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素一眼看见陆寒桥，陆寒桥也很绅士，早早迎上去，接过她的画。
  韩毓生坐在原地，一双眼睛笑眯眯的，盯着蛮素。漂亮的女孩子不多看几眼那多浪费啊，虽然这一个还算不上很漂亮的美人吧，但看着相当养眼：黑漆漆的长直发，匀亭白净的长腿，清秀的脸蛋；就是，穿得保守了点，T裇的领子高了点，热裤长了点，胸小了点……还有，韩毓生总觉得还有哪里不对……
  蛮素落座，在陆寒桥介绍后，朝韩毓生淡淡致意，“你好。”
  韩毓生收起他本要盛放的笑容，斜了陆寒桥一眼。哪儿找的这么冷淡的女人！陆寒桥无视他，让兰亭喊“阿姨”。看着兰亭蛮素这才微笑起来，没有寻常人们招呼娃娃的大笑脸，也不学小孩子爱娇地应声，只是柔和地凝着她，一壁对陆寒桥说：“我见过您女儿的，每一次都好像有长大一点。”
  蛮素是很关注陆寒桥这个女儿，可爱的小孩她都喜欢多看几眼。五官漂亮，可以想象将来会是个美人；被大人照顾得好，干干净净；举止乖巧，言谈间又显聪慧。本来有点缓不过来的情绪，在看到小女孩甜甜的笑容后不由得豁朗了些。
  陆寒桥请蛮素点餐，兰亭热情推荐，“姨姨吃我这种水果冰淇林吧，很好吃哦，而且爸爸说对身体好好呢。”
  蛮素微愣，转而朝小女孩扬了扬唇，“好，那我尝尝。”
  陆寒桥没跟蛮素客气什么小孩子不懂事，起身离去，亲自端来了两份，一模一样的两份。韩毓生目露精光，陆寒桥不理，只对蛮素介绍：“这是新品之一，我也更喜欢这款，好多小孩子不热衷吃水果，只好变个身，奶油少，对身体好些。”
  店里所有的食物都是陆寒桥和店厨研究出来的，每做出一道，试吃，改进，然后推出。蛮素坦陈，她很少吃冰淇林，对这些甜品一点都不了解。陆寒桥索性细细向她介绍。这下可把韩毓生无聊到了。
  韩毓生打开蛮素的画来看，再怎么不懂画也看得出这一幅有浓重的“梵高”味，于是兴致勃勃地插嘴。“陈小姐这一幅仿的也是梵高吧？”
  蛮素尴尬地摇头。陆寒桥斜了韩毓生一眼，“梵高的时代会有汽车吗？”
  韩毓生睁大了眼睛，差点要反驳，忽然就没声了，站起来，离远些盯着画上亮色的地方看了又看，不满地嘟囔：“这也太隐晦了吧……但这画风明显受了梵高影响，我说的没错吧？”总得让他说对什么吧，不然太没面子了。
  蛮素觉得这个公子哥人还算可爱，微笑点头。她画的是夜晚的群山，一辆车行驶在山间。景色真没什么特别的，但是整个色调特别浓郁又张扬，确实是学的梵高。
  韩毓生一下受了鼓舞，坐正了摆出一副自认为文艺的姿势，“我也喜欢梵高诶，都是跟着陆寒桥受到的熏陶。梵高的向日葵我特喜欢，你能帮我画一幅吗，我向你预订。”
  蛮素转头看了陆寒桥一眼，陆寒桥唇角衔着一丝笑，就是不说话。蛮素只好亲自拒绝这位热情的公子，“抱歉……”
  韩毓生走了，挫败地走了。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共同话题，结果跟人预订人都不肯，他再坐着有什么意思。蛮素有点尴尬，陆寒桥不以为然，“我最好的兄弟之一，心轻，没事的。”他只差把心里另一句话也说出来了——走了更好，留下来碍事。
  陆寒桥教兰亭看画。就搁在桌上，兰亭看得直皱眉，后来陆寒桥把女儿抱起，站远些。兰亭这才笑了。“哦，是山。”
  “看到汽车了吗？”
  兰亭小手一指，“在那儿！”陆寒桥笑得一脸宠溺，亲了亲女孩子的额头。蛮素一旁看着。
  陆寒桥穿的是T裇长裤，很休闲随意，和韩毓生一样，不带孩子，不报年龄，说他们二十三四岁也是可信的。一个男人带个女儿自然有许多不便，诸如孩子的头发。兰亭留的是樱桃小丸子的发型。当爸爸的不懂梳头，于是直接剪个可爱的短发，省了许多周折。每个单亲家庭的孩子心里都会有残缺，但蛮素觉得陆寒桥的女儿应该会快快乐乐的吧，应该不会像她和简衣一样长成那么内向的人吧。想像孩子的妈妈，一定很漂亮，看看孩子就知道了，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会分开，或许因病早逝更容易理解。陆寒桥这样的人，怎样的女人才会不要他？
