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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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裁判 更新:2023-06-28 13:57 字数:4778
我奉命将随身相机锁进自动存包柜,手捧参观券登上10人一组的旅行车。我和车上的所有游客每人领到一台老式的砖头录音机,我戴上耳机,一阵泉水般的旋律滚滚而来。一个性感而充满磁性的女中音开始讲述一个神话的故事:“好多年前有一个穷孩子,他沿着密西西比河走到孟菲斯,他到孟菲斯只有一个简单的梦想——就是过比现在更好的生活。这个男孩就是猫王艾尔维斯。阿龙。普雷斯利。他用自己的劳动所得买下了这所房子。”我发现这段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解说词,胜过我今生听过的所有伟大道理。
参观券正面印着猫王买下的“这所房子”,正中是格雷斯兰主楼,四周是花园、官邸、纪念室、汽车博物馆、私人飞机等5 张副券,每参观一处,门卫就礼貌地撕去一张。这座典型的16世纪建筑曾经是一家名叫“亨特费兰”的旅馆,美国内战时作为南军司令部,北军占领南方时作为格兰特将军的指挥所。以后变成美国南方著名的园林文物,被猫王买下来。我像一个魂一样在猫王故居内倘祥,希望找回旧日时光,希冀自己漂泊的灵魂与猫王的阴魂在客厅的穹顶不期而遇。
格雷斯兰一楼休息室里,猫王那架镀金钢琴静卧在右首,再往前是餐厅。地下室四台巨大的老式黑白电视并排播送ho年代的黑白电影,电影的主角是猫王。由楼顶的窗户望出去,是猫王汽车博物馆和猫王收藏的私人飞机。我弄不懂为什么所有房间都铺着厚厚的绒毛地毯,让我惯于爬山越野的双脚很不适应。猫王工作室整整一面墙是人造瀑布,连天花板也蒙着毛毯,珠帘掩映,银烛辉煌,如人万花谷中。楼下是马房。靶场,附设的复式休息室里有壁球场,楼上有旋涡浴池,一切都和猫王生前一样奢华,仿佛猫王无处不在。无数扬声器在巨大而冷清的客厅里播放节奏快速强劲的猫王名曲,仿佛猫王刚去拉斯维加斯参加演唱会,即将在黄昏归来。好赌的堂兄曾会教导我:“没到美国不算出国,没到拉斯维加斯不算到过美国。”我想如果拉斯维加斯是美国穷人变富人的龙门跳,那猫王普雷斯利就是穷孩子一夜暴富的神童。猫王不仅称王流行音乐,还开创了美国式的奢华生活方式。
猫王《没关系》一曲定音,
美国流行音乐就此完全改观
猫王艾尔维斯。阿龙。普雷斯利(ElviS AIxm PIesley)1935年1月8日生于美国密西西比州东北部一处贫困的农村。父亲是一个干粗活儿的失业工人,家里没水、没电、没厕所。猫王的双胞胎兄弟因流产而死,硕果仅存的猫王由此成了独生子。猫王一家属于当地基督教五旬节派,母亲葛莱戴丝一直梦想成为歌唱家,这对猫王影响巨大。幼年猫王在教堂中接触圣乐,从“大普里奥”广播电台收听黑人蓝调音乐。作为家中的独子,他还未识字就已经跟着母亲学唱歌,而且唱得不走调。猫王12岁生日时,母亲用12。95美元买了一把吉他做礼物,猫王从此抱着吉他爱不释手。
1953年的一个夏日,在孟菲斯一家机械厂当工人的猫王走进太阳唱片公司,掏出仅有的4美元,要求唱片公司代录两张唱片。女店员定音时问他唱什么,他说:“什么都唱。”问他唱得像谁,他说:“谁也不像。”当时他刚满18岁。
半年以后,太阳唱片公司老板检点旧唱片听到猫王的录音,打电话寻找猫王,准备试用这位新人。但此时的猫王已经另某他就,成为一名卡车司机。事后唱片老板回忆,那天他刚放下听筒,马奔而来的猫王已经站到他的面前,尽管喘息不定,但已经拿好了引吭高歌的姿势。猫王钻进录音棚用劲唱了一首缓慢轻柔的民谣,可看到唱片老板失望地摇头,就沮丧地跑出录音棚准备继续回去当卡车司机。他随手抱起吉他一通乱弹,把琴箱拍得像打鼓一样,边唱边跳就像一列驰骋的火车,充满怨气地仰天嚎叫了一首快节奏的怨曲——《没关系》。听到猫王凄厉的歌声,唱片老板立即从控制室冲出来,一路飞奔地朝猫王大喊:“对了!对了!你早就该唱这个!”
