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0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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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门在线 更新:2023-06-28 13:58 字数:4885
除了龚遂、倪宽二人外,早有众多的人围了上来。人们听了这话,开始议论。有的说:“宰相的料?四十多岁了,还是个布衣,还要当宰相?当宰相家看门的,人家要还是不要,能未可知!”另一个说:“呃!别这么看。这孟大仙的话,可不能不信。前几天姚铁口在这儿,便没斗过他!”
姚铁口是长安远近闻名的算卦者。听说连他都败下阵来,众人便不言语了。
田千秋却对算卦者一揖:“大仙人如此说话,小的可不敢当。”他转过身来,将东方朔引到前边。“这位先生比我们都长一些,请你说说,他是何等尊贵呢?”
细高个子细看了东方朔一下,突然大叫:“啊!仙人!”
东方朔大笑起来:“哈哈!我整天吃糠咽菜的,还是神仙?你有没有搞错?”
细高个子却大惊小怪:“您会吃糠咽菜?别逗小人了好不好?刚才那片祥云,正是从您头上发出来的,保证错不了!先生,你身有龙气,本来贵不可言,却因一条老龙相压多年,龙气不能从正中而上,便从耳朵边溜了出来。看您那右耳朵,刚才还在动呢!以小人之见,您在天便是太岁星,在地山河都变清,到沙漠上兴起大旋风,到海里海浪都平静……”
“嗬嗬嗬嗬!我看你都快成星星了!我先问你,你姓甚名谁,在长安东市呆了多久?”东方朔对他来了兴趣。
细高个子自报家门:“大人,我姓孟,孟子的孟。在东市这儿来的时间并不长,不到一年。这儿原是长安名卦姚铁口的地盘,可我一来,他就溜了。”
“你姓孟,孟子的孟?那你叫什么?”
“大人,按理说,您的道行比我深,我一说您就明白:姓孟错不了,名字是种鸟,别看喳喳叫,人人都说好。先生,您该知道我是谁了吧!”
东方朔笑了起来:“哈哈,喜鹊儿!你便是斗败京师神算姚铁口的孟喜!”
“是的,大人,难道您不是东方大侠东方朔?”
东方朔大惊:“你怎么知道我就是东方朔?”
那位叫孟喜的急忙下拜:“大人,小的孟喜给您请安了!”
东方朔拉着他:“起来,起来,这是怎么回事儿?”
“大人,小的孟喜,原是卫青大将军帐下的一名士兵,因为个子细高,脚长臂长脖子长,便被卫大将军派去打旗儿,专门调动武刚车。小人在调度之余,偷看过卫青大将军摆弄您给他的那把桃棍儿,觉得很好玩。后来卫大将军用武刚车,把匈奴灭了,小人也有一功呢!后来小人便在没事时,也弄来长长短短一堆小棍儿,偷偷地摆弄。没想到越弄越入迷,便迷进了八卦!六年前鸡鹿寨一仗,小人的腰上中了匈奴的箭,一到阴天就疼痛,后来就从军中退了下来,自己摆弄起易卦了,没想到这些小棍儿,愈玩愈灵,愈玩愈有意思!从这儿说起,东方大人,您是小人的师傅!小人是您的私淑弟子!小人在长安,整天盼望着,盼望着师傅您能来东市上看一看,脖子都盼长了,今天终于盼到了您!东方大人,长安东市上的人,都说您三十多年前进京时,就是在东市上让长安人开了眼的,此后都说您成了神仙。刚才小人一见您,便觉得您是神仙,您是太史公说的太岁星,东方大侠……”
东方朔急忙止住他:“好啦好啦,你怎么没完没了?孟喜,喜鹊儿,既然你已经私淑多年,那我今天就正式收你为徒吧!”
孟喜急忙跪下磕头:“谢谢东方大人,谢谢恩师大人!”
此时那个卖竹简的,也挤到人群前头,也“扑通”一声跪下,和孟喜一块磕起了头。他一边磕,嘴里还一面说:“东——东——东——东——”
东方朔接着叫道:“锵——锵——锵——锵——咱们一块儿敲锣打鼓哪!”
众人大笑。
卖竹简者也笑了。他跪在地上说:“大——大人,小——小人——也——也请——大——大人——收——收我——为——徒——徒弟。”
龚遂见了此状,急忙拦住:“去,去,去!你这个卖竹简的,也要当东方大人的徒弟,那这东市上卖饶饼的,卖猪蹄的,不都要来了么?”
