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节
作者:冬恋      更新:2023-06-15 15:17      字数:5066
  我坐在地上回不过神,傻瓜似的看着他。
  “是鼻血!天气太干了!”他解释。
  见我不说话,他叹了口气,瞪大眼睛吼:“天干物燥,上火流鼻血,你懀Р粦'?”
  我彻底明白过来,气急败坏地抓起手边的东西往他脸上丢,牛仔裤,绒衣,毛衣,钱包,手机,枕头……床上的一应物品铺天盖地的向他飞去。
  “王八蛋!让你吓人!”我坐在地上大骂,腿软得站不起来。
  他走到我面前蹲下身,一脸得意的坏笑:“是不是男人呀?这副模样真他妈难看!”
  他把我的头按在胸口,揉着我的头发:“好了,好了,我保证再也不流鼻血了行不行?一会儿我去买个止血夹,晚上睡觉夹鼻子上。”
  我又想哭又想笑,隔着衣服咬他的肩。他把我拖到床上,急促喘息着解我的衣扣,低头啄我的颊和唇。
  我推着他的下巴说:“先把这一脸的血弄干净。看着别扭。”
  他把脸贴到我的胸口,在我的睡衣前襟上蹭了几下,抬起头灿烂地笑:“可以了吗,睫少爷?”
  我不解气地抬手掴了他一记小耳光:“混蛋!让你吓人。”
  “打我?我看你今天是不想出门了!”他一把扯下了我的睡裤……
  我把手伸到床头柜上,摸索着按下便携式CD机的播放键,《牧神的午后》舒缓的乐声悠然响起……
  他已经知道顾及我的感受,我的痛感也有所减轻,但最迷恋的仍然是他的吻和拥抱。那种心理上的满足是无可替代的。
  五一长假的第四天,我们打算去藏传佛教史上第一座佛法僧俱全的寺庙──桑耶寺。
  日光城每年长达三千多个小时的日照时间使很多当地人患了白内障,大城市每年都有大批的援藏医疗队到这里为藏民们做免费的白内障手术。只要出门,我和齐歌都不忘戴上太阳眼镜。
  早上,看着齐歌对着镜子先戴上隐形眼镜,然后又戴上太阳眼镜,我忍不住嘲笑他:“你这个六只眼的怪物!”
  齐歌扳着我被太阳晒得通红的脸,把我按到镜子上说:“看看你的脸,你这个红二团。”
  我捧着他同样红彤彤的双颊笑:“既然咱们都是红军,干脆整编吧,组成红四团。”
  笑闹着,我们到了桑耶渡口。等候渡船时,又见到了那个德国旅行团的小导游。
  “你们也去桑耶寺?”他挥着小旗问我。
  我没有说话,只是微笑着点了点头。早就听说桑耶寺是以古代印度婆罗王朝的乌达波寺为蓝本建造的,地处偏远,交通不便。但主殿回廊和配殿那些年代久远的精美壁画,石刻的酥油灯,却不能不看。
  “要坐一个多小时的渡船,很难受的。你晕船吗?”他一边大声地问我,一边给那些德国游客分什么东西。
  “我没坐过渡船。”公园里的游船不知道算不算。
  他闻言看了我一眼,跑了过来,摊开手掌说:“防晕船的药,吃一粒预防吧!”
  拿起他掌心的两粒白色药片,我询问地看向齐歌。
  齐歌皱着眉问:“有副作用吗?”
  “你真够谨慎的!”小导游笑了,指了指他身后仰头吞药的德国人,“我每次带团去桑耶寺,都要给客人准备的。放心吧。”
  开始登船了,他向我们挥了挥手,跑过去指挥那群德国鬼子排队上船。
  “还是吃了吧,一个多小时的渡船呢!”我拿出一瓶水。
  “我不晕船,要吃你自己吃。”
  载着五十多位游客的木制渡船在混浊的雅鲁藏布江上、耀眼的阳光下缓缓前行。坐在渡船的木梁上,我眼前的景物越来越模糊,脑子里混混沌沌的,身子不受控制的往下倒。
  “想投江自尽啊?”齐歌及时地拉住我,我软软的靠在他怀里。
  他半轻不重地扇了我一记耳光,气愤地说:“你又耍什么花样?”
  这记耳光使我略感清醒,抬起沉重的眼皮,咕哝着说:“怎么……这么困……”
  “他怎么了?”是那个小导游的声音。我的眼皮仿佛粘住了,怎么努力也睁不开。
  “你还有脸问?你给他吃的是什么狗屁东西?蒙汗药?”齐歌火大的质问那个小导游,手臂紧紧揽住我的肩,怕一个闪神我就会跌进这“从高山流下的水”里(雅鲁藏布的直译)。
  “怎么会这样?不应该的,大家吃的都是同一种药啊,你不是也没事嘛。”小导游委屈地说。
  “废话!我没吃当然没事!”
