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2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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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门在线 更新:2023-06-28 13:58 字数:4871
武帝又笑起来:“便于集中?集中什么?”
“集中精力呗!皇上,臣年轻时,我的先生一见我精力不集中,便让我蹲坑。那个坑可大啦!两位先生在坑外边下棋,却让我蹲在坑里听棋声。臣就是蹲在坑里,才背得出那么多的《诗》、《书》、《易经》,才练成这么好的记性!”
武帝有些释然:“怪不得你的棋谱记得那么清!看来,朕要想记性好,也得学蹲坑!”
东方朔纠正说:“皇上,这不叫蹲坑。这和珠儿他们在五个木桩上练武一样,也叫‘登科’。”
武帝不解:“蹲在地下,只露个脑袋,也叫‘登科’?”
东方朔指了指下面:“你们不是擅长《诗》、《书》、《礼》、《易》、《春秋》的吗?那么就挨个儿的,给皇上解释解释,什么叫做‘科’?解释得对了,皇上认可了,你们就不用蹲坑,马上跳出来,便是‘登科’了!”
在最前边的田千秋应声而说:“皇上,臣知道,科者,科目也。《尚书》云:‘科者,课也’,东方先生让我们一齐来‘登科’,便是集中上课之意。”
武帝点点头:“好,田千秋,你对《尚书》理解颇深。你不是没有博士头衔嘛?朕这就赐你一个!”
田千秋急忙从坑中跳出来“臣田千秋谢皇上!”
第二个坑中的倪宽也急忙说道:“皇上,小民学礼,给您这样解释:‘科’者,大坑也。《礼记》云:‘原泉混混,不舍昼夜,盈科而后进,放乎四海。’所谓‘盈科而后进’就是说用水灌满了大坑,然后才能往外流。后来孟子在他的《离娄》篇里,原封不动地引用了这两句话!可见大儒都是认可‘科’便是‘坑’的!皇上,东方先生让我们蹲坑,就是‘登科’;什么时候,我们觉得这个坑里的水满了,便能出来为皇上您做事了。”
武帝不禁点头:“嗯,有道理。你是个《礼》学博士吧。”
“是的,皇上!不过,小民终日到霸陵野外读书,太学令说小民学礼不守礼法,就把小民的博士头衔给扣着,到现在还没给呢!”
“那个太学令胡扯!朕只知道民要守法,那些虚无飘渺的‘礼’,岂是让人守着的?‘礼’是心里掌握着的!朕封你为礼学博士,同时为五品中大夫,明天开始,随丞相修订礼法!”
倪宽急忙跳出坑外:“臣谢皇上!”
第三个坑中的孟喜从容地说道:“皇上,小民是研习《易经》的,《易》之《说卦》云:‘离为火,其于木也,为科上槁。’就是说,‘离’这一卦,主要说火的事。上半截着了火的木头,才叫‘科’,后来,人们就把半截木头都叫科。珠儿他们到木桩子上练武,便是‘登科’。而我们蹲在坑里头,眼看着他们练武,心里想着天下大事,师傅就是锻炼徒弟们心静,不为外物所扰,将来为皇上您办事,准能做到处乱而不惊,所以也是‘登科’。”
武帝笑道:“有道理!看来东方爱卿是让你们文的武的,一齐‘登科’!好,朕就封你为易学博士,五品中大夫,就跟着东方爱卿研究《易》学吧!”
孟喜跳得比谁都快:“臣谢皇上!”
轮到大胡子龚遂了,他的声音很响:“皇上!《春秋》里面‘科’这特多,最著名的,有‘三科’、‘五科’、‘正科’。臣以为‘三科’之说最为佳妙。”
“哪三科”武帝来了兴致。
“三科者,可分三调、三统和三朝。三调就是使天地人三者都协调起来,天下便能安顺;三统就是将远古的好做法,祖宗好的做法,当前好的做法,统统保留下来,才能使国家强盛;三朝便是让诸侯来朝,藩国来朝,外夷来朝。东方大人所说的登科,便是让我大汉守此三科,便可国富民强!”
这些话可真的说到了武帝的心坎儿上。他自小便听窦婴讲《春秋》,后来董仲舒上书,也大谈《春秋》,狄山他们讲《谷粱春秋》,没有一个人讲得这么好的。原来朕的做法,正合《春秋》里面的“三科”。武帝高兴地叫了起来:“好啊,这个大胡子说得好!一部《春秋》,什么公羊学,谷粱学,争了上百年,也没你这‘三科’讲得透彻!快快告诉朕,你姓甚名谁?”
