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节
作者:
铲除不公 更新:2023-06-09 10:22 字数:4755
“总有客人会来。看到了怕不好解释。”
蛮素有什么话说?乖乖照做。陆寒桥帮着她收拾。
这是蛮素第二次进陆寒桥房间。第一次是随意的参观,这次没有参观,但把某些小细节收到了心底,比如他的窗口竟然有风铃,比如他的床头有一束鲜花。对一个男人来说真是奇怪。蛮素沉默,并不过问。
陆寒桥的衣柜很大,四季衣物整齐摆放,蛮素的就同样分门别类和他的放一起。会有一些不便,不过可以克服。蛮素没发任何牢骚。
放好东西蛮素转身要走,陆寒桥却在背后问:“你似乎心情不好?”
蛮素老实站定,“我只是对未来有点茫然……我们的婚姻,会有突然中断的一天吗?”
“不,我希望我们越过越正常。”
蛮素疑惑地望着他。
陆寒桥一笑,“比如某一天你能搬来这个房间睡。”
蛮素脸颈红透,“如果,我一直不搬过来呢?你会包容我到什么时候?”
陆寒桥没答,只是走近几步。蛮素几乎要逃开,勉强只退后一步。陆寒桥见状苦笑。“不用怕,我不是骗婚的恶少。你真不能接受,我难道要强迫你吗?”
蛮素索性问他,“陆先生,你有情人吗?”
“暂时没有。”
暂时……蛮素抬头,迎上他目光。他眼里薄有笑意,“等我有了情人你大概比现在更有安全感吧?”
"哈哈哈!"蛮素响亮地笑出声,第一次在他面前这样笑。
很多事就欠一个解释。其实很简单,他说什么,她就信什么。他的矛盾复杂她决定不追究,她只在心里响亮地告诉自己:就这样吧,凑在一起,把日子过得像模像样给人看,这样就好。
蛮素和陆寒桥没有蜜月,巧在陆家每年春节都会阖家旅行,他俩的"蜜月"直接并在一块过。陆寒桥是个有心人,早在订婚时就叮嘱蛮素带妈妈妹妹办护照,后来又帮着办签证。蛮素没想到这场浩大的出行会来得这么快。
陈妈妈起初不大乐意。"他们一大家子。咱们夹在里头算怎么回事。"
蛮素宽慰,"陆家人很随和,很好相处,寒桥在家里也很受尊重,有他在,别担心。"
陈妈妈和简衣不仅宽心还很开心。简衣打趣,"看来你俩感情挺不错。"
蛮素慎重地点头。有陆寒桥在,她是真的很安心。
出门旅行,有个事本来挺暧昧。蛮素早早问陆寒桥,"到时睡觉怎么办?"
陆寒桥果断答:"把兰亭叫来,三个人一起睡。你觉得怎么样?"
蛮素不以为然,"让我和我妈她们一起睡不是更简单?"
陆寒桥答应得爽快。"也可以啊。"
这个人好就好在他从不给你设置难题。他是个帮你解决难题的男人。
旅行是大年初一出发,而蛮素每年大年初一都要去山里看望柳莲。蛮素问陆寒桥以后大年初一是不是都没得自己支配的时间,陆寒桥答得保守——这个新年是不行了。
"你可以提前去。我陪你去。"
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才三小时车程却没来参加婚礼。方外人,没有她找你,只有你找她。听说柳莲是个大学年年获一等奖学金的高材生,可以保送读研,陆寒桥不吃惊,让他吃惊的是,她去的寺院可不是灵隐寺之类给你薪水做"师父",她是不管春秋寒暑凌晨四点多准时起床早课,没有游客观众,只有殿上金身塑像万千神明看着。
这样一个女孩子,他一定要去见见的。
但就因为他这个忙人的"陪",蛮素直等到除夕才得以出发。等到除夕,两个人终于都把各自的事务安排妥当,只管晚上赶到酒店吃年夜饭,那之前一切自由。
大晴天,夜里下的雪米天明就化了,可是风很大。蛮素穿上一件旧的黑色羽绒服,牛仔裤套保暖裤,雪地靴,长发也就那么披着没处理。陆寒桥对着她看了好几眼,"晚上回来再换装吗?"
蛮素看出他的意思,不好意思地笑,"不好意思穿太招摇去那边。"
陆寒桥从容指示,"把你晚上要穿的衣服带上。"
他没再多解释,但蛮素一听就明白,欣然笑起来,利索地回房提新衣。呢大衣,保暖裤袜,脚上的雪地靴直接换成高跟短靴。两个人,一个抱衣物,一个提礼物袋。兰亭已经提前一天被送去老人那边,于是直接出发。
三个小时是挺漫长的时间。陆寒桥放很激昂的古典或歌,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气氛融洽。后来陆寒桥忽然问:"柳莲她出家,一开始你支持吗?"