  “可是,那两粒药是给你们两个人的。”
  我脸上又挨了一记耳光,齐歌大吼道:“混蛋!你到底吃了多少药?”
  “两片儿!”我嬉皮笑脸地回答,挨了一掌的脸颊在他怀里蹭了蹭,又闭上了眼睛。
  “你还真不浪费!”齐歌哭笑不得的说着,调整姿式让我睡得舒服些。
  第一次,在蓝天、白云、阳光下,陌生人的目光里,无所顾忌地躺在他的怀里。
  仅此一次,就够我笑一辈子。
  我们计划的最后一站是江孜,因为那里发生泥石流,行程被迫取消了。我们决定利用这一天好好逛一逛八廓街。
  手工打制的石块铺就的街面上,店铺林立,所售的商品充满西藏民族特色,除了大小各异的转经筒,就是绿松石饰品和银器,老式首饰和藏刀。摊主大多不会讲汉语,但可以说一些简单的英语,能听出浓重的印度口音。
  天近中午,齐歌仍蹲在一个藏刀的摊位前细细挑选,不肯离开。
  我站在他身后用脚尖踢他的臀部:“走了,带凶器不让上飞机。”
  “农民!我又不随身携带。民航局有规定,限定长度的刀具允许托运!”他瞪我一眼,回头又继续挑选。
  逛了大半天,我有些饿了,也有些不耐烦,脚上略微加力又踢了他一脚,他差点跪倒在摊子上。
  他举起一把藏刀冲我挥了一下,沉着脸说:“你别来劲啊!”
  我扭头就走,不理他。这个混蛋,一会儿温和的像人,一会儿凶狠的象野兽。
  没走多远,他追上来揽住我的肩,笑嘻嘻地问:“睫少爷,您今天想吃点什么?”
  “想吃一个混蛋的肉!”甩开他搭在我肩上的手臂,我气哼哼地回答。
  “那要回酒店才行!”他一脸色迷迷的笑。
  “你……”我气结。
  “行了,不逗你了。去吃饭!”他自顾自地大步向前走,我无可奈何地苦笑了一下,加快脚步跟上他。
  吃着饭馆自制的酸奶,嚼着拌在其中的一粒粒粗大的砂糖,我若有所思,觉得生活亦如这砂糖般甜蜜。
  “笑一笑行不行?看你的脸,耷拉的像块破门帘!”齐歌在桌下踢我的膝盖。
  我好脾气地摆出一个谄媚的笑:“这样行吗?齐少爷。”还不忘抿着嘴角,眨着眼,扇动着睫毛。
  “真他妈恶心!”他笑着,拿出那把精挑细选的藏刀,举到我的面前:“今后,你要再敢和别人说悄悄话,再敢对着别人傻笑,我就用这把刀要了你的命!”
  我一把夺过刀:“归我了!搁你那儿我不放心,说不定你什么时候一冲动,就犯了故意杀人罪。”
  我拿着那把藏刀在手里仔细把玩。刀已经开刃,出鞘后寒光闪闪,刀柄尾端嵌着两颗绿松石,蓝绿的本色,黑色不规则的花纹,是古朴而没有过多装饰的藏族特色。
  我们两个人都吃多了,徒步走到布达拉宫前的广场去看“景儿”。布达拉宫里面和金顶我们已经参观过,没有什么新鲜感了,我所说的“景儿”指的是人。
  金发碧眼的外国人,身穿藏袍的藏民,身着汉族服装、脸上挂着“红二团”的当地汉民,还有和我们一样的内地游客,走在同一条街,站在同一个广场上,像是拼接的图片。
  一路走来,身边突然就会有人匍匐在地,爬起来又趴下,一脸虔诚的五体投地。我和齐歌已经见怪不怪了,这些人是从西藏各个角落徒步走到大昭寺朝圣的。就这么三步一拜,用血肉之躯丈量着朝圣之路,有些人竟要走几个月。有的人会在手上套上羊皮垫,那些手部没有保护的人,整个手掌都覆着厚厚一层老茧,必是经过一番血肉模糊才会如此吧!据说他们五体投地的趴在地上,把胸膛贴近地面,佛就会感应到他们的心跳,了解他们的诚心。
  看着他们的虔诚,我和齐歌有一种感动,也学着他们的样子以胸贴地趴在广场的地面上。
  齐歌,我们的心脏贴在同一块土地上,你是否也能感应到我的心跳?你是否也能了解我心中所想?
