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7 节
作者:西门在线      更新:2023-06-28 13:58      字数:4883
  “皇上,臣这些话语,并未思索妥当,请皇上兼而听之,能用则用,不能用的,就算臣没说罢。”
  “东方爱卿,你的话,朕字字句句都记在了心里,终生终世都难以忘记。兄长,朕只觉得你不是凡间之人,你肯定是神仙,不然,你为何将世事人情物性,领悟得如此透彻?朕在卫青去世的那天晚上,做了一个恶梦,突然听说兄长您也去了。朕大声痛哭,下诏将你的墓建在朕的茂陵之前,朕要用五十万大军背土成坟,把你的墓建得比祁连山还高,比庐山还大,建得像昆仑山那样,云遮雾掩,凡人无法窥其峰峦。不料墓未建成,你却从墓中走了出来,向朕笑道:皇上,我是神仙!你建这墓作啥?难道要将我留住?留住了不是挡住了你茂陵的甬道,要让后世儒者说臣有谮越之罪吗?朕就向你伸手,要你把朕也拉到昆仑山上去。可你不伸手给朕,确向朕甩来了一大把花白的胡须。朕就抓住你胡须,开始升仙。不料朕的身后邢夫人和李夫人两个看见了,她们一人拽住朕的一条腿,也要跟着上天而去。朕只觉得她们两个肉眼凡胎,死沉死沉的,果不其然,刚刚钻入云层,我手中攥着的你那一大把胡须,便被朕给拉断了!朕突然间跌落下来,大叫一声,原来是一场梦境。朕爬起身来,发现邢夫人不在朕的身边,而是躺到了朕的榻下。朕问她:‘你怎么在那里睡着?’邢夫人说:‘皇上,你一连踹了臣妾好几脚,臣妾想爬上榻,也没那个胆子!’”说完哈哈大笑。
  东方朔觉得一点也不好笑,便答应道:“皇上,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您想神仙想得太多了,所以连臣东方朔都被您梦成了神仙。看来,臣得把胡子蓄起来,说不定哪一天皇上又要处罚臣,一见到臣的胡须,就会改变了主意呢。”
  “好,好,朕早就想让你把胡须蓄起来了!”武帝兴奋地说。
  此时江充突然跑了上来。
  “江充,你有何事?”武帝问道。
  “启奏皇上,那董仲舒董老夫子,灰头土脸、闷闷不乐地离开建章宫,溜了出去。臣在后边盯着他,只见他到了宫外,骑上他的矮脚小毛驴儿就往长安城外走,走到了南门之外便向东。向东走了不远,刚到蛤蟆滩那儿,便一下子跌落下来,不省人事!”
  武帝大惊:“啊!那他现在呢?”
  汉充忙说:“皇上,奴才和几个卫兵拼命掐他的人中,也没能让他活过来!”
  东方朔面带愧色:“皇上,都是臣不好,臣这两天只顾信口开河,没有想到董老夫子年事已高……”
  武帝叹了一口气:“你啊,东方朔,你总是心太软。他羞愧而走,朕都没能发现;又是羞愧而死,与你何干?朕让江充把他厚葬了,还不成吗?”
  东方朔心又软了起来:“皇上,毕竟他已是年过九十的老人。臣还是想看他一看。皇上,臣觉得您也该……”
  武帝点了点头:“好吧,东方爱卿,明天等他被安葬了,朕和你一块儿过去看一看。”
  翌日上午,雨后天睛。
  东方朔与武帝一起,各自骑上自己心爱的马匹,在公孙敖、霍光、金日【石单】和江充等人的陪同之下,来到长安城外东南角的蛤蟆滩。
  这里一片沼泽,芦苇丛生。泽中有一条土道,已为沼泽所浸。夜来落雨,只听四周一片蛙鸣。
  众人来到路边一个土堆子旁,这便是江充等人为董老夫子所造的土墓。墓边有一块碑,上面写着“汉之大儒董仲舒之墓”九个大字。
  东方朔率先下马,向董仲舒墓深深地鞠了三躬。然后他对武帝说:“皇上,董老夫子急不择路,怎么走到了这个地方?”
  武帝也慢慢下马,对着这墓鞠了一躬,然后说:“俗话说,饥不择食,荒不择路。谁料到他会如此落荒而逃呢?”