  陆寒桥这样的人……蛮素低头，一勺一勺地舀来冰淇淋吃……他应该是个真正温和的人吧，不像陈明远，时不时就有诸多情绪。不乐意他来书店，得有理由。她反正不在他那边过夜的，反正每天晚上都要早早回家的，只不过这回取道书店而已。他有什么好不满？
  “陈小姐晚上似乎心情不好？”
  陆寒桥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开去的，再回来和兰亭一人一碗银耳红枣汤。他手上的给蛮素，他自己和兰亭共用一碗。蛮素不知道怎么回答他。这是私事。他们不熟。
  陆寒桥也不想要她尴尬，又说：“我前阵子相亲，有一个女孩子和陈小姐同一个学校、”
  蛮素惊讶地转头看他。“是哪位呢？”
  陆寒桥摇了摇头，“是谁也不重要了，反正，后来没再联系了。”
  蛮素也没再问，不熟，真的不好多问什么。但陆寒桥自己说开了，“我和许多女孩子见过面，后来决定找一个老师，当老师的女孩子应该都像陈小姐一样，有涵养，心地应该也不会坏吧。”蛮素感觉有点脸热。陆寒桥却又说：“但是后来发现，她似乎热衷于，背后道人是非。”
  蛮素失色，一时语凝。她明白了，他是告诉她同校有人说她的是非吗？她什么都没多说，抬头看定这个人，“事情不是像她们说的那样。”
  陆寒桥把兰亭交给了店员。蛮素垂着头，她有点后悔刚刚冲动讲了那句话。现在叫她怎么跟这个并不熟络的人解释那些事呢。她开口，话也很僵硬，“我交往过的人只有一个，去年圣诞我买礼物给他的那个。我和我的学生，从来没有暧昧。”
  讲的严肃，听的认真。陆寒桥慎重地点头。
  蛮素对他们会聊到这一层感觉很惊异。他们毕竟不熟。可是这样聊过后，好像一下子熟了很多……
  事儿讲完，陆寒桥又把兰亭找回来，十分客气地说：“今天找陈小姐，其实还有另外一件事。
  “不知道陈小姐愿不愿意收个编外学生？”
  还用说吗，他指的是他女儿陆兰亭。
  作者有话要说：　　原想着自己和系统八字不合，每回都没法更，原来是JJ和IE、360不合。换了遨游，一切顺畅。
  ☆、演戏
  每周给兰亭辅导两小时，一次五百。这是陆寒桥开的条件。
  蛮素又被他弄懵了，只问他，“您想要我教她什么呢？”她看看兰亭，女孩子眨着迷人的大眼睛对她笑，长长的睫毛就像最柔软的刷子，挠到人心上。真怕这男人太功利，要他小小的女儿现在就开始学油画……
  陆寒桥也凝着他美丽的女儿，一脸温柔，“不学复杂的，近两年教她画画绘本就行了。”
  蛮素还有余地拒绝吗？
  陆寒桥教给兰亭一个全新的称呼——师父。他这个宝贝负担，蛮素也要替他担着点了。
  蛮素离开得很早。迟了家里会催问个没完没了的。陆寒桥很周到地开车相送。有小兰亭，蛮素不怕冷场。而事实上根本不必担心冷场，陆寒桥总能在每一个话题结束时找到另一话题承接，自然而然。
  一个男人，应该不聒噪，但又能从容自如地制造话题与人交流。蛮素觉得陆寒桥做得很好。其实女人也应该这样的。蛮素觉得自己做得并不好。她很少是制造话题的那个人。她和陈明远都不是那种人。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来。一看屏幕上林辰的名字，蛮素头皮都硬了。
  那头兴致勃勃邀请吃夜宵。蛮素找了个极好的借口：“刚刚才吃过夜宵，吃不下了。”
  陆寒桥心忖她吃一盘冰淇淋也算夜宵吗？那头貌似很不甘心，追着解释吃了什么，在哪里吃，蛮素草草解释，一再强调，吃不下。
  后来不知道那头又说了什么，蛮素有瞬间怔忪，“那好吧，你在我家楼下等着。我很快就回去。”
  蛮素和兰亭坐的是后排，挂断电话她一直沉默。
  “陆先生，等一下能不能麻烦您在我家小留一会儿？”
