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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僻处自说 更新:2021-02-17 19:58 字数:4848
矫饰,更因相交深厚,无所顾忌。听了蒙毅那话,顷刻高声笑谈开来。
琉熙死死咬住下唇才强忍住没有发作,憋得半张玉容,红里带青,青中透紫。
蒙恬狠狠瞪了胡言乱语的那人一眼,扬手一巴掌笑打到蒙毅头上,“越说越乱了!还没喝酒,就醉后闹事!”
蒙毅摸摸脑袋,不服地嘟嘟哝哝,“我哪儿说错了?爷爷说要娶来做蒙氏媳妇的时候,你也在场。不是我媳妇,那就得你娶,总不见得让父亲娶吧?!我们叫她娘?!我也是想着我跟她总算相熟……”
琉熙终是忍无可忍,便不再忍,咆哮出来,“蒙毅……你有完没完……”
“完……”蒙毅顿顿扭过头来,转眼看向琉熙,“说……完……了……”顷刻,他又醒过神来,转回去向蒙恬游说,“大哥,看见没?这就是只云梦深山的母老虎,弟弟我是替你着想,大哥你爵位高,又有了官职,以后王上肯定会为你赐一门好亲事。”边说边还手舞足蹈,一副天下难事舍我其谁的英勇慷慨。
“蒙毅,”谦恭有礼的蒙恬终于也受不住了,瞥眼冷冷叫道,正要斥责,却见蒙毅忽然惊跳起来,“哦哟,王上,我怎么把这茬忘了?!”
只见他几个箭步便飞跑出去,却撞上使唤侍从抬酒进来的家臣,忙问,“方才门外那位贵客呢?”
家臣从袖中掏出一对莹白暖玉璜佩,笑答,“那位贵客在堂前站了片刻,见那些大人们出去,便走了。出府门时,留下这对玉璜,说是给小将军与夫人的贺礼。哦,对了,还说,还说让小将军别忘了,帮他向夫人问那件事。”
蒙毅接过玉璜来,笑如朝阳,摆手示意家臣退下,自己仍旧走进厅堂来。恰见琉熙正在向蒙恬见礼,芊芊酥手交握垂在腰间,微一欠身,带动素绢下的铜铃随身姿轻荡,面上金纱下串米粒大小的珍珠,于摇晃间轻扣上她凝琼下颚。不禁心里暗暗惋惜,女子俏媚柔善如斯,为何老天不公,毁去她半张容颜。
还是祖父想的周到,这般女子,高门良人怎能娶她为妻,然而,凡夫俗子又如何配得上她水晶似的晶莹。蒙氏一门虽都是武将,可毕竟爵高门显,只有这样,才能说是不委屈了这云梦仙子。
琉熙施礼之后,蒙恬谦逊有加,深深一揖,“今日是蒙恬乔迁设宴,父亲不善饮酒,有些醉了,正在堂后正屋中歇息。蒙毅冒失,还请女高士见谅。”
“蒙恬大人唤我玉娘便可。”
蒙恬目光溅出暖意,一颔首,“玉娘在咸阳可有落脚的地方?”
“我受赵国武安君之托,送芸姜公主入秦选妃,现住在城南馆驿之中。”
蒙毅仿佛生恐被遗忘一般,硬挤到兄长身边,插嘴道,“大哥,馆驿离这不远,不如让玉娘搬进府里来住吧。馆驿哪有这宅子好?!”
