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节
作者:
水王 更新:2023-06-23 10:43 字数:4860
刘彻与勿思在一起,不喜欢勿思的神态,看来看去才看明白,原来勿思总要对他讲说道理,不是向他讨教,不是向他献媚,这很令他不满。他问勿思,你过得怎么样?他记得勿思说过,宫中是冷衾寒夜,没什么好日子。他心里不满,你在等,得等皇上,皇上幸你,是你的荣宠;皇上不来幸你,是你没有好命运。有什么好说的?勿思说,还好。她从小尊贵,很矜持,这使刘彻不喜欢她。他脱下勿思的长衣,扔在床下,很认真地体味着她,他在享用女人,心情与平时不大相同,这一个女人就要被他抛弃了,他决定把勿思送与张骞。他不喜欢司马迁的男人样儿,同样也不喜欢勿思有男人气魄。他用心体味勿思,勿思不慌不忙,没有热情,她不巴结,不讨好,与别的妃子有所不同。他想,要不要给张骞别的女人呢?他有一点儿犹豫,但他又劝自己,就是她吧,把她送与张骞,他不愿再看她的眼色了,不愿再听她说什么孤宫冷衾了,让她与张骞亲热去吧。
他躺在床榻上,对勿思说,你听着,我要把你送人。
勿思冷笑笑,皇上也有要送礼的人吗?除了匈奴单于,皇上还要讨好哪一个人?刘彻说,匈奴单于算什么?我要把你送给张骞,他是我的大臣。
勿思笑笑,说:他是你的一条狗,他去过西域,是不是?在匈奴呆了七年八年?又在别处呆了好几年,才回到了长安。他回长安好热闹呀,人人都知道汉使回来了,万头攒动,拥至街头看汉使。张骞身上穿着破衣,领着两个女人,还带着三个孩子。他还生了三个孩子?听说了吗?他领着两个女人,一身腥膻气,是匈奴女人。有人叫嚷:配种的回来了,带回匈奴人种了!人们那个乐啊,真轻佻啊,全没了敬重。他是你的大忠臣吗?
刘彻很吃惊,勿思像是一个小丫头,喋喋不休地讲,她神采飞扬,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她很美丽,斜眉入鬓,脸颊绯红,嘴角微带笑意,真是俊俏可人。刘彻一刹那看呆了,有点后悔,后悔答应把她送与张骞。但旋即释然而笑,他有许多好女人,哪在乎这一个?
他问,要去张骞府上了,你愿意吗?
勿思说:愿意。
他也不再说话了。
两人间有了距离,他再看看她,看的就是别人的女人了。他对勿思说,我不是无情,我是皇上,从前古人说,解衣衣人,推食食人,说的就是那古风。张骞是我的大忠臣,在西域苦了十几年,他该享些福了。勿思说,你把我送与张骞,是要他享福吗?
刘彻说,是,我愿意把我最好的女人送与他。
勿思想说,你最好的女人不是我。但她没敢说,她不敢说,也不愿说,她不愿让张骞受苦,那个一身褴褛的苦人儿,脸儿都是绿的,他在一片只吃肉的大草原上,怎么给饿得瘦骨嶙峋呢?
吴福来传旨,张骞跪下接旨,再请勿思进他的府内。他如今是大行令,也是博望侯,是大功臣了。他请勿思进府,像是看一件陶器,捧捧不得,放放不下,只是盯着勿思看。他说:圣上把你赐我,做什么呢?圣上把你赐我,做什么呢?勿思说,他不想要我了,便把我给了你。他不要的才赐予臣子。你明白吗?张骞听不见,只是重复他的话,圣上把你赐我,做什么呢?
张骞请她在府里坐,他先去布置一下。他对两个匈奴女人说,我本来只要你们两人做妻子的,可圣上又赏了我一个女人。那是圣上的女人,我怎么敢要?两个匈奴女人对视而笑,笑得很开朗。他问:你们笑什么?两人说,圣上赏你女人,是他喜欢你,你要升官了。在我们大草原上,这是最大的喜事,要是单于赏了哪个将军一个女人,而且是他用过的女人,那真是大喜啊。
张骞摇头,说,你们知道什么呢?你们知道什么呢?
勿思夜里等着张骞,张骞来访,对她说,我要去睡了。
勿思扯住他的衣角,说:皇上把我给了你,可不是要我一个人睡的。张骞说,我知道,可我……勿思说,可你怕,你怕皇上太喜欢你了,你像一个正得宠的妃子,天天怕,怕哪一天失宠了,日子不好过,是不是?