  东方朔看了武帝一眼,又说道:“皇上,臣请求,前两天所谓阴阳五行之辩,只宜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要让其他人知道了,否则,东方朔心中甚是不安呢。”
  武帝想了一想,又看看身边的所诚,说道:“所诚,你听到没有?谁也不许说这事!”说完上马欲走。
  所诚急忙叩首:“是,皇上,奴才知道了。”
  东方朔也想上马,突然间又停了下来,他拉住武帝的马缰说:“皇上,臣以为这个地方叫蛤蟆滩,实在有点有辱斯文。您能到一代大儒墓前,下马祭奠,实属儒家幸事。臣请求将这蛤蟆滩改个名字,改作‘下马滩’,以示皇上礼贤下士之意,不知可否?”
  武帝高兴地看了一眼东方朔,然后对霍光说:“行,当然行!霍光,你回去就让长安执金吾赵禹前来,在这儿立一块牌子,说是朕的意思,将这个地方更名为‘下马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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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九章  远嫁乌孙(之一)
  钟粹宫中,寂静异常。
  卫子夫头发斑白,更显苍老。她手中牵着的长孙刘进,已有六岁。在她一旁的太子刘据,已是二十二岁,略有胡须,身体也有点稍胖。
  “据儿,听说你昨天与栾大吵起来啦?”
  刘据摇了摇头:“母后,孩儿从来都是不与人相争的。可孩儿去看姐姐,只说了一句:‘姐姐身体,为何日见瘦弱?’那栾大便说,‘瘦了才有好精神,愈瘦愈能当神仙’。孩儿没理他,便向姐姐询问几句,问她吃的是什么药。没想到那栾大,便要将孩儿赶出他的驸马府!”
  卫子夫叹了一口气:“据儿,你就忍一下吧。”
  “母后,孩儿忍不了!姐姐如此金枝玉叶一般,却要嫁给栾大那个妖人,孩儿想起这件心,心里就要流泪啊!”刘据说到这儿,眼泪又溢出了眼眶。
  卫子夫那干枯已久的眼中,也有些湿漉漉的:“据儿,你的泪再多,也没有母后心里的泪多啊!你就看在母后的份上,看在你儿子刘进的份上,多忍一点吧!”
  “母后,孩儿不敢与父皇论争,母后你为什么不争?姐姐的事,您要是执意不从,父皇说不定……”
  卫子夫止住其话:“据儿,是你了解你的父皇,还是母后更了解他?以后,不许你说这些胡话!”
  “可是母后,孩儿实在心疼姐姐……”
  卫子夫又叹了一口气:“据儿!不管怎么样,你姐姐有了栾大,比过去活的好多了!你的父皇因此而得到了解脱,母后我心里有时也觉得有点安慰啊。”
  刘据还是嗫嚅地:“可是母后,姐姐一天比一天消瘦……”
  卫子夫摇摇头:“别说了,据儿。想一想你自己吧!你应该多想想,你怎样才能让父皇对你放心?你父皇不让史良娣当太子妃,那他想让谁来当,你要知道啊!”
  刘据想向母亲说明原委,又觉得此事难办,不如不说,于是只好叹一口气:“母后,孩儿实在没有办法……”
  卫子夫看了儿子一眼,不禁重重地又再叹一口气:“咳!看你这个文弱的样子,自己的事都管不好,还怎么去和别人争啊!多忍一点吧,忍字头上一把刀……”
  柏梁台下,烟燎雾绕。
  柏梁台是继通天台后,武帝在宫中又修建的一座高台,因为是用参天的柏木为梁,浓香的樟木板搭建而得名。此台号称千丈,实际也比李少翁的通天台高了许多,登上其颠,可将长安及三辅之地,全然鸟瞰。武帝听信栾大的话,让他除了在给公主病,便在台上守候神仙。
  栾大焦虑不安地在台下坐着,公孙卿则神情自若地相陪。
  坐了半日,栾大见公孙卿什么话也不说,便憋不住了,急切地说:“啊呀,我说公孙卿,你怎么就不着急呢?我栾大要是遭了灾,还会有你公孙卿的好处?”
  公孙卿笑了起来。“我的栾大仙人,你是皇上的骄女婿,皇上又没将你怎么样,你怕什么?”
  栾大更急切地说:“你不知道!我和太子顶了嘴之后,太子就跑到了皇后的宫中。你要知道,皇后要是说了话,皇上可是要依的!”
  公孙卿不急不忙:“栾大仙人,你也不想一想,你的娇妻,可是皇后生的。皇后要是让皇上把你杀了,那她的女儿,不就成了寡妇了吗?”
  栾大好像比公孙卿想得更透:“寡妇怕什么?平阳公主不是个寡妇吗?她又嫁给了卫青,成了大将军夫人!公孙卿,你应该比我明白,太子是储君,他要是烦上了俺,你也没有好果子吃!”
  公孙卿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太子怎么了?太子不就是以卫大将军当靠山么?卫大将军已经死了!”
