昏沉中模糊记忆一些些浮起,消了她的怒气,却生出一阵羞怯来。忙起身穿好衣袍,重又点火,烤干蒙恬半湿的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