  从地上爬起来,站在广场上,背对着布达拉宫,我们吃惊地齐声大叫:“JJDISCO!”没错,和北京的那个JJ一字不差。
  如此富有现代标志的娱乐场所和历史悠久的布达拉宫仅隔一个广场。我们其实对DISCO并不感兴趣,却迫不及待地走进JJ的大门,实在是好奇,拉萨的迪厅里,会有些什么样的人?
  摇曳的灯光下,人影憧憧的舞池里,随着乐曲舞动的竟也有身穿藏袍的藏民。一曲强劲的“威猛”之后,竟是藏族舞曲。我们真是大开眼界,迪厅里大跳民族舞!
  坐在吧台喝着馥郁香醇的青稞酒,看着各色服饰人等的舞动,齐歌和我都有些微醺,不能再喝了。我要了两杯冰水,递给齐歌时,粘在杯底的杯垫掉了,滚到了地上,齐歌弯腰去捡。我们坐得很近,他的手在地上摸索时,头蹭到我的腿。然后,他的头枕在了我的大腿上。我低头看他,他的脸粉扑扑的像婴儿,嘴唇湿润的泛着水光。
  我摇了摇膝盖:“快起来,别光天化日耍流氓!”
  他嘴唇张合,好像在说什么。迪厅太吵了,我听不见,只好把耳朵凑到他唇边:“说什么呢?”
  “忽然很想吻你!”他枕着我的腿,展开迷人的笑容。
  我一把揪住他的后脖领把他拉起来,紧张地环视四周。还好,音乐声盖过了他的疯话,我们所处的黑暗角落掩藏了暧味,没有人注意到我们。
  齐歌忽然兴奋起来,拍着吧台叫酒保过来,指着台上的乐队说:“问问他们,有小提吗?”
  “这种乐队不会有小提的。”我轻声抱怨,责怪他的心血来潮。
  一会儿,酒保回来说:“现在店里没有。不过弹吉他的楚哥说,他家里有,可以派人回去拿。他家很近的。”
  “好啊!去拿!”齐歌笑着拍酒保的肩。
  我们都没有注意到酒保身后的那个人。
  “请问你是习惯用‘瓜乃利’还是‘斯特拉蒂瓦里’?”一个留着长发,打扮很摇滚的青年坐在齐歌身边的高椅上。
  “够专业的,哥们儿!”齐歌转头和那个摇滚青年打招呼。那两种琴是大多数专业小提琴手的首选。
  “我以前也是拉小提的,后来学的吉他。”青年接过酒保递给他的酒。
  “你好,我叫齐歌,齐声歌唱的齐歌。这是我的,呃,同学,于睫。”齐歌侧了一下头,把我的脸让出来,我冲着黑暗中模糊不清的人影点头说:“你好。”
  “是两个人啊!你好,我叫楚向东。”他站起来,从兜里掏出一串钥匙在食指上转,“要哪种琴,我让小丁去取?”
  “‘瓜乃利’,”齐歌也站起来,“两把!”专业小提琴手最少应该有两把琴,一把装有灌铅弱音器,一把装有一般弱音器。
  楚向东把钥匙交给一名穿着制服的男孩,交待了几句。那个男孩点点头走了。
  “十分钟。十分钟后看你们的。”楚向东挥挥手,走回舞台。
  “等会儿来个二重奏震震他们!”齐歌在黑暗中握住我的手。我挣了一下没挣开就任由他握着。
  十分钟后两把‘瓜乃利’分别递给我和齐歌。
  楚向东对着麦克风说,他有两个远道而来的朋友,要给大家助助兴……
  那天我们玩得很尽兴,小提琴拉得很疯。我们在台上配合得天衣无缝,台下的人随着乐曲随意舞动着,无论是尤曼斯的《鸳鸯茶》还是格拉那多斯的《西班牙舞曲》,都有人跳着叫好。
  我从不知道,除了音乐会,小提琴还可以这样拉。
  “一辈子这样,多好!”齐歌对着我的耳朵说。其实我也这么想。
  打烊时,我们和楚向东互相说谢谢。我相信,这是当时在场的所有人难忘的一段记忆。
  从西藏回北京的飞机要在西安停留半个小时,我们走进候机厅时引来大厅内旅客的瞩目。因为在拉萨登机时是清晨,我们都穿着冬装,而五月的西安已是初厦。在那些身穿单衣或短袖的人群里,穿着冬装的我们像是异类。其实和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