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1 节
作者:西门在线      更新:2023-06-28 13:58      字数:4866
  平阳公主见到皇上和皇后来到,便扑上去,与卫子夫相拥在一起,二人痛哭。
  东方朔与公孙敖面色凝重,伫立在卫青身边,霍光与公孙敬声分立于二人身后。
  卫青躺于棺中,两眼还在睁着。
  他的棺前一把木剑,剑边却是一把铁犁。
  武帝悲伤异常地来到棺前,扶摸着卫青的遗容,哭泣着说:“卫爱卿,你怎么也撇下朕,自己走啦?”说完失声痛哭。
  众人再次大哭起来。
  武帝再次抬起头来,看到眼前的木剑铁犁,惊问:“东方爱卿,这是什么意思?”
  东方朔悲伤地抬起头来。“皇上,您看看这周围,所有的兵器都没了,都变成了锹、耒、耙、犁。只有这一把剑,还是木头做的!皇上,卫青他是劝你铸剑为犁,别再打仗了!您不答应他,他死不瞑目啊!”
  武帝抬起头来,又向周围看了看,然后对着卫青的遗体说:“卫爱卿,你为朕扫平匈奴,立下大功。然而匈奴未灭,西域战事未宁。朕答应你,等朕彻底扫平匈奴,打通西域,定会按你的愿望,铸剑为犁的!”
  东方朔摇摇头,然后将手伸到棺内,轻抚着卫青的眼睛:“卫青兄弟,皇上答应你啦,皇上总有一天会铸剑为犁的,你就闭上眼睛吧!”
  卫青果然闭上了眼睛。
  正在此时,一个白发老者自外号啕大哭而来。
  众人一看,原来是老臣汲黯,白发苍苍的老臣汲黯,他在两个年轻人的搀扶之下,身后还跟着一个中年人,踉踉跄跄地进了灵堂。
  东方朔举目一看,汲黯身着孝衣,而他身边的两个年青人竟是京房和孟晖;后边的中年人,却是焦延寿。
  汲黯眼中并无皇上,他直奔着房中而来,一下子扑到棺材之上,两眼紧盯着卫青,然后扑通一下子跪在棺前,大声叫道:“卫大将军!老朽汲黯来看你啦!老朽过去对你不敬,只是想让你知道,这世界是还有人小看你,免得你自已觉得了不起,不把天下人放在眼里。没想到你生来就不喜欢自大,娶了公主,反而更为谦卑。汲黯为此而难受终生啊!本来我想,等我将死的时候,给你留下一封致歉信。没想到你比老朽还要先行一步。老朽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让我陪你而去吧!”
  说到这儿,他竟然拔出剑来,便想把脖子抹进棺材里!
  东方朔上前一把将他抱住:“汲黯,你疯了!皇上在这里,许多老臣都在这里!”
  汲黯这才发现皇上在面前,他大叫一声:“皇上!臣汲黯随你三十五年了,如今白发苍苍,行将就木。臣不想再去东海当什么太守,只想请您允许老朽一件事!”
  武帝平静地说:“汲爱卿,你有什么请求,说吧。”
  汲黯泪水流出:“皇上!老臣没有子嗣,臣想请皇上恩准,将卫大将军三个儿子中的一个交付给我,当我的义子。老臣请皇上放我这把老骨头回到淮阳老家,与这个义子一道,过几年贫贱日子吧!”
  武帝先是大惊,后又大怒:“汲黯,你知道卫青的儿子是谁么?那是朕的姐姐的儿子,是朕的外甥!难道朕都保护不了他们,还要你汲黯来保护着?你老糊涂了!回你的老家去吧!朕准你回到淮阳养老,可不准你碰我外甥一下子!”
  汲黯却不依不饶:“皇上!臣汲黯离开长安多年,只以算卦占卜游戏人生。臣前日算了一卦,觉得卫大将军将有不测,而他的儿子也会有所不测。请您相信老臣,让老臣带走卫大将军的一个儿子,也弥补一下老臣多年来对卫大将军的歉意吧!”
  武帝勃然大怒:“汲黯,朕没想到,你已经老入耋耄,没有钩子螯人了,可还是一只乌鸦嘴!回你的老家去吧,只要朕在,朕就会让卫爱卿的子子孙孙,永世富贵!传朕的旨意,朕将皇后所生的小女诸邑公主许给卫伉,丧服一过,就上他们两个成亲!”
  汲黯扑通一跪,抱住武帝的双脚:“皇上!臣求你啦!”
  这个时候,他还要胡搅蛮缠,武帝真想踢他一脚!可是他伸不出脚来,只好大叫:“上官桀!”