猫王的《没关系》立即被送到广播电台,歌曲播出后反应强烈,要求重播的电话不计其数。激动之下,电台主持人干脆把《没关系》连播13遍。到了月底,《没关系》已经在乡村音乐排行榜上名列第三。猫王一炮打响,美国流行音乐就此完全改观。
据猫王自己回忆,他第一次上台就被观众吓了一跳,因为“我不知道他们在嚷什么,我根本不知道我的身体在怎样扭动,对我来说那是自然不过的事,我回到后台间舞台经理,我刚才做了什么,经理答道:”不知道,不过,你出去继续做就是了。“‘猫王身穿喇叭裤,唱歌时就像骑着颠簸跳跃的公牛,两腿抖动,双手挥舞着吉他,仿佛一个下肢瘫痪的瘸子在符咒的魔力下起舞,引得观众跟着他发狂,跺脚尖叫。猫王谦虚地说:”我不能欺骗自己。我的嗓子过于平凡,如果我唱歌呆立不动,那真还不如回去开卡车。“
一直到现在我还记得有那么一段时间我们中学也流行过喇叭裤,但当时我还不知道这始作涌者就是猫王。学校书记、校长、政工组、工宣队高瞻远瞩,每天早上虎视眈眈盯着学生下三路,显然知道喇叭裤的美帝背景。裤腿不符校方标准的同学被勒令示众,与此同时开始“深入揭批摇摆舞”。
猫王从不摆明星的架子
其实猫王从来就不是令人惧怕的伤风败俗之辈,他虽不是圣人,但一生尊敬上帝、行为端正。他还是孝子,从不忘记自己的穷苦出身,刚挣钱就买了舒适的大房子,把父母接来同住。以后买下格雷斯兰又把祖母和寡居的姑母接来一起住,他对长辈总是很尊敬,爱唱圣歌。在克林顿总统逃避服兵役的同时,猫王老老实实地人伍当了两年兵。他在军队毫无怨言,从不摆明星架子,更不像现在的一些时髦的文化名人穿军装是为逃税漏税,上面唱着主旋律,下面享受着比资本主义还要反动、腐朽的淫乱生活。
每年圣诞节,猫王都会给孟菲斯的至少50家慈善机构每家分赠1000美元。据猫王汽车博物馆的看门人讲,在一次汽车展览会上,一对新婚夫妇正面对一辆新车做白日梦,站在他们身后的猫王插进来问他们喜欢哪一辆?这对夫妇指了指其中的一辆,猫王立即开出一张支票:“坐上去吧,车是你们的了。”另一个关于汽车的故事更令我感动,说瘦骨磷峋、衣冠不整的猫王到汽车专卖店被嫌贫爱富的营业员侮辱。于是猫王跑到店外找到一位正在洗车的老清洁工,问老人是否喜欢卡迪拉克,老工人点了点头。于是猫王领着老人找到车店经理,说:“我和这位老先生谈好了要买卡迪拉克,现在我要买两辆。一辆给我自己,一辆送给这位老先生。出售两辆卡迪拉克的佣金都归这位老先生。”
1958年猫王母亲逝世,这位孝子从此失去惟一的精神支柱,变得漂泊无依、一谲不振。1960年猫王退伍后开始在好莱坞拍电影,9 年拍了27部,每部片酬100 万,另有影片总收人1。5 亿,但他并不开心,“我为有些影片和影片中所唱的歌羞愧”。1967年,猫王和普利西拉结婚,原以为一切都称心如意,“但我一直都不快乐”。由于外界对猫王要求太多,他饱受折磨绝望地乞灵于药物,每天都要服用大量安眠药催眠,没人敢干预这位天王巨星的饮食起居。普利西拉试图干预猫王的生活,失败后离开了猫王。猫王的生活日夜颠倒,靠奶酪。汉堡包和奶油香蕉冰激凌度日。1977年8 月16日,猫王在浴室地板上倒毙,终年42岁。他死时没有留下多少积蓄,留给独生女儿的只有破败的格雷斯兰和猫王的大名。猫王的女儿丽萨一度嫁给歌星迈克尔。杰克逊,可惜不久便劳雁分飞。
1994年我从中东回国,联合国难民救济署的克劳迪亚在北京长城饭店旁边的“硬石”为我接风,我这才第一次感受到猫王的威力。“硬石”内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猫王照片,铺天盖地,我发现猫王在摇滚迷身上产生的共鸣是不分国籍和品味的。摇滚音乐并非猫王普雷斯利首创,但他把摇滚、爵士乐、南方民歌、乡村音乐、宗教福音、流行歌曲。黑人怨曲和他本人无所顾忌的独特价值观融合在一起。猫王没有20世纪60-70年代世界范围的谆谆说教,而是用热情奔放的音乐节奏翩翩起舞,用民谣的口吻讲述人们关心的事情:汽车、学校、爱情、烦恼……由此成为摇滚乐的象征和超级巨星。猫王凭借自己的才华成为一代青年偶像,改变了几代美国人的生活方式。他对全世界摇滚迷的影响力,决不亚于毛主席接见红卫兵。一位家住康涅狄格威尔顿的四个孩子的母亲说,她在少女时代每遇麻烦,就回家听猫王唱片,烦恼就会随风而去,这种办法一直到现在仍然管用。