“又瞎说,玉娘既然是受武安君重托,护送公主,怎能擅离职守?你在宫中当值的时候,可以随意行走吗?”蒙恬随手抓过一旁侍者托盘上的一块兔肉,塞进蒙毅嘴里,嗔看他一眼。
“也是啊。”蒙毅使劲嚼着肥嫩的美味,嘴里的话却是不停,纵是含糊,也偏要说将出来。
“玉娘方便时,可来府中做客,这府第,你便是半个主人,即便我不在,家臣们也一定会倾心侍候。这府后有一眼泉水和一个小池塘,养了些五色的彩鱼,那鱼是王上亲自从太液池中捞取赐给蒙恬的,能跃出池面一尺有余,也算是新奇。”蒙恬边说边请琉熙往□中去,一路走过碎石小径,幽幽竹林,指向杏花树下的小池塘。
“多谢大人。”
蒙恬盛情邀请琉熙留下赴宴,还在为她正堂设了高座。琉熙本来就欲与蒙氏兄弟厚交,借此求见秦国太后,既是蒙恬想请,她便也就稍稍客套了几句,就安然入座。
饮宴一直至晚夕,届时蒙武已醒了酒,于是蒙恬又请出父亲来与琉熙相见。
蒙武对琉熙,是既感激又怜惜,因知道蒙骜临终嘱托,自然也已经先入为主,视琉熙为儿媳,眼中疼爱关切之情亦是难以言表。
26
26、丝萝千里托乔木 。。。
作者有话要说:刚才秘书拿着20多份文件来让某春签,某春那个着急啊!稿子还没放呢!唰唰唰……签完,让她赶紧走……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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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军休战时,军中将领时常以射猎练兵,蒙武常在军中,每一两日,总能猎到些肉质鲜美的野鹿獐子带回府里,若是得了这些吃食,也必然会遣人往馆驿去请琉熙往蒙恬的新府之中尝鲜。
七八日下来,琉熙竟已经成了蒙家的常客。府中婢女家臣,对她俱已熟识,因都知道她对蒙家有大恩,又是赵国送嫁的女官,皆对她深存感激和敬意,均尊称她一声“女史”。
春天已经只剩了些许尾巴,眼看着就是初夏,天气越发的晴好,琉熙白日里无事,于是便想带云溪往蒙恬家的小池塘看五色彩鱼。
她轻勾云溪手指,袅袅婷婷走上门前高阶,恰看见守门的老家臣倚在柱上打着瞌睡,悄悄牵着云溪走近去,沉下嗓子粗声道,“大人回来啦!”
那老家臣须发都已经花白,此刻却一个激灵从柱上挺直站好,惺忪睡眼犹是半开半闭,毕恭毕敬对着琉熙和云溪便是躬身一拜,引得两个妙龄女子讪讪笑开。老家臣瞬时醒了神,愣眼看看身前两个衣裙相似的人儿,两人皆是素锦宽领长裾,白色轻纱罩面,只其中一人,腰间未见璎珞,却是一对金铜铃铛。
他觑眼笑道,“原来是女史来了。”
琉熙笑问,“小将军可在府上?”
老家臣一怔,答,“小将军今日宫中当值,女史应当知道啊。”
琉熙撒开云溪,双手笑背身后,弯腰凑向老人耳边,“我躲的就是他!特意确认一下!”
老人听了也不惊异,捋着花白胡须笑如风中落叶,摊出手掌请琉熙自行入府。
琉熙牵了云溪径直往□小池塘去,几棵杏树边,小小一个六柱亭子,亭前一方丈许大小的池塘里养着十数条五彩绚烂的大鱼。池边柳条时而随风划过水面,映衬彩鱼高高跃起,离水一尺,翻腾落下,又溅起水花粼粼。
“这个鱼真好看。”云溪不由走近去,挑了池边一块平整大石坐下,静看水中鱼腾。
“芸姜姐姐,这个鱼是秦宫太液池里的,别的地方可见不找,就是赵国宫中,我也没见过。”虽说琉熙为避讳公主闺名,给芸姜改了名字叫云溪,可四下无人时,她却仍唤她的本名。
“秦宫?”芸姜叹了口气,意味深长地问,“不知道我是否能有机会进秦宫去看看?”
“当然有啦!我打算今日就去求蒙恬,让他想法为我们引见太后,能不能说服太后支持立我们赵国的公主为妃,可就靠你了。”琉熙牢牢握住她的手,殷殷期望尽皆在那紧紧一握之中。
芸姜坚定地点头,回握回去,似是这一双手一握下,从此后,刀山火海,甘苦与共。两人对面相视一笑,才缓缓放开双手,琉熙挑了块正对芸姜的平石,也坐下来,与她一起观鱼。
说说笑笑间,日渐西斜,春末的落日散出金红温暖的光芒,照得池塘水面光影斑驳,醉人流光反射起来,落在池边佳人面纱以上,半透出娇艳的容颜。
蒙恬从廷尉署归来,听家臣说琉熙在□鱼池边,便信步走来看她,不期见到如斯景致,一时默默立在斜阳下走了神。琉熙恰好抬眸看了眼天色,遥遥瞥见堂后檐下一动不动站着的他,红日很温暖,可他的守护和等待比春末的阳光更加温暖。
琉熙不由自主起身与他遥相对立,夕阳把万物染成绚烂的红黄色,照得他们彼此看不清楚面容。晚霞晕染他的衣袍,使得他身周也泛起温暖的层层红晕。也许因为终结她前世的那一剑,琉熙总有些畏惧眼前的这个男子,每每目光相触,都令她觉得寒意森森,似被无形的剑洞穿。
却是此刻才发现,他竟是暖的,不是烫热的烈酒,也不是熊熊的篝火,而是恹恹的暖阳,并不炽烈,却舒睦泰然。
她漫步走过小径,迎上前去,蒙恬见她走近,也提步上前,不过几步,便在一株垂柳下与她相遇。
“来啦?”他问。
“嗯。”她答。
“看鱼?”依旧是他问。
“嗯。”她依旧简略地答。
“好。”他应了声转身要走。
“蒙大人,”她叫住他,他迅速地回转身子正对着她,她踟蹰了会儿,才说,“玉娘有一事相求。”
他暖笑,“但说无妨。”
琉熙想了一瞬,决定开门见山,“玉娘想请大人在宫中打点,使赵国使臣可以面见太后,求太后襄助赵国公主获选王妃。”
蒙恬依旧暖笑着,道,“那你可求错人了,宫中的事,应该去求蒙毅。”
“我……”琉熙失语。
倒是蒙恬爽朗笑道,“你躲他还来不及,对吧?”