  上官桀忙奔过来:“臣在。”
  武帝喝道:“把这个老疯子,派人押着,立即把他送回淮阳老家去!”
  “臣遵旨!”
  东方朔顿时陷入沉思。
  众人不知如何是好。
  武帝看了看平阳公主,然后又看了看众人,大声说道:“卫青大将军功高盖事,无人能比;而他为人却谦和恭谨,居功不傲。朕听说,天下唯有庐山,方有这种品格。公孙敖,霍光!”
  公孙敖霍光双双应道:“臣等在。”
  “朕命你们二人,带领二十万京城禁卫军将士,在朕的茂陵另一侧安葬卫大将军。朕要你们把卫大将军的墓,堆得像庐山那样,既巍然屹立,又雄浑稳重!”
  公孙敖和霍光感激地说:“臣等遵旨!”
  长安东南,灞桥之上。
  东方朔设案举酒,送别汲黯。
  汲黯身后,跟着上官桀和几个骑马的士兵,还有皇上给汲黯专门准备的蒲轮安车。
  东方朔身后,则是焦延寿、京房和孟喜三人。
  东方朔端起酒杯,深情地说:“汲黯兄!老马蜂!回到淮阳,还是好好地看着老弟送你的《易》卦吧,风声雨声打雷声都别入耳,国事家事天下事莫要关心。现在长安还有老弟在,说不定哪一天,我东方朔也会笑傲江湖,再找你共同算卦呢!”
  汲黯微微一笑:“东方朔,老淘气,你别担心我了。你在长安要多多保重吧。我身边的两个孙女,如今也被带到了长安,还请老弟关照一下。”
  东方朔回头看了看焦延寿等三人:“放心吧,汲黯兄!要不要焦延寿和京房他们送你一同回到淮阳?”
  汲黯将酒一饮而尽,然后摇头说:“不用了,不用了!你看,皇上派了上官桀,还有几位侍卫来保护我,多么隆重啊!哈哈哈哈!”
  上官桀走上前来:“汲黯大人,牢骚太盛,会伤身体。东方大人,我们要送汲老先生上路了,你们也就回长安吧!”
  汲黯站起身来,抱住东方朔的肩膀。
  东方朔也抱着他,用手轻轻地拍着他的腰。
  汲黯松开东方朔,后退了两步,然后对他挥了挥手,笑着走上了皇上给他准备的蒲轮安车。
  上官桀等人上马,赶车人一挥鞭子,车马晃晃悠悠地离开了长安。
  东方朔眼中噙着泪水,目送汲黯远去,直到车马慢慢地消失在远方。
  京房这才拉了东方朔一把:“东方大人,我们也回去吧。”
  东方朔看了京房一眼,问道:“京房,你跟随汲大人前来,是我意料中的事,可焦延寿和孟晖,怎么也与你们同道?”
  焦延寿急忙答道:“启禀师祖,延寿与孟贤弟到高句丽寻找师傅,后来知道他老人家确已魂归汉城,于是带着他的一点遗骨,回到鲁国。无奈师母听到师傅去世消息,大哭一声,再也没能缓过气来。而孟晖贤弟仁孝至上,非要在父母墓上,守孝三年不可。延寿以当今皇上守丧也不过三个月为例,好歹劝说孟贤弟从墓庐之上搬回。此时京房从东海来到鲁国,探望消息,又把我们接到了东海。”
  东方朔仍是不解:“怎么刚才汲黯汲大人还说,他的两个孙女也来到了长安?”
  京房接过话来:“东方大人,是这样的:汲大人那天算了一卦,说卫大将军将要归天,于是将东海郡的官印往徐伯手中一交,便要来长安奔丧。我与师傅当然要陪同前往,不料梅香和荷艳也非要追随。而荷艳与我师叔孟喜二人,有情有意,所以汲大人便让她们也跟着过来了。路途之中,汲大人便将梅香许与小人,将荷艳许与孟师叔了。”
  孟晖面上露出惭愧之色。
  东方朔微笑一下:“那也好。你们来到长安,是想找点事做?还是继续各自的学业?”
  焦延寿说:“师祖,小的家本来就在长安,小的老婆孩子还要我来照顾,我也不是当官的料,还是让我到长安东市,把师傅的算卦的摊子支起来吧。”
  东方朔点点头:“京房,你与孟晖呢?”
  京房嗫嚅地说:“京房想随祖师爷和师傅继续学《易》,只是……”
  东方朔看出了他的心思,便替他接着说:“只是有了家室,还没处安身……”
  “对,祖师爷爷,您这一卦算得真准。”
  东方朔笑了:“小书僮,别说你祖师爷爷啦,你祖师奶奶都会算这一卦!”
