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节
作者:换裁判      更新:2023-06-28 13:57      字数:4738
  我除坐享上述“我是中国人”的优势外,还有自己的特点:首先是身强力壮光棍一条,曾在盛夏沿万里长城步行,严冬在秦岭雪山抓过大熊猫。在海拔5000米——6000米的世界屋脊探险,在海拔…406米的死海游泳。第二,北大国际政治系、北京警察学院驾校、汤姆森国际新闻培训中心使我具备了一定的知识技能。第三,从“飞毛腿”横飞的海湾战争到中东缔造和平的三年里,我有幸经历了全过程。此外,我是催一单人独骑横穿埃及、约旦、以色列、黎巴嫩、伊拉克等中东国家并顺利完成各种采访的中国人。我曾与加利并肩在科普特大教堂做圣诞弥撒、在卡扎菲帐篷中做客、和阿拉法特勾肩搭背。吃了拉宾的石斑鱼、与伊拉克共和国卫队司令拉维同桌共饮。被以色列总参谋长巴拉克称为“最喜欢的人”,当了两年穆巴拉克总统府摄影师,独家获得伊朗政府新闻采访签证……第四,先后在《世界博览》等著名报刊上发表了几百幅照片、几十万字文章,承蒙中外读者抬举,经美国的电脑网络输人后更加谬种流传,在伊拉克、以色列、埃及、约旦、巴勒斯坦、利比亚受到欢迎。第五,我在中东结交的一大帮朋友会给我的梦想开绿灯。
  梦想至今未成行
  接下来的情况令人感动,先是《世界博览》的一位拉美华侨读者自愿解囊相助,继而山东一位中学生将半年早餐钱省下166 元寄到《世界博览》编辑部转我……对于这些好心人的好意,我惟有坚辞退回原处、更加奋力笔耕不辍。接着,中国银行海外部总经理朱华先生约我到香格里拉,详谈资助,据他说三菱银行是中国银行的重要客户,三菱吉普可以出车供我远征。只可惜主管我的上司非要中国银行先把300万打到新华社新中国图片公司账上,由此弄得泥牛入海,让挺高尚的出使西域以铜臭冲天而夭折,使我平添岳武穆奉诏一别朱仙镇,“惊四千里梦,起来独自绕阶行。知音少,弦断有谁听”的感慨。
  中央电视台“正大综艺”办埃及节目时,同在金字塔下喝过酒的辛少英导演让我帮忙准备一下。我推荐了我在埃及的一帮朋友:驻埃及公使程远行、驻埃及文化参赞王贵发、国际台记者马为公、我开罗的新华社同事水均益。旧友重逢,重又勾起我梦系魂牵的中东情结。现为国际台新闻部主任的马为公仍像老大哥那样提醒我要对自己的计划严加保密,否则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因为我酷似以色列名将阿里尔。沙隆,“熟知如何同阿拉伯人作战,却不知如何同犹太人相处”。我说我不怕,我绝无仅有的经历是无法剽窃的。小水说他能帮我拉赞助,我感激涕零地感慨道:“水性的女人心最难测,水姓的兄弟情最坚贞。”
  当年,我从炮火纷飞的以色列撤下来,假道埃及回伊拉克前线,在开罗滞留了两夜一天。当时我衣衫褴楼精神濒于分裂,像只被火山吞食家园的大猩猩。素昧平生、仅在电脑前编辑过我写的“飞毛腿”稿子的小水和我一见如故,喝了两夜啤酒。他还弄来一辆蓝奔驰,把我带到尼罗河西岸的露天酒吧饱览夜色,樽前共叙弟兄情,拿尼罗河当易水,风萧萧兮为我送行,使我紧张的神经在斯代拉酒精麻醉下短暂松弛。他当时好像不很开心,酒后大有乘风西去之意,果然日后凤栖梧桐去了中央电视台。
  报刊读者数以万计,可电视观众是以亿计算的。战争期间,我的头像登在《人民日报》们上,成了纸上的英雄而有脱离群众之嫌。现在又被电视们一访,把头伸进入家窗户大谈各种冒险,于是各路朋友接踵而至。先是日本本田汽车公司中国代理戴天鸣老板对我的“长城一金字塔”大感兴趣,只可惜本田只出轿车而从不造大吉普。接着有人送我一辆旧吉普,解放军装甲兵学院免费帮我把这辆吉普整修一新,旨在勉励我为中国人争光,早日踏上西去之路。北京切诺基的几位朋友也有意参加,可这些汽车都无法达到初驶里程1 万公里无故障的标准。