“皇上!小民龚遂,也是太学博士,也没得到博士之位!只因小民爱和别人争论,如今年近三十,仍没官职。”
“那朕今天就封你为春秋博士,太学监督,官位四品!”
龚遂个头大,不好从坑中跳出,于是边爬边说:“臣龚遂谢过皇上!”
最后一个坑中的是王式,他见四位师兄全上去了,便有点关键,在坑中喊道:“皇——皇——皇——皇上!”
武帝大为惊讶:“东方爱卿,你怎么还收了这么个弟子?”
东方朔忙解释说:“皇上,您别急。他叫王式,专门研习《诗经》。皇上您别看他口吃,可说起《诗》来,臣都抵不过他!王式,你不要说,只管吟唱!”
王式被东方朔提醒了,急忙吟唱起来:“皇上您听着,听我背《诗》歌。《诗经》三百五,可能没有‘科’。‘关关睢鸠’不言科,‘采采卷耳’不是科,‘泛其柏舟’没有科,‘燕燕于飞’飞不上科。我的老天哪,《诗经》那么多,肯定没有科!没有这个科,却有那个渴。‘君子于役,苟无饥渴?’‘采薇采薇,载饥载渴。’除此之外,还有‘匪饥匪渴’、‘苟无饥渴’、《诗经》三百五,就这几处渴!可是皇上您,求贤如饥渴;爱才不求苛,爱民不打瞌巴……皇上您让我当科长,保证管好他们文的武的每个科。”
众人早就悄悄地笑了起来。武帝听他能将《诗经》全部背诵出来,找不到登科的‘科’,便拉出饥渴的‘渴’,便觉得他不仅记性好,而且脑子灵。有这两条便行了,说话不顺溜怕什么?于是武帝笑道:“哈哈哈哈,你们的师傅来长安时,朕曾经设过公车处,让韩不识当过处长。如今不妨再设科,科可不能比处大哟,不然,把你们师傅往哪儿放?”
王式在坑中连连点头,只求快出来,便又唱道:“皇上最圣明,有科就准行。让我当科长,天天背《诗经》。关关睢鸠,在河之洲。。。”王式想,您再不让我上来,我就让你听上三天《诗经》!
武帝笑着打断了王式的背诵:“哈哈哈哈,朕给你开个玩笑!东方爱卿,你这儿的‘五子登科’,不仅有文五子,还有武五子,朕要他们个个登科,个个为官!朕的跟前,乐府不是没人吗?就让王式去做乐府令吧,朕还封他为《诗》学博士!”
王式急忙跳上来谢恩:“臣——臣——臣”连说三个臣,他才想起来唱,于是唱道:“臣谢皇上恩,乐府最称心,了解民间苦,让皇上知民心……”
东方朔止住他:“好啦,好啦,你没看到,日头都已经晒到屁股了上了,皇上还没用膳呢!”
等到矮个子王式爬出坑来,东方朔才对武帝说:“皇上,其实我想的,哪有你们说得那么多?臣的意思是,‘登科’就是登到高处,给皇上磕头!”
武帝也乐了:“哈哈哈哈!朕这回算是开了眼界,知道了什么是‘五子登科’!”
第十二章 秋风辞(之一)
汶水之上,落叶知秋。
武帝坐于龙船之上,霍子侯、江充立于左右。这次他为了排遣烦闷,特意离开长安,东出临晋关,来到晋国汶水祭奠后土,一路之上,虽有江充等人鞍前马后的侍候,又有公孙贺丞相四处张罗,但他心情依然不太舒畅。他后悔没将东方朔请来,如果他能随自己同行,该是多么愉快啊!
武帝坐在船上,不由得四处张望。举目蓝天深远,白云奔驰如驹;低头碧波荡漾,突见落叶纷纷。一群大雁从北向南飞去,留下几声悲鸣。船头的黄菊开得正艳,其间几盆吊兰也露出小小的白花。龙船后头,萧鼓笙歌,一片太平。一拨歌女,正在那里边舞边歌。武帝看到她们的身姿和年轻的面容,用手捋了几下自己的白须,心头再次掠起了李夫人的影子。他感慨万千,急回到船舱之中,展绢铺笔,奋笔疾书,写下一首《秋风辞》。
大约一会儿的功夫,他便将脑中所思,全然展现绢笔之间。写完之后,他注目远方,自言自语地说:“秋风又起了,一个年头又要结束了!”他将笔放下,接着又道:“可惜李延年不在了,不然,他会把这首诗给朕唱起来啊。”
这时江充走了过来,声音细细地、表情谄媚地说:“皇上,小的不才,也能唱上几首曲子。”
武帝问道:“你也会唱曲子?”