  京房笑了起来。
  孟晖抬起头来:“东方大人,孟晖听说董老夫子也被皇上接到了长安,小人想去见见老先生。还有,小人也是……”
  东方朔笑了起来:“我知道了,你也有了家室,也没地方安身。尽管你是儒家信徒,可谁让你爹是我的弟子呢?好了,好在我于长安还有一处房子可以使用。修成君家的那个院子一直空着,一会儿我就让道儿接你们,搬了进去。不过,那两个院子如今有五六个男孩子,你们可不要嫌吵哟!”
  孟晖和京房一齐说:“不嫌,不嫌!孩子多了才热闹!谢谢东方大人,谢谢祖师爷爷!”
  第十八章  庐山昆仑蛤蟆滩(之三)
  未央宫中,武帝临朝。所诚站立其后。
  公孙贺、东方朔、倪宽等立于左边,公孙敖、李广利等立于右边。
  武帝环视一下众人,然后说:“众位看卿!朕前些时候,接到一个奏本,是公孙卿上的折子。公孙爱卿,你过来!”
  公孙卿从武帝一旁的宣室走了出来。众人不禁眼前一亮,这个公孙卿,还真有点公孙弘的模样。
  “臣公孙卿拜见皇上。”
  武帝看到众人表情异样,便说:“众位爱卿!你们可能早就听说了,朕几年前得到两个异人。一个是朕的驸马公栾大,他能起死回生,治好了朕的爱女、卫长公主的病;另一个便是这位公孙爱卿。朕后来才知道,公孙卿是朕原来的丞相公孙弘的侄子,他原来也是儒生,后来才去学了仙术,既儒又仙,才能非凡啊!朕去泰山封禅,便是公孙卿的动议;近年来公孙卿又深研天象,提出帮朕修改正朔,重订历法。公孙爱卿,你就把你的见解,说出来让诸位大臣听听?”
  公孙卿直上前来,接过武帝递过来的他自己呈上的竹简:“启奏皇上,诸位公卿:公孙卿不才,以为天下历法,仍以夏朝之历接近天道运行真迹。夏历以太岁在寅,即正月初一为一年之始,天经地义。后因月之运行与日之运行不甚一至,至使一岁之始,屡向前提,商朝以十二月一日为岁首,周朝以十一月一日这岁首,秦朝更以十月一日为岁首,此皆荒诞不经。其间懂得历法者,究得月行甚快于日的道理,便加上闰月,五年二闰,以解其间乖戾。然而运行至今,仍是阴阳不符,舛谬甚多。公孙卿等经过计算,认为日之运行,一年实为三百六十五天还多出一千五百三十九又三百八十五;而月之朔望圆缺之间,可分为二十九天再多出八十一又四十三。如此说来,臣以为,必须将一天分为八十一分,以此再来确定子、丑、寅、卯、辰、巳、午、未、早、申、有、酉、戌、亥十二时辰,便可准确无误。正月为三十日,二月为二十九日,以后按此类推。大约两年,可能要有一天的不足。这时便可在正月之后的第二个月,减去一日,使历法与月象持平。而月行周期较短,日行周期稍长,按日行计算,一年十二个月应分三十一日为大月,三十日为小月。日行与月行之间,每两三年间,月行之数便要多出一月,这便是闰月。过去常设五年二闰。依臣等推算,十九年间要七次置闰,方为正确。”
  公孙卿一口气说出如此多的年历月历日历算法,精确之处,竟然达到千分之一,使众人听了,既如天书,又无可指摘。包括东方朔在内,都不禁连连点头。
  武帝高兴再作一次环视,然后说:“众位爱卿!你们听到了没有?不要以为朕身边的仙人异人,不是妖邪之人,便是无用之人。桑弘羊,你是最会算帐的,你给朕说说,公孙卿的算法准不准啊?”
  桑弘羊非常诚实:“皇上,臣历来只计国税收支,金钱换算,对天文历法,很少研究。刚才臣听了公孙先生之言,觉得其算法精确,无人能比。”
  武帝点了点头:“司马迁,你对历法研究也是甚为精通,你对公孙卿的说法,有何见解?”
  司马迁走上前来,也持一简。显然他是有所准备的,也和公孙卿一样,边看竹简边说道:“皇上,臣以为公孙卿的算法,甚为精湛。可臣一直以为,历律应该上与天象协合,下应与地理相融,古与先人历法相应。臣父太史公曾与臣一起,尝试将天下为而为四:半夜子时天下不见日光,权以为此时日在天之正北,与地直交;卯时日在天之正东,与地相平;午时日在天之正南,与地直交;酉时日在天之正西,与地再平。如此定下一日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