张骞看着她,惊讶她竟会这么想。
她说:你不必怕,有哪一天你失宠了,就是失宠,何不在你得宠时好好地享受享受?
她轻轻脱下长衣,拿斜成酒旗的削肩给他看。张骞真没看过这样的女人,肩斜成一抹的女人,别有韵味的女人。他心跳了,但还是不敢与勿思亲热。勿思说,他有太多的女人了,把其中不喜欢的一个赏了你,你要不喜欢,把我赏与你的家人,你有家丁,把我赏你的家丁吧?你知道,我早就与你有缘了,那天在街头看你,心想,这个男人算是一个有良心的,走了十几年,还惦念着回家,不光自己回来了,还拐回了两个匈奴女人……
张骞扑倒了她,轻声说,大草原很美,我要不是一个汉人,也会喜欢上大草原,我在那里住得惯,在那里娶妻生子,我会有许许多多的儿子……
勿思不让他再说下去了,用长长的吻止住了他。
听说李陵正替匈奴单于训练军队,刘彻从床榻上一跃而起,大喝道:混蛋,真是个混蛋!他怎么敢这么干?大汉朝自从有了轻骑,便有了一套战法,从霍去病起始,大汉轻骑便纵横大草原,匈奴骑兵也不如大汉轻骑,他李陵敢替单于训练骑兵?该死!
他大呼:来人!给我把田汀⒘跚鼩咏欣矗?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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俘虏跪在殿上,说,那个汉朝的李将军训练骑兵,很有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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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屈氂说,李陵不会替匈奴训练骑兵的,再说,匈奴也不会要他训练骑兵,会信任他吗?
刘彻说,该死,该死!杀了他家人,杀了他全家!你去,你去牢里,要他们办,杀人,杀了,把他全家都杀了!
田汀纯戳跚鼩樱恢阑噬弦ァA醭顾担锿‘,你去,只会买地弄钱,你就不会杀人吗?
田汀死吹嚼斡壤纯此韭砬āK担パ剑妨畲笕耸芸嗔耍诶卫镆泊袅侥甓嗔税桑空媸堑模趺茨苋锰妨畲笕嗽诶卫锎粽饷淳媚兀克韭砬ǘ愿短锿‘这种人最没信心,不知道如何说话,一个什么道理都懂、什么道理都不讲的人,你对他说什么?田汀愿烙偎担浪韭泶笕耸翘妨盥穑坑偎抵溃∪酥馈L锿‘笑,你不必紧张,在司马大人眼里,不光你是小人,我田汀彩切∪恕P∪酥乩嵋澹遣皇牵韭泶笕耍?br />
司马迁不想与他分说,田汀械愣ㄐ耍タ蠢盍昴盖住K笮λ担耗慵依盍暧谐鱿⒘耍悴略趺囱克谛倥ビ谘盗菲锉摹@盍昴盖子行┏跃翰换幔换崮敲锤傻摹L锿‘摇头,是啊,很可惜,他还真就干了,做了单于的走狗。他背叛了朝廷,皇上很生气,要你一家都死。你说,你李家人是不是该死?
李陵母亲没说话,站起身来,不再理睬田汀赝范杂偎担乙乙恍┧乙丛 L锿‘斜眼瞅她好久,才说:好,真好。忽地回头大吼:没听见吗?夫人要洗浴,你们得给人家洗浴,人家要好好拾掇拾掇,拾掇干净了,好去死。
狱卒忙碌,抬来一只大大的木桶,把木桶放在牢房里,再拎来了热水,倒进桶里,热气蒸腾,看不清人影。只见李母对田汀担愀米吡税桑?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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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陵弟弟与李陵的妻子细心地张大了那一件最长的袍子,遮挡视线。李母笑笑,挥手命他们撤去,司马迁便看到她赤裸的身体。她静静地站在司马迁面前,说:太史令大人,惊扰你了。司马迁盯着她的身子看,无所思,亦无所欲。看着她的身体,觉得她的身体是那么美,是那么窈窕,真是美女啊。李母的小腹是平坦的,皮肤很光滑,乌发黑油油的,她说,我要洗一下,可儿,你看水是不是有一点儿热?李可试一试,说,娘,水不热。李母说,我洗过了,你们两人也洗一洗。两人噙泪答应,默默服侍母亲洗浴。牢房里没有别的声音,只有水的轻轻泼溅声,李母轻轻拂水,水滴在皮肤上,滑掉了,有生命的皮肤不愿承载湿润,湿润的是她的身体,还有三个人的眼睛。
司马迁想,天哪,她竟是那么从容。司马迁想过许多词语,像视死如归,舍生取义什么的,但无论想什么,都比不过李母的平静。
李母洗浴完了,轻声问:拿什么来擦身子呢?
