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6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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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门在线 更新:2023-06-28 13:58 字数:4939
东方朔觉得这简直是难以置信,于是问道:“那我还要问你一个人,你知道么?”
“客官,您直管说,俺这儿一天到晚,来来往往,认识的人多得很,您说说看,只要是东海郡和郯城的,俺都知道!”
“那我问你,汲黯汲大人,你认识么?”
店家摇了摇头,想了半天,突然笑了起来:“哈哈哈哈!你问几案?大人,俺还念过几天书,只道几案是什么意思!几案不是人,是茶几子和桌案子合在一起,才叫几案啊!大人,您别逗俺了,您非拿个东西说成是人,问俺俺哪里知道?”
东方朔拉住京房就走:“小书僮,这回咱们可要开眼了,走,进城!”
店家边收拾茶碗边笑道:“这两个外地佬,真逗,拿着几案当人找!”
梁父山下,百草嫩绿。
武帝病已痊愈,虽然瘦了一点,到了梁父,却更是精神焕发,神采奕奕。
霍光等率大队人马来到山下,霍子侯蹲于地下,让武帝踏着他的背,走下车来。
霍光劝说道:“皇上,梁父之山甚小,这么多人马,恐怕上不去啊。”
武帝摆了摆手:“泰山郡守在吗?”
王生玉急忙出列:“臣王生玉在。”
武帝问道:“这梁父之山,可曾准备过?”
“启奏皇上,东方大人到山上亲自勘察过。”
武帝听了,便向众人挥了挥手:“那好,这禅地之事,不必兴师动众。你们就在山下等着,朕与霍子侯两个上山就行了!”
霍光很不放心,便劝阻道:“皇上,臣以为……”
武帝笑了一笑:“不要说啦,地神属阴,不可带进许多阳气。朕为阳,霍子侯算有点阴,朕有他陪着就行了,你们不必多虑!”
霍光只好应道:“臣遵旨!众位将士,你们四面将山守卫好了,确保皇上安全!”
第十七章 二美同堂(之四)
郯城之内,郡府后院。
汲黯已是银发苍苍,坐在后边园中,一边看书,一边听着鸟叫。他身边站着两个美人儿,都才十六、七岁:一个丰满的很,正在鸟笼子边上逗鸟;另一个瘦弱得很,正依在汲黯身上,用一把小棍儿算卦。
瘦女子忽然叫道:“爷爷,爷爷!你看哪,我今天算卦算得可奇了,刚才一卦,说是有贵人光临;眼下这一卦,却说,却说……
汲黯回过头来:“梅香,你这一卦又是什么?”
梅香红着脸说:“爷爷,刚才我算了一卦,离下乾上,叫做‘同人’。《易传》云:‘大师相遇,言相克也。’我刚才说这个,爷爷你还不高兴呢!你看看眼下这一卦,震下坎上,是屯卦。”说到这儿,她的脸径红到耳跟。
汲黯早笑了起来:“好一个梅香,你算出个‘屯’卦来,那你给爷爷接着解啊?脸红什么?你说说,这一卦到底是什么意思?”
梅香不好意思地叫了一声:“爷爷……”
那边的胖女子急忙跑了过来:“爷爷,梅香不说,我来说!我记不请了,让我来翻翻《易》经。哇!屯卦,太美了!《易》经说:‘屯如,【辶亶】如,乘马,斑如,匪寇,婚媾。’下面还有呢,‘女子贞不字,十年乃字!’哈哈哈哈!”
梅香早叫了起来:“荷艳,你胡说,你胡说!”她一边说着,一边走了过来,抢过荷艳手中的竹简,一把扔向门外。
只听门外“哎哟”一声,原来竹简正打在一个人身上。
众人抬头一看,只见那人很年轻,相貌却是丑陋,原来正是京房。
荷艳更是大笑不止:“哈哈!你是骑马来的吧!”
京房莫名其妙地应道:“是啊!”
荷艳尖叫起来:“哇!那就对了,‘乘马,斑如’的人来了!”
京房马上的脸马上也红了起来,他当然知道《易经》中这一卦是讲男女婚媾的事情了。他觉得自己来得太巧,怎么撞上了这事?他整了整被竹简砸歪了的帽子,正经地问道:“请问姐姐,汲黯汲大人在么?”
荷艳笑了:“你是找我爷爷?不对吧,你是来‘匪寇,婚媾’的!哈哈哈哈!”
汲黯转过头来:“荷艳,别淘气了。小伙子,怎么就你自己进来了?是不是还有一个小淘气,正躲在外边?”
京房大为吃惊:“汲大人,您怎么什么都知道?”