卖竹简者拉过孟喜:“你——你——帮——俺——说说。”
孟喜笑着向东方朔求情说:“师傅,这个卖竹简的,说话口吃,可他一肚子,全是《诗经》!”
东方朔不由得大惊,俯下身来,注视着那张黑黑的戴着疙瘩的脸,问道:“既然你卖《诗经》,还能背《诗经》,说话又不利索,何不将《诗经》唱给我听?唱好了,我就收下你!”
卖竹简者跪在地上,像吟诵一样,唱了起来:“天下有《诗经》,分为《风》《雅》《颂》,三百零五篇,得意在国风。风雅颂,赋比兴,会了它,万物通。关关睢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
#孟喜急忙用左手拿起一块竹简,平放着;右手又拿起一块竹简,作为“砍刀”,连“砍”数下,要将那人的话连腰“砍”断:“停停停停!”
这一招还真灵,那人真的停下了。#
孟喜急忙转身,对东方朔说:“师傅,弟子要是不叫停,让他这么背下去,他会把整个《诗》三百零五篇一字不差,全者给你背出来,有一次,我都睡醒了一觉,他还在背哪!”
东方朔把那人从地上拉起,笑道:“好啦,好啦,我收下你!你叫什么名字?”
“师——师傅——我——我——我叫——”
“好啦,你以后不要说,就用嘴唱,唱给我听。”
卖竹简者唱道:“师傅多才智,小人叫王式,原是鲁国人,长安来应试。只因不会说,人称我没治。吃喝没着落,竹简来卖《诗》。竹简何处有?南山自伐去。坎坎伐檀兮,置之河之干兮,河水清且涟漪……”
孟喜来不及拿起竹简,便将左掌平伸,掌心向下,右手伸出食指,顶在左手掌上,打起一个“砍断”的手势来:“停停停停!怎么从制竹简,又跑到《伐檀》上去了?师傅让你自报家门,报完就行了,你又扯《诗经》上去了!”#
那王式看了东方朔一眼,再唱起来:“三百零五篇,篇篇都是经。风雅颂,赋比兴,会了它,万物通……”
东方朔见他特别好玩,便接着他的话,也诵了起来:“好,风雅颂,赋比兴,会了它,万物通,今天你别哼,随我到家中,先拜小师姐,再拜众弟兄……”
龚遂把大胡子笑得一翘一翘的:“哎——先生,您怎么也跟着唱起来了?”
东方朔一甩手:“咳,要不怎么说我这人会串调呢?”
田千秋止住了笑,上前说道:“先生,今天运气好,该找到的都找到了。依弟子看,还是回去,接着上课吧!”
东方朔点点头:“好,明天就到皇上给我的半年之期。你们今天都别走,先生要在金马门,给你们讲第一课,课题便是‘五子登科’!”
五个弟子都瞪大了眼睛:“五子登科?”
东方朔点点头,动身便往回走。刚转过身,却见一个三十来岁商人模样的人,从远处跑了过来。边跑边叫道:“东方大人,东方大侠,东方神仙!”
众人停下来,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东方朔见他气喘吁吁的,便问:“你是谁,叫什么叫?”
那商人一边喘,一边叫嚷着:“东方大人,我叫朱老八!您还记得三十多年前,您在这东市上打了那个卖猪蹄的朱三吧!他是我爹!”
东方朔大惊:“啊?!你是朱三的儿子,朱老八?”
朱老八脸上笑着,脚下还一跳:“是啊!东方大人,自从您打了我爹后,他就学好了,开了个猪蹄店,长安人都来这儿吃,一边吃,一边听我爹讲故事。如今,我爹路都走不动了,还经常躺在椅子上,给食客们讲您的故事!”
东方朔听说朱三还活着,当然也高兴。“噢,那倒好。你这会儿来做什么?”
“刚才我爹听人说,您又到东市来了,说什么也要我把您请到店中去!”
东方朔举手相揖:“多谢他了!你回去告诉他,我今天急着回去,改天定去拜访!”说完转身便走。
田千秋等人当然跟着。孟喜看了一眼自己的小摊子,飞起一脚,将它踢翻,同时手中抓起那块阴阳八卦布,飞奔跟了上来。
王式岂甘落后?他把怀中的竹简往天下一扔,拉着孟喜的大褂襟儿,也跑了过去。
那朱老八见留东方朔不住,便在后面用手做成喇叭,放在口边,大声叫道:“东方大人,请您记住,我们的店就在东门内第一家,名叫‘东门大酒店’,门口还挂着个黑色大猪蹄!”