江充更加谄媚地说:“皇上,奴才原来唱得不好,自从两个月前,皇上您让奴才进宫,净了身子,奴才的声音就便细了,奴才自己都觉得,很有些女人的味道呢。”江充说的是实话,自从他见到女人的雪肤就想刁姬的样子,直觉胃中想吐之后,他早就想把自己变作女人了。这回杜周献他进宫,他便高高兴兴、心甘情愿地做了太监。
在这以前,武帝只觉得他长得好看,可没听他唱过歌。既然他自告奋勇,武帝就说:“那好啊,你把朕刚写好的这首诗,唱一遍,让朕听听。”
江充拿过绢布来,看了几眼,然后说:“好,皇上,您听着!”
他操着细细的嗓音,悠悠地唱了起来:
(KT)
秋风起兮白云飞,
草木黄落兮雁南归。
兰的秀兮菊有芳,
怀佳人兮不能忘。
泛楼船兮济汾河,
横中流兮扬素波,
萧鼓鸣兮发棹歌。
欢乐极兮哀情多,
少壮几时兮老奈何?
(SS)
江充唱得宛转幽扬,武帝心中更是伤感。
霍子侯很知武帝悲欢,急忙岔开说:“唉,江充,你唱的倒是不错,真的不比李延年唱的差。皇上,咱们还是回到长安,游昆明湖吧,昆明湖的水,比这儿清得多呢!”
江充知道霍子侯是为了让皇上分心,也就假装着和他争论:“皇上喜欢汾水,就在汾水多呆几天呗!”
武帝说道:“江充,你的歌唱得不错。朕倒要问问,你知道朕为什么要来汾河祭奠后土么?”
江充说:“皇上,奴才以为,汾河的后土庙最大。还有,奴才就是从晋国出来的,奴才可以多给皇上讲点两岸的景色。”
武帝点点头,欣赏地看了看江充。
霍子侯却要继续争宠:“还有呢,奴才知道,前些年,李少翁在汾水边上,还弄回一只大鼎来,那可是天下的九鼎之一啊!”
武帝又点点头:“是啊!可惜李少翁死了,朕不知那鼎是真的还是假的!
正在此时,岸边有几个人,在那儿一边叫喊,一边招手。
武帝问霍子侯:“什么人在叫?”
霍子侯认真地瞅了几眼,说道:“皇上,是乐成侯丁义,他还带着两个人呢!
武帝听说乐成侯丁义带着两个人,远远地跑到汾水来见自己,便知道这两个人定非等闲之辈。他急忙命令道:“靠岸!”
船靠岸边,只见丁义身后有三顶轿子,十余个轿夫,个个疲惫不堪。
武帝问道:“乐成侯,你这是做什么?”
丁义跪下说:“皇上,您要臣为您献上两个人才,臣费尽了千辛万苦,才找到两个,特意带到这里与您相见!”
武帝问:“为什么不把他们带到长安,送到甘泉宫中?”
丁义却说:“皇上,他们两个不是凡人,但又不愿意与东方朔见面。臣怕他们到了宫中,一旦让东方朔知道了,就会跑回仙山上去。”
武帝这下来了精神:“什么?你敢断定,他们两个是仙人?”
#丁义把两只绿豆般的小眼睛瞪得像大青豆一般:“可不是嘛,皇上!臣为什么半年期限已到,还没向您交差?臣到东海边上,找他们去啦!臣到了海边,见到有个崂山,那里云遮雾罩,气象万千。臣对着大海说道:仙人啊,吾皇求仙若渴,请您与吾皇见见面吧!话音未落,只见两个仙人飘然而下,问臣道:‘你是大汉的乐成侯吧!你们的皇上是要成仙的,东王公要我们去点化他呢!’皇上,您知道吗?西天既然有个西王母,东海必定要有东王公。西天远,东海近啊!臣一听这话,就好说歹说,硬是把他们给请来了。”#
武帝自言自语地说:“是啊,东海的仙人叫东王公,朕小时候就知道。可是,怎么仙人们都不愿见东方朔呢?”
“皇上,不瞒您说,仙人们都说,东方朔是太岁星,太岁星就是一点不好,太独!”
武帝不解地问:“什么,你说东方朔太毒?”
丁义连忙解释:“不,不!皇上,臣说东方朔是太岁星,太独,不是毒辣的‘毒’,而是孤独的‘独’。他来到人间,便不让别的仙人也来人间,所以李少君,李少翁,都被他给弄没了。可他东方朔只愿自己由仙变成人,却不让皇上由人变成仙,所以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