两人也左右寻觅。
李母莞尔一笑,说:没什么可用的。你们也洗一洗吧?我就这么坐一会儿,就好。
李陵的妻子就去洗浴,她迟疑了一下,想要不要像李母一样,不怕司马迁看?她很坦然地脱尽衣服,洗浴自己。
狱官来了,带着几个人进来了,狞笑说:看看吧,看哪,这个女人多威风,我求她,受她羞辱,她也不饶过我,这会儿怎么样?人哪,别太狂了,你说是不是?
李母说:女人洗浴,男人是不是该避一避?
狱官大咧咧地说:不必了,都是死人了,还避什么避?你猜我来干什么?处死你们!皇上下令了,要处死李陵一家。来人哪!
狱卒就扑上来,扑进牢房,把李陵妻子从浴桶里扯出来,狱卒大声淫笑:不必那么洗了,我们给你洗,你看好不好?狱卒扑来,把两个女人扑倒,当场奸淫。狱官跳脚大呼:你威风啊,你是贵族啊,来人啊,就弄她,你是一罪犯,神气什么?!
司马迁瞪眼看,看他们光天化日下作恶,张大了嘴,想怒斥这些龌龊卑鄙之人,但吐不出声来,理直气不壮。他眼睁睁地看着两个刚刚洗浴过的女人又被凌辱,头发披散着,挣扎,不肯屈服。但也没用,野兽把她看成死人,随心所欲地摧残她们。司马迁后来在长安宫中再没看见过这种场面,男人与女人的那种事是平静的,顺从的,没有兽欲的张狂,也没有人性的挣扎。这些可怕的场景不再重现,似乎可把他的记忆抹为淡淡的一痕。可司马迁就是忘不掉,在他的眼前,女人不屈服,拼命挣扎,在呼号,在狂喊。其实那都是事后的想象,苦难之中的女人并没有这力量。
屠杀在进行,几个狱卒先是扑倒了李陵的弟弟,李可叫喊:娘,娘!
呼声被用袋子闷住,人被扯倒在地。狱卒们还有闲心玩笑,把李可的两条腿从栏杆中间扯出来,让他的下体抵在栏上,拼命拽扯;牢内的两个狱卒把装满马粪的袋子捂在他脸上,狱卒坐在袋子上,李可拼命蹬腿,腿被紧紧扯住,双手乱划,阳物也被栏杆挤坏,流出血来。狱卒就笑:唉哟哟,唉哟哟,怎么挤坏了宝贝儿,不想做男人了?又相顾而嘻。
司马迁总觉得,人类从泥土之中站立起来,能直立行走,就有了羞耻之心,他们急惶惶地寻找树叶来遮掩自己的下体,不想把生殖的秘密暴露给世间万物,也不肯暴露给异性和同类。他们认定只有那个最知己者才能共有生殖的秘密与浴血的痛苦,这就是人类,是万物灵长的人类。可司马迁在牢狱中没看到人类生殖的隐秘,隐秘变为嘲弄的游戏,狱卒们像披着人皮的豺狼,一次次洗褪了司马迁的书生气,让他目睹着兽性的残酷。
被侮辱的女人麻木了,披散着头发,坐在铺草上,死亡变得很简单,狱官只挥一挥手,两个狱卒就衣衫不整地扯起了绳索,把两个女人吊悬在牢里的横梁上。
司马迁怒火中烧,五内俱焚,扯着喉咙呼喊,却愤然无声,只是瞠目凝视狱卒杀人。
狱官理弄着衣服,从衣袖上择草刺,好整以暇,对着司马迁微笑,说:太史令,给你看这么残酷的事儿,真是打扰了。你给我记住,我是小人,是个睚眦必报的小人。你骂我,骂我是没卵子的阉竖,你给我记住,哪一天皇上下令要阉了你,我这个小人决不用别人动手,我自己干,亲手把你给骟了!
第七章
刘彻心中愤懑,昨夜去皇后卫子夫宫中,她规劝刘彻说:司马迁是一个史官,一个正直善良的人,怎么把他关了那么长时日,还要治大罪?刘彻听她说话,心中不悦,一个女人插嘴大汉国事,她懂什么?蓦地想起她原来只是一个家奴,就冷笑问:谁告诉你的?是太子吧?听他说话口气不对,卫子夫急忙掩饰,说:不是太子,是听说的。刘彻说得冷冰冰:你还不如说是太子,要说是太子做的,至少我不会杀了他。要是宫人?你给我指出来,我马上就处死她。
卫子夫看着他,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