猫王一生共有106 首歌曲荣登美国流行歌曲排行榜,其中21首名列第一,唱片销量超过10亿张,迄今 还没有人打破他的纪录。美国总统下台半年人们就会忘了他的姓,下台两年就会忘了他的名字,能让人记一辈子的事还能有几件呢?艾尔维斯。阿龙。普雷斯利就是绝无仅有的一个,他独有的天才不可替代,不可仿制。这,才叫艺术家。
从石河看内战
自大清国以来,列祖列宗“外战外行,内战内行”
离开孟菲斯时我感到从未有过的筋疲力尽,这大概是自己的思想追随切诺基的血泪路程走得太远,不胜疲惫所致。我觉得自己体内的所有能量都被掏空,整个身体轻飘飘就像眼前大冒烟山(Geat Smoky Mountains)的浮云,时刻都有随风而去的可能。我在加油站附近的大超市买了一大堆烤香肠,好歹填饱肚子,给自己轻飘飘的躯体增加了一些重量。一整天像蝙幅一样新陈代谢,一天吃20次,坚定不移地沿40号州际公路埋头向东。我知道自己戏剧化的性格会吸引别人的注意力,也知道无视传统的做法给自己带来麻烦,但一旦逮着机会还是忍不住拼一把。在黄昏来临之际,我终于摇摇晃晃开进田纳西州东北角的纳什维尔(Niville ),纳什维尔曾经是法国殖民地,Ville 是法语“村庄”的意思。我要投奔的表哥嘉云就住在纳什维尔附近的莫弗瑞波罗(Murfreefor)。
我这位从未谋面的表哥是我爷爷二女儿的二儿子,台湾大学考古系毕业,加州大学圣巴巴拉分校人类学博士。像大多数港、台、日本人对黄金、钻石、明珠、翡翠心怀敬意一样,嘉云表哥对自己台大毕业、留学美国也十分自豪。15年前,我当时的老师、北大国际政治系主任赵宝煦教授到美国讲学,碰巧遇上嘉云听课。台大见北大,“小巫见大巫”,表哥爱屋及乌之余对我这个乌鸦表弟惺惺相借。当即发来一道提携后进的家书,介绍台大盛行的毕业歌是:“来,来,来!来台大!去,去,去!去美国!”意在鼓励我放洋深造。当年的北京还不够开放,改革之初我的阶级觉悟也还停留在“胸怀祖国”,来不及“放眼世界”。想不到改革开放才20年,我竟然越过太平洋,单人独骑一直深入到美国柔软的于腹部。
摸黑找到表哥住处,原以为月黑风高一定像台湾特务接头一样刺激,但结果平谈得让我失望。表嫂是香港大学一位名教授的千金,彬彬有礼不苟言笑,现在田纳西大学教书,她亲自下厨给我做了一顿温暖可口的广东荣。
酒足饭饱的表哥也失去我想象中的潇洒,头发既软又秃,仿佛蜕变到徐志摩年代。显然表哥很长时间没有碰上讲国语的闲人,钻回书房摸出一瓶威士忌,拥着我痛斥帝国主义的种种弊端。又从美帝国主义说到日本法西斯,说15年“支那事件”、“大东亚圣战”日本死了350 万人,他在京都留学时碰到许多70-80岁的老人家都参与过南京大屠杀或类似的杀戮。奈良神庙神灯上供奉的牌位写着XXXX死于无锡、XXXX死于上海,如果不死,也肯定是南京大屠杀的凶手……
体贴的表嫂收拾完碗筷终于熬不下去,说声“对不起”就搂着小女儿去隔壁睡房。剩下表哥和我就着一碗大花生一直喝到凌晨4 点。酒精在体内慢慢地发挥作用,使人变得很轻,像蒸汽一样上升,醺醺然,飘飘然,什么都可以去想,什么都可以去做,真是妙不可言,难怪印第安人不惜用土地换威士忌。被酒精烧得两眼放光的嘉云突然神经兮兮地问我,李登辉搞台独会不会紧张台海局势,引发又一场中国内战。
说到内战我总不由黯然神伤,自大清国以来,列祖列宗“外战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