  “可是还有东方朔在!听江充说,东方朔在皇上面前,与董仲舒争论阴阳五行和治国之道,那董老夫子硬是羞愧而死,你我都不是他的对手啊!”
  公孙卿愤愤不平地站了起来:“我不是他的对手?你以为我是董仲舒?我是我伯父公孙弘?我可是公孙弘加上李少君、董仲舒再加上李少翁!你就等着瞧吧,看我怎么让东方朔蒙羞受难,看我怎么把伯父和儒者们所受到的羞辱,给找补回来!”
  栾大咧咧嘴:“牛皮别吹大了,吹大了可会炸了!”
  正在此时,李广利、刘屈牦两个走了进来。
  公孙卿笑着起身相迎:“哇!下官恭候丞相长史刘大人和征西将军李大人!”
  李广利面上一红:“公孙大人,别开玩笑,咱李广利还只是带带兵,没有当上征西将军呢!”
  公孙卿却言之凿凿:“今日不当征西将军,明天准会成为征西将军。依公孙卿看来,李大人将来还会成为统领全国军马的大将军呢!”
  刘屈牦一惊:“公孙大人,此话何以见得?”
  公孙卿笑了起来。“哈哈,刘大人,我的话也会有假么?您要想想,皇上为什么最信任卫青?因为他是卫皇后的哥哥!可皇上后来最喜欢的夫人变了,不是卫皇后,而是李夫人。卫皇后的哥哥死了,如果李夫人的哥哥能够带兵打仗,那么大将军还会是别人的吗?”
  刘屈牦好像突然明白了,连忙应道:“对,公孙大人,你的话太有道理啦!”
  公孙卿故弄玄虚地:“岂止是有理?皇上眼下让李大人在上林苑练兵,就是准备让他统领天下兵马的。刘大人,您的志向在下可是知道的,你可要盯紧了公孙丞相的位子啊。”
  刘屈牦心想,我的秘密,只有江充知道,怎么公孙卿也了如指掌?他急忙遮掩道:“公孙大人,千万不要这么说!朝中有能耐的人多的是,我刘屈牦何曾有此痴心妄想?”
  “哈哈哈哈!怎么能叫痴心妄想?刘大人,这满朝文武,我全算过,只要我中书令公孙卿不与丞相长史相争,将来这丞相之位,便是你的!”
  刘屈牦惊喜过望:“那么说,公孙大人,您是真的有心成全小人,做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之位?”
  公孙卿认真地说:“我公孙卿以求仙学道为要务,眼下出任中书令,也是皇上强求所至。公孙卿能当神仙,区区丞相之位,岂能让我动心?”
  听到此话,刘屈牦突然跪了下来:“公孙大人,公孙仙人,只要你能设法让小的成为丞相,你说什么,小的都听你的!”
  公孙卿忙将他拉起来:“刘长史,你这是何必呢!今天公孙卿与栾大仙人请你们前来,就是成全你们一桩好事的。”
  李广利胖脸一愣:“也有我的好事?”
  公孙卿笑着说:“当然,好事成双,单他一个人好,怎么好得彻底?我与栾大仙人昨夜观察星相,见牵牛织女二星,中间有一条银线相牵。而牵牛之后一人,有点像刘长史;织女之后也有一个大胖子,分明就是李将军。二位大人,你们是不是各有一儿一女,已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
  刘屈牦说:“公孙大人,我的儿子,今年才十三岁!”
  李广利也说:“可咱的女儿,今年已经十七了。”
  栾大接过话来:“那好啊!俗话说:‘女大三,抱金砖;女大四,等赏赐!’看来你们的儿女,将来也是要被皇上封侯或赐予诰命夫人的呢!”
  刘屈牦认真地说:“我的儿子十三岁,小了一些呢!”
  李广利却不以为然。“刘长史,这你就外行了。皇上取陈皇后的时候,也是这么大啊!那阿娇比皇上大五、六岁呢!”
  刘屈牦陷入沉思:“这事儿,让我再想一想。”他觉得年龄大小,还在其次,自己是中山靖王之后,是皇上的亲侄子,而他李广利什么东西,一个杀猪的!
  公孙卿冷笑道:“看来,刘大人对丞相之位很是向往,对国戚之位却看不见呢!”
  刘屈牦猛地一惊:“什么?我还可做国戚?”
  公孙卿神秘莫测地说:“刘大人,你不是还有一个八岁的女儿吗?如果你能按天意行事,那你的女儿可是有国母之命啊!天机不可汇露,公孙卿说到这儿,已是不宜多言了。二位大人,你们看着办吧!”
  李广利想了一想,不愿放下这事,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