第十一章 五子登科(之五)
建章宫后边,车棚马厩内。
武帝与公孙贺二人,随着霍光来到马厩。只见一个马厩里,十多匹马,个个膘肥体壮,可马厩之内,却不见人影。
武帝爱惜地抚摸着一匹白马,说道:“这是一匹大宛良马,养得可真好啊。丞相你看,这马的背上都流油了!霍光,这些马是谁养的?”
霍光恭敬地说:“启奏皇上,这些马是金日磾养的。”
“金日磾,他人呢?”
霍光用手指了一下后院:“皇上,他可能在后院马料场中练剑。”
武帝示意公孙贺和霍光不要吭声,自己则蹑手蹑脚地从后门走了出去。
马厩之后,是一个堆放许多草垛的小院。已经二十三岁、膀大腰圆的金日磾,正在那儿练剑。他的剑术大有辛苦子的风格,但因人很粗犷,剑风也显得颇为沉着浑厚。武帝在一旁看了一会儿,看到精采之处,不禁脱口而出:“好剑法!”
金日磾一惊,急忙回头,见是皇上,便急忙跪下,高声叫道:“皇上!金日磾给皇上请安!”
今日的金日磾,声音不再是当年的童声,却是有如洪钟。他的话没有吓着皇上,却从草垛惊落一个人来。只见他形容憔悴,面色枯槁,一听说皇上来了,他便从草垛上滚落下来。
武帝问霍光道:“这位是谁?”
霍光还没回答,那跪着的人自己便说道:“奴才上官桀叩见皇上!”
武帝不知道他是谁。“上官桀?”他问霍光:“他就是你给朕推荐的另外一个人吗?”
霍光点点头。
武帝看看二人,精神风貌大不相同:金日磾精神焕发,而上官桀则萎靡不振。武帝不想多看上官桀,便问金日磾道:“金日磾,你跟东方大人学剑,还直学到了真功夫。你的马,喂得也好。朕命你为奉车副使,协助霍光处理宫中事务!”
金日磾跪在地上,再三拜道:“皇上,臣没有什么功劳,您将这官位给别人吧。”说完,他看了上官桀一眼。
武帝也看了看上官桀,不以为然地说:“朕说的话,还能改吗?金日磾,朕让你做官,你做好就是了!别的人,朕自有安排!
金日磾这才谢恩:“金日磾谢过皇上。”
武帝转过来问上官桀:“你养的马呢?”
上官桀从容地地说:“启奏皇上,在马棚里。”
武帝将信将疑地说:“走,带朕去看看!”
上官桀从容地领着武帝等人,进入另一个马棚。
武帝来到另一个马棚,不禁非常失望。这里的马,一个个瘦弱不堪,如同养他的马夫一样,没精打采。他有些发怒,大声问道:“上官桀,这就是你喂的马?都快瘦死了!”
上官桀急忙跪在马槽前,面不改色地辩解道:“皇上,请您息怒,听臣诉说。臣的马,原来喂得也是很好,可是近来臣听说皇上因李夫人之故,茶不思,饭不想,臣便寝食不安。臣在想,皇上龙体欠安,还骑马做什么?臣想着想着,就没心思喂马了,所以马才瘦了。皇上,您看看,臣自己也是形容憔悴,面如死灰啊!”
听了这话,武帝不由得愣了一下。他认真地再次看看上官桀,果然面无血色,精神懈怠。武帝有些感动。“唔。难为您为朕想这么多。霍光,是这样的吗?”
霍光点头称是:“是的,皇上。上官仪确实整天想着皇上,这一阵子没心思喂马。”霍光心里想,他想你,是要你给他官当,让你宠信他!当然,他的嘴上决不会将心里想的马上说出来。
武帝见到上官桀那副忠诚的样子,更受感动:“上官桀,你心中想着朕,人都瘦了,马养不好,朕不怪你。”
上官桀再度跪下:“皇上,臣看到您比过去消瘦了好多,臣心里难受啊!”说着,他竟然流下泪水来。
武帝大为感动:“好!霍光,有这样终日想着朕的人,你应该推荐!上官桀,你别养马了,朕命你到丞相手下,学写点文书,将来再作重用!”
上官桀再三跪拜:“臣谢皇上!”
武帝对霍光等人说:“看到你们这些年轻人,朕就想到了三十多年前进京的东方朔!你们前途无量,好自为之!”
霍光等连连答应:“臣等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