蛮素陷入思索。"到现在我都是朋友里面唯一支持的一个。大家都会觉得出家很糟糕很恐怖。我不觉得。"
陆寒桥瞄了她一眼,扯出笑说:"你这样想我真担心……"
蛮素淡然答:“有什么可担心,我要出家早就去了。”
气氛不可控地走向低靡。后来蛮素调低音量,对着窗外打电话。
陆寒桥留心听,听到她小心翼翼地问:"他最近身体还好吗?"
蛮素问的是陈明远的妹妹陈明月。陈明月比蛮素还年长几岁,已经结婚,因为陈明远而认识,关系一直融洽。这回通话温度却淡了了不少。“他还好,坚持吃药。等他彻底好了,他说要重新教历史,也会考虑结婚。怎么说都是个很优秀的老师,不怕找不到女孩子——抱歉,没有指责你的意思,谁都想找个健康有钱的男人结婚,我理解。”
蛮素全身绷紧,出声有点发颤,“他的体质不好,多吃些补品好些。我想起,想请你帮忙,我把一些补药寄你那儿去,你帮我转交给他可以吗?不必提起我……”
“行。”
蛮素一下子散下来,靠着椅背目光涣散。
陆寒桥目视前方,淡淡说:"你俩之间,恕我直说,你们对彼此的态度有点扭曲。该感激宽容的不知道宽容,该安心过日的总是愧疚不安。"
蛮素怔怔望着他,他却并不回视,也不多作解释。蛮素能看到的就只有他侧脸斧凿过的鲜明轮廓。他沉默不语的时候,看起来很是冷硬,比陈明远可怕。
余下一路,他们基本不再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 原来这么久没更了
☆、起相思
禅寺有停车场的,但陆寒桥提早停车。"好久没上山,我们走一走?"
他神色温和,看来开了一路,他的情绪已好转。蛮素暗暗松口气。
他们走的水泥路不是寻常盘山公路,通到禅寺就到尽头,沿路有细浅山涧,虽然寒冷,路边还是开着许多星子似的小野花。
陆寒桥穿深蓝针织衫,长风衣,风衣敞着,衣襟随着他的走动飘摆。他不觉得冷,背脊挺直,迈步从容,饶有兴味地张看周遭景致,又没有奇石,又没有花树,又没有艳丽的鸟飞在天空,可他就是慢慢悠悠,津津有味。
两个人并肩走,陆寒桥轻轻赞叹:"真会挑地方,交通方便,又很清净。修行这种事,在哪儿都可以,但是一个好地方让人高兴啊。"
蛮素扭头望了他几眼,他恰好也回望她。蛮素抿嘴,转回头笑起来,陆寒桥却仍凝着她。蛮素犹豫着解释:"其实,有时候我觉得你的性格也蛮适合修行。"
陆寒桥哈哈笑,"可惜哈,少了一个德高望重的大师。"
蛮素想起他总在圣诞夜邀请陌生客人共进圣诞晚餐残,想起他为她精心地包装一条昂贵围巾,想起他做事从来云淡风轻、进退得宜……如果说二十几年来有哪个男人让她真心赞赏,他就是。无论在家出家,优秀的人物身上很多气质是相通的。蛮素不擅长太直白的赞美。她不知道他是否明白,刚刚那句话其实是她心目中最高的赞美。
陆寒桥哪里晓得她心里的曲折,只对她说:“其实无论在家出家,都可以把生活当做一场修行。佛家最终就讲解脱得道,我们虽然做不到无欲无求,但如果能做到知足常乐,乐观豁达,与人为善,应该也差不多了。选择的路不同,最终大家殊途同归。我这一辈子,幸运的是家庭和睦,我父母也一直教我们,心怀梦想、不骄不躁、不贪不奢,而自己也算小有能力,用心过后得以顺利达成梦想,比很多人都幸运。虽然算不上万事如意,也应该感恩了。”
他安然前行,娓娓而谈。蛮素默默凝着他,忽然觉得心底似有一口井摔进一块大石头,蓦地一声响,然后余音不止,然后水波跌宕。蛮素脸色一僵,几乎打了个哆嗦,顿时敛目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没几下又扭头远望树林,皱起眉头,又怕太沉默让气氛尴尬,重新埋头看地,轻声说:“你很好。”
禅寺小有规模,客房单独一排,师父十来个,在佛历节日里会有许多信徒云集念经拜忏,比如大年初一,拜佛一整天,中午的宴席年年摆出十来桌。
蛮素告诉陆寒桥,寺院的稻谷是自给自足的,很多果蔬也都是师父们亲自种的。陆寒桥很赞叹。除夕日,平时常住做义工的信徒也都回家过年了,师父们又很少高声说话,所以站在山门外,只觉得好安静。
蛮素有点紧张。以前每回过来师公都会笑劝她跟随柳莲出家,这回她倒带了个男人过来!