东方朔这时只好从门外走了进来。“哈哈哈哈!你这个老马蜂,还说我是小淘气,你把天下的人都骗过去了,还说我是小淘气?”
汲黯站了起来,拉着东方朔的手说:“东方大人,多谢你送我的这一捆《易经》啊!老夫离开长安已有八载,至今没有参透这本《易》经,十算九不准,可偏偏这回,说有贵人相遇,我想便是你来了。没想到还填写撞上了!哈哈,真是‘易’海无边,沉进去了便是千年啊!”
东方朔佯装生气地说:“那你也不该连皇上的封禅大礼也不参加,躲在这儿,二美同堂,修身养性啊!”
汲黯递过一把凳子:“老身要是去参加皇上的封禅的大礼,那皇上不就更是飘飘然了吗?那他还会让你东方朔亲自到我的后花园里来?”
东方朔接过凳子坐下,点点头说:“说来也是啊。唯有你不去,皇上心里才有些警觉。当年卫青打了大胜仗,满朝文武都去拜贺,唯有你这老东西,见到他理也不理。卫青很是聪明,他知道天下还有不拍他马屁的人,于是他便更加谨慎起来。这回一到泰山,我就想,我要看看汲黯那个老马蜂,还敢不敢不到泰山来。哼,他要是来了,我连住的地方都不给他,让他到大树上的马蜂窝里呆着去!果然你真的没有去。行!你不去,皇上心里便有点警觉,我说的话,他还都听进去了!”
汲黯拍了拍他的肩说:“东方朔啊东方朔,你做事,总要我给你垫背;这也倒罢了,你这回来,干吗要一口一个骂我是老马蜂呢?”
东方朔大笑起来:“这可不关我的事,这是皇上封你的!”
汲黯眉头扬了起来:“皇上封老臣是老马蜂?”
东方朔正色地说:“可不是吗!你听着,让我与您慢慢道来!”
东方朔于是向他讲起马蜂和事情,二人说道高兴之处,不时哈哈大笑。
京房和梅香及荷艳三个在一旁一边看《易》经卦象,一边听两位老人讲故事,说到精彩之处,也跟着大笑起来。
梁父山上,平淡无奇。唯有那从泰山两侧绕过来的山风“嗖——嗖”地吹着,让人心中发颤。
霍子侯扶着武帝爬上了山岗。自从李少翁、张汤、李延年几个人都死了之后,霍子侯老实了许多,也胖了许多。“皇上,奴才刚才搀扶着您,爬山爬了一身汗。我们歇一下吧。”
武帝却不愿歇脚,他信步来到山顶,对霍子侯轻轻地说:“不要多说话。快快打开庙门,朕要向地神祷告。”
霍子侯打开庙门,只觉得里面黑黢黢、阴森林的,只有北面有个窗户,从那没被完全堵死的空隙里透出一点光亮。
霍子侯按着武帝的示意,首先关好了门,只觉得浑身的冷汗,都冻结到了身上,甚为恐怖。他想打开窗户,让光线透进屋里来。武帝却伸手制止了他。
武帝静静地站立着,双手合起,然后高举,像作揖一样,做起了祷告。他默默地念道:“苍茫大地啊!大汉皇帝刘彻来此表明心迹:一愿汉土强大,二愿五谷丰登,三愿风调雨顺,四愿河清水晏,五愿国泰民安,六愿岁时有序,最后一愿便是天假我寿,让我长生不老,能成神仙!”声音之低,只有他自己能够听见。
霍子侯听到外边风声低吼,更是有些毛骨耸然。
武帝祷告完毕,也觉得房子阴气逼人。他对霍子侯说:“朕已祷告完毕,你把窗户打开。”
霍子侯用手向外推开窗户。
突然,一阵“嘎嘎嘎嘎”的声音从窗外传了进来,犹如人的干笑之声。
霍子侯大惊,急忙后退几步,一屁股坐到地上。
武帝站着不动,但他也是大惊。
这时,窗户外面的笑声消失了,接着又传来了呜呜的哭声!
霍子侯吓得浑身发抖:“皇上,有鬼,有鬼!”
武帝心里也很吃惊,但他仍从容镇定:“有鬼怕什么?这说明禅地禅出灵验来了,不要惊慌!”
外面又传来了笑声。这回武帝听清了,三声大笑,接着便是三遍哭泣。
霍子侯吓得打起颤来:“皇上,咱们走吧!”
武帝也打了一个冷颤,急忙说:“那好,快走!”
霍子侯急忙转身开门,不料大门一开,风便从大门吹向窗户,窗外那笑声和哭声更大、更急剧起来。
霍子侯拔腿就跑,口中叫道:“鬼,有鬼!”