  使我美梦从空想到科学的是原北京电视台台长,后任北京有线电视台总编辑的裴有权。这老兄年轻时也是个不要命的摄影记者,既属同行,又是前辈。听说我在不断的梦想中生活自然喜出望外,大有提携后进之意。几经点拨,我茅塞顿开,恍然大悟从“万里长城到金字塔”的文化意义。裴老总称,“从长城到金字塔”的费用不必我管,我惟一要做的是撰写一个每集20分钟、共20集的电视剧本。北京有线电视台影视部年轻有为的副总编周林,自己掏腰包请我喝了三顿酒,旨在我酒后意气风发将脚本一挥而就。无奈我生来一个尖屁股,对横冲直撞地冲锋陷阵毫无惧色,就怕坐在屋里“策划”,能力不足之外,还总觉得“策划”一词离阴谋不远,都是我被别人阴谋策划怕了。
  人一旦想明白自己要什么,就应该马上开着车去实现
  美国是世界上司法制度最健全的国家之一,时时事事会有人摇头晃脑地引经据典,说法律如何如何。连警察抓人,临下手前也得先高声朗诵“权利”。在美国开车,除需熟读前一篇文章我讲过的交通法规并严加遵守外,还必须随身带齐“三证”,即驾驶证(Driver‘s icence)、行车证(Ropstlation )和保险证。前两证与中国相比除形式外,本质相同。不同的是保险,在中国是自愿实行,美国是非保不可,这大概与中国的经济条件与民族传统有关。
  当年我在新华社中东分社任摄影记者时,全分社15辆车就没有一辆上保险的,每次事故都是公费修车。究其原因一是不懂驻在国司法程序,二是反正是国有财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至于我自己亦然,去年北京家里的一辆捷达车白缴了4000多块保险,年底万事皆无,觉得挺冤。耳濡目染国内保险公司赔偿起来难上加难,今年索性不保。不仅省钱,而且省事,顾不得将来。而美国人则以科学理性思维出发,事事守法。二大妈一人有两辆丰田、一辆福特、一辆雪佛莱,全部保了险,而实际有三辆车根本不开。
  这里讲的州法律规定每个开车人必备的保险实为汽车责任险。简而言之,是由保险公司负责赔偿驾车人因自身过失造成的对方损失。因为主要赔偿的是他人而非自身,所以也称“第三责任保险”,条文庞杂众多,十分严密。其内容包括:一,人身伤害和财物损失险;二,无保险车辆肇事险;三,无过失人身伤害险;四,医疗费险。若没学一年半载法学基础原理,根本弄不懂子丑寅卯。
  尽管我这人与法律制度格格不入,可面对秩序井然的新大陆还是不便开玩笑,家住田纳西的表哥嘉云还特地关照,各种保险应保尽保,高速公路上火车头般的载重卡车撞普通轿车像碾西红柿。素有教养而奉公守法的二大妈则更坚持再三,除非我的一切行动合法,否则绝不可以离开农场。
  二大妈的一位叫伊丽莎白的好朋友也来雪上加霜。这位终身未嫁的老小姐是得克萨斯州达拉斯市德士古、美孚石油公司的一位不露姓名的大股东的独生女,自幼被老财阀父亲视为掌上明珠,养在深闺阳春白雪曲高和寡,白白磋跎了美好青春,现在已是惯于春恨秋愁的中年女士。大概是年轻时家里太富,被太多的坏人算计过,老小姐一人奉父命远走加州,隐姓埋名,靠吃各种红利过起无忧无虑的世外生活。现在一人独居一套房子,大门小门层层设防,已到了疑神疑鬼的境地。乃至一次自己在家里摔成骨折,打报警电话911 ,赶来急救的警察竟打不开她设有种种机关的大门小门。
  听说我要出行,伊丽莎白既羡慕又恐惧,一连好几天请客为我饯行,其实是奉劝我终止无谓的冒险,言辞恳切、娓娓动听地给我讲述美国境内种种剪径营生的恐怖。例如,一人开车远行,至陌生之处,有车故意撞过来,待你下来理论,众埋伏者一拥而上,杀人越货。叙述之时表情丰富而夸张,在她脸上可以看到危险的程度。
  一天午夜,老小姐突然用电话把熟睡的我吵醒,让我快打开电视看某某频道。电视中一西服革履、眼镜背头的绅士正采访一位面容忠厚的中年男子。说该男子某日驾车至陌生处,遭两名警察扣留,搜刮现金财物外,还用手铐铐住该男子施暴。该男子委曲求全,暗中打开汽车录音机,竟将对话录了下来,现已依法起诉。伊丽莎白小姐画外旁白:“你看危险不危险。”