进了山门是前院,没人,再过边上小门眼前就是巍峨的大殿,两侧则是厢房。蛮素瞄了陆寒桥一眼,只见他平静地打量四周,没有丝毫猎奇的目光。
有个年轻师父从大殿走出来,他们俩客气地行礼致意,那师父瞧见陆寒桥面露惊讶,对蛮素笑:“这位是您的先生吧?”陆寒桥微笑应是。蛮素有点脸热。
后来蛮素领着陆寒桥会客室,一边给柳莲打电话。没一会儿柳莲下楼来,师公接到柳莲知会也跟着下来会客。
陆寒桥没想到柳莲是个眉清目秀却有些男孩子气的小师父,目光澄澈,笑容不是蛮素式的恬淡,咧嘴就是一口白牙,管蛮素叫阿素,柳莲这个娇气的名字跟她还真是不相称。
而蛮素所说的师公是柳莲论辈叫的,其实是寺里的住持,人并不苍老,五十来岁的摸样,身形健硕,笑容清朗。陆寒桥客气地招呼,目光坦荡而有礼,丝毫不因为自己是个男人突然进来这个僧尼住的道场而拘束甚至心思动荡。师公于是高兴地对蛮素说,“相人的眼光不错,虽然你没来我们这儿出家可惜,嫁个好老公也是好归宿。”说完哈哈笑起来。
蛮素脸红,只是咧嘴笑。
外头很冷,师公很快把大家带进屋,然后开空调。大冷天,喝点热的舒服。寺里平时待客就用茶,这回师公却问柳莲,“早上烧的南瓜汤不是还有吗?”又问陆寒桥:“你吃得来南瓜吗?早上惠宣烧的南瓜汤很好喝的哟。”
陆寒桥当然吃得来。于是柳莲去厨房热汤,留下师公和蛮素两个闲闲地聊天。陆寒桥是个能聊又不聒噪的,师公很喜欢,相谈甚欢。后来柳莲端来一口汤锅并四个瓷碗。蛮素和柳莲就捧着温热的碗有一口没一口地呷,安静地听陆寒桥和师公谈天,时而相视一笑。
对于蛮素的结婚,柳莲当初乍听很是不能接受,温言劝了蛮素几回。她自己出家自然觉得蛮素也都是出家最好,很是惋惜蛮素走了一条“歪路”。这回见了陆寒桥,见他气度不凡,谈吐儒雅,这才放心几分——既然蛮素打定主意走世俗的路,自然顺顺遂遂的好嘛。
蛮素知道陆寒桥也收藏有佛书,对他看书的情况不很了解,这回才发现他懂的比自己多多了。他也没和师公侃那些连学生都可以从读物上读到的佛家公案,只讲一个本埠着名的法师,他藏有那位法师的字和着作,都很珍惜,后来又讲到弘一大师,虚云老和尚,言谈间都是崇敬和惋惜。柳莲听得入神。蛮素却捧着碗出神。
喝光最后一口汤,嘴里犹有南瓜的甜香。蛮素默默起身出门,大家当她上厕所,也没在意,她却躲到大殿后头,蜷缩在墙角吹风。低头发呆,脑海里全是陆寒桥朗若春山的笑,低沉温雅的声音。她握拳紧抵心口,觉得自己简直莫名其妙。
蛮素回屋的时候,师公正和陆寒桥看她收藏的几位法师的字,有几幅很有些年头,没有裱起来,就那么一直存着。有一幅陆寒桥端详好久,赞叹字,也赞叹年头隔了二十年那纸和墨都仍簇然如新。
蛮素瞥了陆寒桥一眼,放眼看字,很漂亮的行楷小字,抄的是大悲咒。师公笑呵呵,“收好,带走它吧。它跟着你更合适。”
从容如陆寒桥都有些受宠若惊,他忙推辞,“这个太贵重,您不如给一幅年头近的,我更心安些。这幅我替您装裱,下次带回来。”
师公坚定地说,“不用啦,就给你。好东西遇到合适的主人才算完美。”
蛮素又扫了一眼陆寒桥,他竟有几分害羞的意思,脸颊微红,微微低头笑,她不由又多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