  陆寒桥瞄了后视镜一眼，不带任何疑惑地问，“怎么了呢？”
  蛮素尴尬地侧了侧头，“那学生又找过来。我想……”
  陆寒桥专注路况，并不回头，但是爽快地应承，“我明白了，没问题。”
  蛮素惊愕，“你，你知道？”
  陆寒桥笑呵呵的，“蛮素小姐难道不是想‘借我一用’吗？”
  蛮素脸红耳赤，不敢再和他说什么了。小兰亭专心致志捧着平板玩游戏，大人们的玄虚她哪里懂。
  蛮素家住拆迁后安置房社区，与更靠郊区的安置房不同，这里的房子栋栋二十来层，一户人家分到两套，蛮素一家自己住五楼，另一套在二十层，供出租。
  陆寒桥远远望见有一辆白色奥迪停在陈家楼下。车子停下，他也不急着下车，只问蛮素，“是那辆吗？”
  蛮素吃惊。“你怎么知道他有车？”
  陆寒桥回头解释，“之前有听说，他家境相当富有。”而且那车灯亮着，显然有人在里面。他想了想，又说：“他开的车蛮低调，对于他的家境和年龄来说，挺难得的。”
  蛮素声音闷闷的，“正是他有钱，所以人家更容易觉得我有意接近他。我把第一届学生都当朋友一样看，真的希望大家好好做朋友就好。”
  陆寒桥靠着椅背，就这么扭头，深深凝了她一眼。她和兰亭都垂着头，不同的是：小孩子专注游戏，而她满脸愁云。她肤色不算雪白，但也白皙匀净，五官并没有画报明星们如雕如凿，但是精致耐看，组合在一起，便成了一张秀丽面庞，这会儿看不见她全貌，只看到额头光洁，黑头发全都随意地挽成一个髻，没有化妆，睫毛细细长长。
  陆寒桥对着她的发顶说：“蛮素小姐，如果女人们非议你，很大一部分可能只是出于嫉妒。”
  陆寒桥很会做，率先下车，迎出女儿和蛮素——在那辆奥迪面前。蛮素蹲下/身与兰亭告别。奥迪车门一开，一个挺拔的身影闪了出来。很英俊且年轻的——少年，陆寒桥这么定义眼前的男子。他握住了蛮素的胳膊，拉她起来，然后握她的手。
  林辰手里捧着一大束干花，星星点点的嫩绿淡紫，但是他表情并不好看。他还没走近就问：“他是谁？”
  蛮素的手微微发抖，陆寒桥轻轻捏了捏，微笑招呼，“你好。”一壁递过名片。
  林辰眉头直皱，扫了名片一眼，也不管陆寒桥到底是谁，凉凉地盯着他，“能先把你的手拿开吗？我有话要和蛮素单独说。”
  陆寒桥不置可否，只低头看了看蛮素。蛮素没动，扯了扯嘴角，“还有什么事呢？”
  林辰浓眉一皱，也不避忌什么，瞥了陆寒桥一眼，声音变得急促，“你们什么时候结婚？”
  陆寒桥目色一动，没表示。蛮素却惊呆了，不知不觉挣开陆寒桥的手。“你说什么呀？”
  林辰几乎咬牙，“你不是说你喜欢你哪个哪个老师吗他是吗？你是终于开窍不在一棵树上吊死了是吗？可你找个带孩子的算什么？你就算找个带孩子的也不要我，是这样吗！”
  陆寒桥脸色变得冷峻，一把拉了蛮素到身后去，对着面前这个怒气冲冲的年轻人沉声回应：“你可以对我抱偏见，我不计较，但是你没有资格质问一个女人怎么选择她的婚姻。感情的事，你情我愿，何必勉强。”
  林辰咬紧牙，不理陆寒桥，只盯着蛮素沉声追问：“陈蛮素，你就这么嫌弃我？”
  蛮素死死攥住陆寒桥那只胳膊。“我并不好，你浪费了这么多时间，是时候另外找了……”说到后面她声音发颤。
  林辰一时竟没任何反应，只有胸腔剧烈起伏。陆寒桥把兰亭带进车，外头又热，又不愉快，小孩子还是玩游戏去吧。林辰最后才缓过来，只对蛮素说：“把花拿去！”蛮素上前，而就在递花的一瞬，林辰一把抱住她。
  少年人的狡狯和狂放就在这里，他不管蛮素多挣，也不管陆寒桥怎么看，占着身高优势，死死圈住人。“只要你一天没结婚，我就一天不会放过你！”完了，猛地松开，把花一塞，转身就走。
  蛮素抱着花，愣愣的，林辰都走了她还一动不动。陆寒桥和她并肩站着，轻轻叹了口气，“他很喜欢你啊……”
  蛮素胡乱地摇头，眼睛有点湿起来。“我不明白……尤其在您晚上讲了我同事的事后，我更加想要他清醒……”
  陆寒桥低眉思索，“我见过你那位老师……你喜欢他哪里？”