  可哪知对我而言,没有危险的生活不会有生气,危险和恐惧本身就是人生的一大享受。人生经历远比所有书本上的道理伟大、重要得多。我们不必盲目忠于那些我们本来并不了解的人和事,像只绵羊亦步亦趋。持续的和平生活让我闲肌难耐,任何人为的善意阻拦都动摇不了我心中的“长城一金字塔”。
  人一旦想明白自己要什么,就应该马上开着车去实现。外面的诱惑是实实在在的。
  踏上环美之旅
  与二大妈分手时,我忽然觉得自己是个不忠不孝的十足混蛋
  我一直误以为自己拥有远古侠客才有的漂泊勇气,有朝一日面对茫茫荒漠,随时能把只拥有一次的生命扔出去。可直到我告别唐氏农场踏上环绕美国的不归之路,我才发现自己是个十足的懦夫。一个人一生中的莽撞和冒险是由年轻时决定的。尽管在此之前我遭遇了一些天灾人祸甚至海湾战争,充其量不过是个连寺庙都没有的云游和尚,被人一吹捧,就自以为阅览过大地就能告别滚滚红尘。
  晚秋是南加州一年中最好的季节,干热灼人的天气终于过去,万物染上一层收获的金黄色,连中午的阳光也带着柔和的色调。1996年11月6 日清晨,深秋早晨特有的雾气笼罩着整个农场,穿过窗纱钻进屋里,弄不清是露水还是雾气。怕吵醒二大妈,我一个人扛着行李,悄悄穿过客厅,奔向前一天我停在车库门口的丰田柯罗纳。这辆天蓝色的小车正静卧在农场清晨的浓雾里,天空格外蓝,田野格外静。农场上空流动的湿而沉重的空气,带着奇怪的寒冷和农田特有的怪味,神秘得令人兴奋。柯罗纳车顶、风挡和引擎盖上铺满金黄的落叶,被冰冷的雨水一淋,让我想起“凄风苦雨”这个成语。
  二大妈睡房的灯突然亮了起来,我赶紧打开车门,像碰响了警铃的小偷,瞬间把摄影包、换洗衣服等杂物胡乱塞进汽车里,钻到驾驶座上,扭开发动机钥匙。雨刷将前风挡上的枯枝败叶刮得横飞乱舞,马达狂呜,引擎盖上的落叶像上了筛子,剧烈地滚动。我转动方向盘,绕过树丛冲向农场大门。就在这时,二大妈怀抱一团东西,出现在我的视野之中,我本能地一脚踩住刹车。
  二大妈送来的是两条毛毯和一件二伯的旧防寒服,后者是典型的美式装备,穿上很舒服,但由于我太高,夹克式的底边紧箍在我肚脐眼上,显得挺滑稽。这反倒帮我摆脱了分手的尴尬。马克。吐温说过这样的话:新英格兰的天气,好像女人的面孔,变化无常。二大妈说她当年在康奈尔读硕士时经历过新英格兰的冬天,严寒浸骨,多带点衣服没坏处。她叮嘱我说,路上要多吃新鲜肉和水果,保持体力,说着让我把厨房里的几箱水果搬上车。她告诫我碰上危险,一定把车和东西全扔了,买张机票飞回来。最后,是每天给她打个电话报平安。她说她没想到我和我二伯一脉相承,也是凌晨5 点上路,半个多世纪她已习惯了我们无锡唐家公鸡式的作息方式。说着走过来用劲抱了我一下,花白的头发贴在我的左胸。我忽然觉得我是个不忠不孝的十足混蛋,我不仅扔了我二伯奋斗了一生的农场,也遗弃了应由我赡养的母亲。
  在我心目中,只有吉普车才是真正的汽车
  我环绕美国之行的准备并不充分,首先我对我的坤车就不十分满意。在此之前,我一直开大吉普。在我心目中,只有吉普才是真正的汽车。劳斯莱斯的尊贵、卡迪拉克的气派、梅塞德斯的矜持、凌志400 的奢华已经把汽车糟蹋得面目全非。惟有吉普坚固得像块高碳钢,简单得像汪清水,平凡得像块鹅卵石,而其无所不能的通用效能则犹如一团烈火,足以让任何汽车黯然失色。
  我曾驾驶北京212 在海拔55ho米的可可西里无人区探险半年,驾奔驰260E以210公里的时速在撒哈拉沙漠上奔驰去晋见卡扎菲,驾尼桑桑尼倘徉于黑云压城的伊拉克街头,驾丰田陆地巡洋舰闯过以色列国防军阵地进入戒严的加沙,单人独骑从开罗到耶路撒冷,驾道奇羚羊大面包晨辞巴格达夜抵安曼,驾本田阿科严冬翻越贝鲁特雪山,驾马自达929 追随穆巴拉克横穿西奈,驾三菱大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