琉熙苦笑。是,她躲还来不及。
几日下来,她早领教够了蒙毅的死皮赖脸,外加软磨硬泡,另算殷勤备至,再添嘘寒问暖。他逢人便说自己是他的媳妇,每日不论是否宫中当值,晨昏时分都必来馆驿探望。蒙毅,她确是避之唯恐不及。
蒙恬看她蹙眉苦笑模样,愈发笑得开怀,许久才收了笑意,道,“我去跟他说。”
“多谢。”琉熙欠了欠身以示感谢。
事情已毕,琉熙本欲走回池边继续相陪云溪,却远远望见守门的老家臣飞奔过来,踉跄间几乎跑散了老骨头,嘴里压低声音叫道,“女史,女史,小将军来了,赶紧的,来了来了。”
琉熙差些惊呼出来,娉婷身姿刹那没了样子,猫腰高高提起长裾,恨不能抱头鼠窜。
蒙恬放声大笑,指指正屋后的配间,但凡正屋配间,都是为正妻所置,蒙恬还未娶妻,那屋自然空置,也当然不会有人擅入。
琉熙撒腿就跑,忽而想起还在池边的云溪,转念一想,这是在蒙恬府中,留下她一人也是无碍。于是一溜烟疾奔向正屋,利索推门躲入。
云溪独自坐在池边,久久不见琉熙回来,也不敢轻举妄动,坐得久了难免有些疲累,于是换了坐姿,懒懒倚在一棵垂柳上,蜷起双腿,下颚抵着膝盖,轻轻哼唱起歌谣。
“山有扶苏,隰有荷华。
不见子都,乃见狂且。
山有桥松,隰有游龙。
不见子充,乃见狡童。”
方随蒙毅走进□的赵政驻足一怔,阻住正与他笑谈的蒙毅,食指搁上薄唇,示意身旁的人全都噤声。周遭瞬时安静下来,那歌谣哼唱声愈发明显起来,
“山有扶苏,隰有荷华。
不见子都,乃见狂且。
山有桥松,隰有游龙。
不见子充,乃见狡童。”
赵政凝眉低声问蒙毅,“蒙恬府里有女眷?”
“没有啊!”蒙毅亦不敢大声,轻轻作答,侧耳听了一阵歌声,忽而想起那夜似在馆驿也听过,倏然抬眸,迎上赵政冷鸷眸子,语声不由有了些许颤颤,“不会是玉娘来了吧?”
“叫她出来!”赵政亢奋高呼,面色因为激动甚至有些泛红。
语声惊停了歌声,庭院中瞬息沉寂下来,没了生气,空余斜阳映照绿柳鱼池。
方才正自得其乐幽幽吟唱着的云溪,不明所以,以为自己的歌声得罪了什么显贵,忙捂嘴躲入亭后杏林,不顾枝桠挂住衣袍,使劲一拽撕裂了长裾,惊慌失措一路跑进竹林,闪到正屋前,出了蒙府大门。
蒙恬原本看琉熙藏妥当了,正要去招呼她带来的密友,陡然听赵政一声高呼,回头认出来人,再转头寻找,便不见了池边的女子。于是赶紧快步迎上前去拜见君主。
“玉娘在你府里?”赵政也不让他免礼,劈头盖脸就问。
“在。”
“让她出来见寡人。”
蒙恬看了眼赵政身旁怔忡站立的蒙毅,不慌不忙答道,“适才一下躲没了影,或许已经走了。”
赵政焦虑地来回踱步,人已走了,便就无可奈何,她出了蒙府,自然会回去馆驿,这馆驿之中,就不是他可轻易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