武帝不由自主地跟着他跑了几步,回头一看,见没有什么东西跟过来,便放慢了脚步。
前面的霍子侯已是六魂无主,走到山坡前,脚下一不小心,便向山下滚去,顿时“呀呀”大叫着,向山下滚去。
武帝急步走到山边,见霍子侯滚下去的那个样子,不由地停下了脚步。
山下不远处,霍光见到到一物顺着山坡滚了下来,当然大吃一惊,便急忙与和金日【石单】二人飞速冲过来,见到这个物体是霍子侯,便顾不上他了,急忙再往山上冲,从两边护住武帝。
武帝面色苍白,豆大的汗珠从头上沁出。
上官桀这时也赶了上来,急忙掏出汗巾,给皇上擦汗。
三人扶着武帝,慢慢走下山来。来到山下,只见众人已经围着霍子侯。武帝此时才渐渐平静下来。
随行的胡太医和柳太医争着过来给皇上把把脉,他们确信皇上没事时,胡太医这才过来检视霍子侯。胡太医顺手从霍子侯的耳朵边上拔下一根黄毛,笑着放到霍子侯自己的鼻孔前,没想到那黄毛居然纹丝不动!胡太医顿时笑意全无,急忙扒开霍子侯的眼睛,然后吃惊地说:“皇上,他,他,他没气啦!”
武帝心中惊恐不已,于是毫无表情地对霍光说:“传朕旨意,按诸侯之礼,把霍子侯葬在这梁父山下。”
霍光犹豫了一下:“啊……是!”
武帝又是重重地呼出了一口气:“霍光,你派人到东海郡,快快地东方朔给找回来。朕有事情要问他!”
霍光谨慎地:“臣遵旨。”
武帝又叫道:“桑弘羊。”
“臣在。”
“朕带来的东西,还有多少?”
“启奏皇上,臣所准备之物,按皇上说的,散给了齐鲁灾民之后,还剩下不足五分之一。”
“那好,朕要把这些东西,赐给天下鳏寡孤独之人。凡六十岁以上而无人赡养的老人,凡在战场打仗受伤的人,每人赐帛一匹,粮两担。”
桑弘羊担心地说:“皇上,臣恐怕所带来的物品不够哇。”
“不够,就到国库中调,就回长安去弄!”武帝眼睛一瞪。
桑弘羊不敢再问,急忙应道:“臣遵旨。”
武帝低声命道:“传朕旨意,班师回朝!”
第十七章 二美同堂(之五)
东海郡内,郯城之中。
东方朔与汲黯对饮,京房和梅香、荷艳三人作陪。
东方朔喝一一杯酒,然后笑着说:“我说老马蜂,我这次在东海十来天,见到三大奇事。”
“哪三大奇,你说出来,老夫听一听?”
东方朔笑了笑:“这第一嘛,就是你这个老马蜂的屁股上,刺没了,一天到晚地看《易经》。”
汲黯笑了:“东方朔啊小淘童,你想想看:马蜂的钩子是长在屁股上的,可我汲黯的钩子是长了脑袋上的,也就是说,只能往上螯。只有在皇上身边,在长安城里,我这钩子才有用场。如今到了下边,我便是最高长官,你说,我留着这钩子,难道要螯自己吗?”
东方朔却说:“不对!是我东方朔送你的那套《易经》,把你的钩子磨平了!”
荷艳却大叫了起来:“哟——东方大人,我爷爷本来就是信奉黄老学说的,《易经》他从小就懂!只不过他没有时间用《易经》来推衍人生罢了!到了东海,爷爷才有时间!如果皇上再要我爷爷回到长安,说不定我爷爷的钩儿,又从屁股上冒出来了呢!”
梅香打了他一下:“荷艳,你女孩子,胡说什么!爷爷刚才还说,他的钩子是长在头上的!”
荷艳还要嚷嚷:“爷爷乱说——哪有钩子长在头上的!头上长的是大牛角!”
东方朔还有话要说,便打断了荷艳:“好啦,好啦,二位姑娘,你们别争啦,你爷爷头上长了一辈子的角,身上长了一辈子刺,这回你们就让他留在东海边上,帮他把角磨平,把刺弄掉,舒舒服服过个晚年吧!”
汲黯也笑了。“东方朔,你说说第二大奇是什么呢!”
“第二奇啊,就是你诺大的东海郡,只有六名官员,几十个差役。我的老家平原郡,比你东海郡小得多啦,却设了百十名官员,上千个差役。老马蜂啊,你才六个官员,怎么管得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